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出走
“喵嗚……”白貓有氣無力地蹭到李微身邊,她將一團白球抱起,小波,你也在為姐姐哭嗎?
“姐姐是敬王妃,是王室的人,更是國師。尸骨怎么能流落在外?公孫大人,傳孤詔令,迎國師遺體回洛都!”
“陛下,您……”
“不必說了!”
松澤陽來看李微時,直接對她道:“平樂,你給公孫大人出了一個難題,她求到我這里來了?!?p> “公孫韻也太不像話,居然去叨擾您?!?p> “平樂,你就尊重逢君的選擇吧。”
“姐姐一生都在不逾矩,何曾從心所欲過?她這番,又是如此?!?p> “平樂,或許,這就是逢君的心愿。她,最思念的是安臨的風(fēng)景。你是她妹妹,最是懂她,就讓她葉落歸根?!?p> “可是,我不明白,姐姐當(dāng)真一點兒不留戀洛都?”
“她當(dāng)然有所留戀,洛水經(jīng)由安臨,是會流向洛都。”
松澤陽離開太極殿后,李微發(fā)了怒,“公孫韻,你倒是好本事,連孤的詔令,你都敢攔下,還敢驚動太后。”
公孫韻跪下,“敬王爺殉職,葬在未城。國師殉職,若陛下大動干戈,于陛下威名有損。即使陛下不在意,陛下可還記得夫子說的‘捧殺’,陛下是要置洛姑娘于何地?”
李微一時無話,許久才道:“孤的顧慮,你倒是一拿一個準(zhǔn)?!崩钗⒎銎鹚?,“起來吧。公孫韻,你們公孫家的人,一個個都是幫理不幫親?!?p> 憶歡進來,“陛下,松夫子求見?!?p> “快請?!?p> 松凌雪進來,做了一揖,“參見陛下?!?p> “夫子免禮,請坐。”
二人坐下,李微示意公孫韻、憶歡退下。
“夫子專門入宮,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陛下,君王王不能隨意離開都城?!?p> 李微一笑,“看來,松姨都告訴您了。我準(zhǔn)備對外稱病,私下去一趟安臨。本來也想請您來幫我的?!?p> “陛下這是決定好了?可國師,不希望陛下如此任性?!?p> 李微起身,對著他鄭重一揖,“夫子,您稱我‘陛下’,我是洛王,這不假??僧?dāng)初,我是李小妹,我也是個人啊。如今,只不過是,明山院學(xué)子想看看同窗好友;只不過是,李家小妹想見見她義結(jié)金蘭的洛家姐姐;只不過是,我想去送送往日的患難之交、沙場同袍最后一程。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松凌雪嘆息了一聲,“小妹,你去吧,去送逢君最后一程?!?p> 當(dāng)夜,三人三騎,出了洛都城門……
三日后,三人到達安臨,在驛館前停下,洛瑾直接奔向靈堂。
李微卻停住了腳步。
“陛下,你……”鄭遲問道。
李微道:“不急,我一路風(fēng)塵,須沐浴更衣后,再去見姐姐?!?p> “陛下晝夜不歇地趕路,不就是為了早一點到。這為何……”
“和姐姐這么久沒見了,這又是最后一面,自當(dāng)鄭重?!?p> 李微沐浴更衣后,穿著孝服,一步步走向靈堂,明明只有短短一段路,她卻像是用了一生的時間去走,一步一步,她走得極慢,她不愿相信,走到路的盡頭,見到的不是那個曾經(jīng)的姐姐。和姐姐相識的過往,一幕幕呈現(xiàn),在她的記憶里,有姐姐的記憶,本來應(yīng)當(dāng)是色彩斑斕,這一瞬間,卻都成了慘淡的黑白……
靈堂一片寂靜,她跨過門檻,看不見她在燭火前翻動書頁,聽不見她怡然彈箜篌,看不見她推著念之蕩秋千……只有冷冰冰的靈位,白色蠟燭上無力跳動的燭火,黑暗壓抑的棺材……
棺材蓋未封,洛玨安靜躺在里面,一身素衣,衣裳紅色梅花點點,臉上蓋著一塊手帕,上面繡著海棠。李微小心翼翼地掀開手帕,“姐姐,小妹來了。”一語出,卻無人回應(yīng)……
李微異常冷靜,她靠在棺材邊,“姐姐,你從來最重承諾,不輕易開玩笑,這次,你為什么要這樣?”
