g城中心城區(qū)刑偵大隊總政大樓召開緊急會議,馬隊站在會議桌前面,講解“g城826失火案”。PPT一張張演示著案件始末;“這個是這家的男主人名叫鐘平,是一個農(nóng)民,從2010年下山村拆建后搬到移民村公寓樓的,這個女人名叫趙朝霞,是死者的老婆,這個大的男孩叫趙寶,隨著她母親的姓,9歲時候他隨著母親改嫁到下山村;這個小男孩叫鐘得福,是他們二婚后生的兒子。”
馬隊非常流利講解著幻燈片上的人物:“就在上月的26日公寓樓發(fā)生火災,鐘平一家四口無一生還?!?p> 幻燈片跳到第五張的時候上面出現(xiàn)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一件白色舞裙,犯罪心理科的石老師忽然喊道:“停一下,在哪里見過這條裙子?;饎葸@么大,能燒的都燒了,為什么這個裙子完整無缺?”
“對,所以當時我們的偵查科的同事拍了照片,現(xiàn)在物證還在我們證據(jù)科里?!眰刹榭频耐抡f道。“而且這個跟2011年上海發(fā)生的高校墜樓案件中的李貝貝,當時所穿的衣服是一樣的?!眰刹榭频牧硪幻瘑T補充道。
“這件裙子我見過?!彼械哪抗恺R刷刷地聚集在了石老師臉上,“馬隊長,我能申請給鐘引弟做一次心理輔導嗎?”
馬隊臉上閃過一絲絲的防備:“這個得向總局申請,我們繼續(xù)復盤一下案件始末?!?p> 石老師再次打斷:“馬隊長,你們偵查科的不覺得很奇怪嗎?罪犯如果犯罪手法這么高級,為何還要在犯罪現(xiàn)場留下物證呢?”
大家又齊刷刷地把眼睛停在了馬隊臉上。
馬隊只好拉一拉自己的隊長服裝:“有人證明這個女孩子殺人是為了給她媽媽復仇,她媽媽去世的時候也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聽說結(jié)婚的時候沒有婚紗,只有一件白色裙子?!?p> 石老師迅速拿起手機,撥通局長的短號,向大家鞠躬示意一下,起身走到了會議室外面。
這時候,g城公安局的局長余糧正與女兒余溫討論著實習的事情,余溫的名字來自于黑格爾的句子:“歷史是一堆灰燼,但灰燼深處有余溫?!?p> 余糧是一名哲學愛好者,他有一本讀書摘記,密密麻麻的抄著他喜歡的哲學句子。
他經(jīng)常跟女兒說:“我的祖輩們?yōu)榻裉斓膰腋冻隽藢氋F的生命,你們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哪里來的?都是那一輩先烈們奮斗得來的。我那時候本來想選擇哲學專業(yè)的,但是你爺爺說哲學系就是嘴上功夫,能為這個國家?guī)硎裁簇暙I呢?而且畢業(yè)就等于失業(yè),最后還是去了公安學院。孩子,你喜歡學什么爸爸都支持你,想去國外深造爸爸也有辦法送你出去?!?p> 余溫知道爸爸的意思,但她從小受到爸爸興趣的影響,家里的書架滿滿一柜子的哲學書,心理書籍,所以最后她還是讀了g城醫(yī)科大的犯罪心理學,這時候她正與爸爸討論著要去導師的單位實習。正說著,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局內(nèi)的短號:“石玉老師”。
“哈哈哈,說曹操曹操就到,剛跟閨女提到導師您呢!”余溫一聽,立馬伸出手說:“是我導師吧,讓我說兩句。”“噓,別搗亂,跟你老師說正事?!?p> “余局,您好!我想跟您申請一件事情”
“說,您盡管說。”余糧拿著手機笑容滿面。
“我想跟您申請826失火案件中嫌疑人鐘引弟的心理輔導。您看,現(xiàn)在余溫他們也要多去現(xiàn)場實踐,紙上談兵終覺淺?!?p> “哦哦,剛剛余溫也正在說呢,你馬上起草申請書發(fā)我郵箱,我馬上審批?!?p> 手機另一端的石老師一驚,沒想到余局長這么爽快就審批了。于是,她重新走進會議室收聽馬隊正在講解的案件資料。
“編號802,有人來看你了”女獄警打開門,把鐘引弟帶到了審訊室。石咨詢師看著眼前這個人,才二十多歲,卻有一雙空洞而冰冷的眼睛,這樣的眼睛她在行刑之前的死刑犯身上看到過。可眼前這個女人分明有著鮮活的年齡,分明有姣好的容貌。偏偏卻擁有這樣一雙眼睛。
“孩子,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我,我是姐姐的心理課的導師,你姐姐帶你來過學校的,還記得嗎?”鐘引弟抬頭看看:“哦!”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跟我說說你為什么要放火嗎?”引娣看著心理輔導師,身形與容貌似曾相識,對,姐姐畢業(yè)的時候帶她去過,還拉著老師合影。
“多好的孩子阿,皮膚好,長得也好,你姐姐說你初中的時候也是段里前三,成績也很好。媽媽去世后,你就完全變了,對嗎?”
余溫坐在邊上,打開筆記本,一邊觀察鐘引弟的反應,一邊做筆記。石老師摸摸她的頭發(fā),繼續(xù)說道:“你媽媽如果見到現(xiàn)在的你,她一定會很難過,你為什么要這樣傷害自己呢?”
“別跟我提她,沒有經(jīng)歷別人的苦痛,不要勸人善良。你以為我不想好好上學嗎?不想跟別的孩子一樣放學有父母接送嗎?我也想啊,誰不想呢?可惜我沒有,媽媽在的時候,天天被父親打罵,請問我做錯了什么?”
“如果一定有錯,那就是我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墒巧聛硪膊皇俏业倪x擇,不是男孩我也很無奈。為什么大人們要把錯誤強加給我呢?”鐘引娣語氣平靜,卻一字一頓像在演講。她好像在說一件很久遠的事情。
“后來,媽媽說走就走了,有沒有想過我該怎么辦?她走后更是沒了好日子,連一頓熱飯熱菜都吃不到,我能怎么辦?!?p> 石老師:嗯。
她一直沒怎么打斷孩子,讓她暢所欲言,只有讓她打開封閉的心靈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咨詢。鐘引弟好久沒有說那么多話,也很久沒有人愿意聽她說那么多話。她望著石老師的笑容,漸漸卸下全身的防備,合上了空洞的眼睛,逐漸進入了夢鄉(xiāng)。睡夢中看到了一張久違的臉:媽媽,你到哪里去了,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她伸出手想要一個擁抱,可是眼前人轉(zhuǎn)瞬即逝,化成一股濃煙消散在空中。
“媽媽,媽媽……帶我一起走?!币荏@出一身冷汗,忽然從椅子上抬起頭來。
“引娣,你醒了。”石老師溫和地笑一笑,似乎在表揚她,也似乎知道她夢見了什么?!皦粢妺寢屃税?,一直喊媽媽呢!”石老師端來一杯水,遞給引弟:“來吧,孩子,喝一杯水,口渴吧?!庇帜脕硪粭l毛巾幫引娣擦擦汗。
“老師,我好久沒做夢了,也有十年沒夢見媽媽,她的樣子我都不清晰了。”引娣說話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很干澀,剛剛在夢里哭了多久呢?媽媽去世后的十年她從沒哭過。她就像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行走于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