當(dāng)初,在明山院,李微曾經(jīng)問過洛玨,什么時候也開個玩笑,洛玨正兒八經(jīng)地回答了,那時,問的人無意,回答的人也是無意……
“姐姐,你從不拒絕我,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好不好?你醒來好不好,不要嚇我們了。你還像當(dāng)初在明山院,對我說,不行,不能,不許,不可,你說多少遍,我都不會再發(fā)脾氣了……”
不知不覺間,李微睡了過去,像當(dāng)初,她趴在姐姐的書案旁邊睡著了,姐姐給他蓋了一件衣服……
李微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鄭遲將軍給她蓋上自己的披風(fēng),想扶她起來,她的手卻死死拽著棺木不放,鄭遲無法,只好也坐在她身邊陪著。
過了許久,李微醒了,她將披風(fēng)還給鄭遲,起身走到靈堂外的院子,鄭遲跟上她。李微抬頭,看著天上一輪明月,月,是那樣圓。
鄭遲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心下不忍,“陛下,你……你不要憋著,你哭出來吧。你若不好意思在臣面前哭,臣就等你哭完我再出現(xiàn)?!?p> 李微笑得慘然,“謝謝你,鄭將軍。不過,孤,再也不是小朋友,遇到事情,不能再撒潑哭鬧了?!?p> 鄭遲突然從李微背后抱住她,“阿微,在我面前,你可以永遠當(dāng)小朋友。”
李微一驚,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想握住他的手。
鄭遲也感受到了她的微小的動作,眼神有了希冀。
可是,李微終究沒有握住他的手,艱難把手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鄭遲眼中的光芒熄滅,慢慢放開她,退后幾步,一揖,“陛下,臣冒犯了?!?p> “孤不怪你?!?p> “從今往后,臣會守著這三步君臣距離,護著陛下?!?p> 屋外下起了微雨,洛玨站在窗前,“姐姐,為何突然走了?”
張更無力地坐在桌邊,眼眶微紅,“秋娘來看過逢君,她告訴我,逢君生在最冷時節(jié),出生時受了風(fēng)寒,成了弱癥。在安臨城的十三年,好好養(yǎng)著,一直無事。若一直心情舒暢,好生將養(yǎng),一輩子也無大礙,可是……”
“可是偏偏來了洛都!”
“這十幾年的奔波勞碌,鐵打的人也受不住。逢君是郁結(jié)于心,積勞成疾,這春寒料峭,將這弱癥引發(fā)出來……”
李微的手握緊了窗框……
張更忍不住,“我張更,出身醫(yī)官張家,年少成名,繼任家主,得個‘逍遙醫(yī)’的雅號。我能救萬千百姓,能治好千百將士,偏偏對自己的好友束手無策。我救不了公子,保不了你,如今,也救不回逢君。”她捶了一下桌子,“這是為什么!”
李微轉(zhuǎn)身,走到她身邊,抬手按上她的肩膀,“世事難料,逍遙醫(yī),這不怪你,畢竟,你是醫(yī)師,不是神仙?!?p> 屋內(nèi)只有李微一個人了,她靠在門邊,夜晚的風(fēng)吹斜了雨幕,她的衣服上沾了點點細雨,她似乎從未發(fā)覺……
她忽然想起,靳國荒原的時候。姐姐,你說,你做好準(zhǔn)備,大不了像蘇武牧羊,十九年歸。你當(dāng)年離開安臨,如今又回到這里,剛好十九年呀。
你出生的時候,數(shù)九寒冬,冰天雪地。你走的時候,恰好是江南三月,杏花春雨。他人只見你春分得意,何人顧念你淚染心扉。
這一輩子,你老是護著別人,為別人著想,你自己得到了什么?我是洛王,守護山河。若這一切,是以你的離開為代價,我守著的,又有什么意義?我李小妹,是做得到,毀了這一切,給你陪葬??蛇@樣,你會傷心,你是我的姐姐,我怎么愿意看姐姐流淚呢?
雨下大了幾分,她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接住雨滴,“一闋《聽雨》費人猜!雨,還是那場雨。人,那個和我靜默對弈,擊節(jié)而歌的人,不見了,沒有了……”
多日的倔強,一瞬間崩塌,在這無人看見的地方,她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姐姐,若能換你一世平安喜樂,我情愿,從未認(rèn)識你。
到了洛玨要火葬的前一晚,洛冰、洛瑾、張更、李微、鄭遲、秋娘為其守靈。
張更拿出一只盒子,里面放著的,是洛玨的遺物,自幼攜帶的荷包,洛氏鈴鐺,佩劍,玉玦,簪子,草編的小龍。
張更道:“這些,是逢君一直帶著的,是否要一同火化?!?p> 洛冰嘆了一口氣道:“讓逢君無牽無掛地離開吧。”
李微拿起那枚荷包,“洛宗主,姐姐最思念的是安臨,她很想李樂師。這個荷包是安臨來的,是李樂師給她的。讓她帶著吧?!?p> 洛冰欲說話,洛瑾無聲搖搖頭。
張更道:“小妹,你是她妹妹,你是最懂她的?!?p> 李微又轉(zhuǎn)頭看向秋娘,“秋姨,您看這樣可以嗎?”
秋娘點點頭。
李微將荷包放入棺木中,又合上那只盒子,“其他這些,帶回洛都,葬入衣冠冢吧。”
眾人安排好洛玨身后事,先后返回洛都。
洛冰回到劍鳴山莊后,一連幾日,借酒消愁?!澳昴曜叩臅r候,我不在身邊。逢君去了,我依舊是趕不上見她最后一面。接逢君回來,是不是錯了?”洛夫人在一旁寬慰,“君子這幾日一直再在想,當(dāng)年若沒有再去臨江仙,逢君是否會活得好好的,活得更快樂?可世事難料……”
明山院,的瓊?cè)A閣,辛謠坐在書案前,悄悄抹眼淚。葉純見狀,詢問道:“辛謠姐,你怎么了?”
辛謠:“最近,我老是想起公子,想到逢君。回想當(dāng)初,我們都是少史,在這里一起處理案卷。公子是氣如朝雨,洗滌凡塵。逢君也是清風(fēng)明月般的一個人??墒?,他們?yōu)槭裁炊甲吡??這是好人沒好報嗎?”
葉純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人各有命。不是好人沒有好報,是他們甘心為了自己想守護的,付出了一切。這就像你對**兒一般,若有人對她不利,你當(dāng)如何?”
“誰要敢動我的女兒,我和他拼命!”辛謠憤然,“可是,念之也太可憐了,沒出生父親沒了,未及弱冠,母親也沒了。他以后怎么辦?”
“有陛下,有洛家,不必?fù)?dān)心。還有夫子私塾的一群玩伴,他不會寂寞。”
“想想還真是巧合,我們乙未學(xué)子,是夫子的學(xué)生。念之、思明、思穎,你家云哥兒,我家**兒,還有鐵蘭家、公孫韻家、慕白家的孩子,都在一處,又是跟著夫子讀書?!?p> “孩子們相處很好,他們都會成長為很好的少年。下一輩一定比上一輩更好。”
入夜,鄭遲和洛瑾在一處喝酒。洛瑾灌了一口酒,“小鄭,想當(dāng)初,我們六人,同在臨江仙聽曲,同在安臨分院切磋武藝,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p> “如今看來,六人中,最幸運的是你和逍遙醫(yī),好好珍惜?!编嵾t提起酒壇。
洛瑾砸了酒杯,“真是天道不公,逢君,我妹妹,這么好的一個人!少年沒了至親,青年沒了丈夫,壯年,卻輪到了她自己!逢君曾經(jīng)問我,她若不來洛都,一切是否不同。世事難料,我們這些人,是有自己的軌跡。她,本來就應(yīng)該在安臨,享受她的瀟灑人生。她來洛都,是改了她自己的命運,不同的,只有她自己。李樂師說的沒錯,洛都雖好,居大不易?!?p> “洛都雖好,居大不易,說得好!不該來洛都的,還有陛下?!?p> “小鄭,小妹是先王的公主,她早晚都會來的。若不來,她留在在塞北,或許有一天和林家忠烈一般。起碼現(xiàn)在,人還好好的?!?p> “可她是塞北之鷹,應(yīng)該翱翔天際,不該被束縛在這方寸之地,嘗盡艱辛。若再次選擇,不知她可還愿來洛都?”
“若再次選擇?若再次選擇?喝!”
待洛瑾酒醒后,鄭遲早已離開,張更對他道:“小妹想把念之接到宮中撫養(yǎng),你怎么看?”
“小妹自然不會虧待了念之,但養(yǎng)在陛下身邊,遭人眼饞。伯母接連受打擊,無法撫養(yǎng)念之。劍鳴山莊是念之的外祖家,還是接回來撫養(yǎng)。小妹若想見念之,讓念之時常去宮中住住就好。”
“小妹她……她和小鄭難成眷屬,也不會有孩子了,讓念之多陪陪她。逢君和小妹是差不多的人。小妹是逢君教出來的,她再來教逢君的孩子,不會差到哪里去?!?p> 幾日后,靜心殿,長寧來報:“陛下,洛家將小世子送進宮來了,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將小世子安置在悅?cè)粚m?!?p> 李微去悅?cè)粚m時,海棠花全部都開了。海棠之約,終究是錯過了,她只能和念之一起看。她牽著李銘的手,慢慢走在花團錦簇中,“念之,這是,是你娘親一生命運轉(zhuǎn)折的地方。”姐姐,以前,是你保護我這個小朋友,現(xiàn)在,輪到我保護你家小朋友了,你放心。
可是,只有逢君自己知道,或許,連她自己也未曾發(fā)覺,她的命運轉(zhuǎn)折,在臨江仙遭遇天火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又一日清晨,靜心殿中,長寧正在為李微梳妝。
公孫韻來報,“陛下,洛姑娘的畫像已經(jīng)供奉凌煙閣?!?p> 李微:“好。還有一件事,奉德殿里,國師的位子,撤了吧?!?p> “可是,圣則王時,國師早逝,圣則王未再冊新國師,那位子是一直保留的?!?p> “無需多言,撤了吧。”
李微看著書案上的梅花,一時無話。姐姐,或許,我真的是天狼孤星的命,注定要在這個高處不勝寒的位子上,一人前行。你成為國師后,沒有多少日子在奉德殿,但你的位子擺在那里,我就覺得你在。好像一如當(dāng)年,我初來洛都,人生地不熟,在明山院。又好似在異國他鄉(xiāng),在靳國,在戰(zhàn)場,一直有你陪著我。就像小時候,有外公給我做靠山,我什么都不害怕。
可是,夫子的話,我記著呢。你生前,為了身邊人,為了洛國,甚至可以說,為了寧州大陸,朔海諸國,拼盡一切。我不能捧殺你,不能讓別人說你,是籠罩朝堂的一團陰影,生前專權(quán),身后無休。你的余威都能用來牽制朝政、掣肘君王,我不能讓你成為壓在人們心中的一道陰影。
公孫韻行至太極殿外,梅花開得正好。她對著梅樹一揖,洛姑娘,你家小朋友長大了。陛下一直叫你姐姐,我想,她更應(yīng)該叫你一聲洛先生。你沒有看錯人,你教得很好,可成為一代帝師。世事難料,無奈,天妒英才。要是你這位良師益友還在的話……她嘆氣搖頭。
靜心殿中,李微已經(jīng)換好朝服,她沉思,姐姐,規(guī)矩有個維度,維度過小,固步自封;維度過大,無法無天;而你,維度合適,才能,從心所欲不逾矩。你說,不希望我像你一樣,可是,姐姐,你怎么就不曾想過,我愿意成為你的樣子。我是你曾經(jīng)的模樣,以后,我愿意活成你的模樣。你放心,你這個人呀,那么好,別人怎么學(xué)得會?我還是李小妹,世上是沒有第二個逢君的。
“陛下,該上朝了?!遍L寧的聲音傳來。
奉德殿中,李微坐定,“陛下萬歲!”眾臣朝拜。她看看左手邊,空空無也。
“平身!”……
六年后,敬王府,李慎、洛玨二人的畫像掛在一處,一位少年,鄭重拜了三拜,他握著一枚金鎖,轉(zhuǎn)身出門,背影堅定。
門外,洛瑾正等著他。
少年一揖,“舅舅?!?p> 洛瑾走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念之!一晃眼,你也從明山院結(jié)業(yè)了。待會兒,入宮面見你姑姑?!?p> “舅舅,您真的覺得我可以嗎?畢竟,我才十六歲?!?p> “你的長輩們,在你這個年齡,都能獨當(dāng)一面。你又是洛國之主親自教導(dǎo),你覺得呢?”
“姑姑說,這些年,她累了,讓我?guī)退謸?dān)??蔀槭裁矗眠@種方式?”
昭明十六年六月初六,洛王昭告天下,敬王爺與國師之子李銘,少年有成,德才兼?zhèn)?,冊封為儲君。洛王因病修養(yǎng),退居南林寺,禪讓王位與李銘。
李微一人在悅?cè)粚m,撥動琵琶,彈了一曲《莫愁》,箜篌仍在,撥弦的人卻不見,箜篌不發(fā)出一點兒聲音,成了擺設(shè)。李微放下琵琶,嘆了一句,“人人唱盡《莫愁》詞,此間心事誰人知?”
她獨自出宮,來到皇陵。
鄭遲等著她,“阿微,洛大說,你要出去走走。山高路遠,我為你護航?!?p> “阿遲,一切勞煩了?!?p> “你去看看洛姑娘,我在這里等你。”
李微來到洛玨的衣冠冢前,將一本書放在墓碑前,上書《浮生六記》,“姐姐,尋找多年,《浮生六記》,散落的那兩記,找到了?!彼谀贡赃叄敖憬?,念之這個孩子像你,穩(wěn)重有擔(dān)當(dāng),又不像你,她有高興或者不樂意都讓我知道。你可能怪我,為什么把重?fù)?dān)壓在了念之身上,可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你若要罵我,等我百年之后吧。在那之前,我也要做回自己,我可是塞北之鷹。這寧州大陸,朔海諸國,與以前不一樣了,可我還沒去看過呢!我準(zhǔn)備先去安臨城,咱們在安臨分院的那年,臨江仙是酒樓,你走的那年,是綢緞莊。現(xiàn)在不知道是什么了,我替你去看看。我們都過得很好,但是我們也覺得遺憾,要是你在就更好。江南的杏花春雨一定很美,可如今,能陪我去看的,就是你送我的詩集了?!?p> 她靠在石碑上,閉了眼,就像當(dāng)年靠在姐姐的書案旁邊,那時的姐姐輕輕理了理她的微亂的頭發(fā)。
一陣風(fēng)吹過,梅花樹枝輕輕顫動,一朵梅花,花瓣柔美,花朵碩大,不偏不倚,輕柔緩慢,落在她的鬢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