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宿舍里的燈已經(jīng)熄了，微鼾聲輕起。陳伊萬知道舍友們都已睡下，自己卻如何也難入睡，翻轉(zhuǎn)了幾次，仍難入眠。
“伊萬，還沒睡？”對面床的韓美琪黑暗中忽然輕聲問道。
“呃，你也還沒睡著？”陳伊萬有些驚訝，側(cè)過頭望向韓美琪的床鋪輕聲問道。
“嗯，沒睡著呢。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韓美琪翻了一下身，將身體一側(cè)轉(zhuǎn)了面對著陳伊萬繼續(xù)道：“你睡不著嗎？”
“嗯?！标愐寥f點了點頭輕聲應(yīng)道，也將身體側(cè)向了韓美琪。頭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扯了扯被子，將被角捋平整。
“不對呀，你該很興奮才對呢?！睆牟⒉徽诠獾拇昂熖幫高^的夜光下，韓美琪閃著大眼睛看著陳伊萬，“是不是跟蔣文宇去浪漫了？”
“說什么呢……”陳伊萬咕噥道，心里沒有喜悅卻是一汪深潭。
“人家蔣文宇努力了這么長時間，你們也該走在一起了，你是不是都高興得睡不著？呵呵……”
一陣沉默。
“怎么了？不會你倆剛好上就吵架了吧？”韓美琪突然探起身來，用手肘支撐著床框，借著夜光仔細(xì)看向陳伊萬。
夜色中，窗口透進來的隱約光亮勾勒出陳伊萬小巧的臉頰來，面頰上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
“哎……”陳伊萬輕嘆了一聲，換成了平躺的姿勢，低緩道：“沒有，我不知道算不算…..，他剛剛抱了我?！?p> “那就算呀！看來蔣文宇同學(xué)終得修成正果了，他可真心不容易！真真不容易呀！”韓美琪獲得了這樣的好消息，比劉宇學(xué)長向自己表白還更加興奮地探身道。
陳伊萬卻并未接話，房間中又是一陣靜默。
“不對，不對。伊萬，你應(yīng)該很高興很興奮才對呀？！”韓美琪皺了眉頭疑惑問道，再次努力借著夜色分辨著陳伊萬面龐上的微表情，可是她仍然沒有看到那里有一絲絲開心和興奮的跡象。
“唉……”陳伊萬長嘆了一聲。
“伊萬，你到底怎么了？長吁短嘆的?！?p> “沒事……”
“什么沒事，明明有事?！?p> “我，……真的沒事?！标愐寥f勉強道。
“你是不是并不喜歡蔣文宇？”
“……我不知道，我分辨不清楚……”
咬著唇角，思索片刻，韓美琪重新趟回到自己的被中，目光移去了頭頂?shù)奶旎ò?，輕聲又道：“那你就是不喜歡噻?！?p>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伊萬，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劉宇學(xué)長向我表白，如果等那天到來時，我一定會興奮得連著幾天睡不著覺呢?！表n美琪說著，語氣中盡是無限的期待和遐想。
陳伊萬輕答：“嗯，我知道的……”
再次轉(zhuǎn)身，陳伊萬望向?qū)γ娴捻n美琪道：“美琪，你喜歡你的學(xué)長嗎？”
“喜歡呀，當(dāng)然是喜歡啦！劉宇學(xué)長是這世界上最霸氣的男生了，但他只會對我一個人溫柔，嘻嘻……”韓美琪說到這里，將被子拉起來遮住了自己的那張大嘴，比蜜還甜的喜悅涌上心頭，不禁偷偷笑出了聲。
陳伊萬不用仔細(xì)分辨，便知道韓美琪的笑聲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
韓美琪漸漸收了笑容，再次看向沉默的陳伊萬，宿舍里傳來另外兩位室友規(guī)律的呼吸聲。
“喜歡到底是什么？愛到底是什么樣的？”陳伊萬喃喃問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也說不清楚，是一種感覺吧……”韓美琪說到這里忽然又來了精神，復(fù)探起身，那雙杏眼中忽閃著光亮道：“就是那種無法放下的感覺，為了他可以拼盡一切，可以奮不顧身……”
“哦……，奮不顧身……”陳伊萬心中沉沉，重復(fù)道。
韓美琪仍看不出陳伊萬有任何高興的跡象，便復(fù)躺下意味深長著低聲道：“伊萬，我覺得不管怎么樣呢，你還是別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p> “蔣文宇喜歡你，這大家都知道，但關(guān)鍵還在于你到底喜歡不喜歡他。兩情相悅才是久長?！?p> “兩情相悅才是久長……”陳伊萬嘴中重復(fù)道。
“對啊，我媽告訴我的。人這一輩子很長呢，要選一個喜歡你、你也喜歡的人才好一起走很長的路……”
默然良久，陳伊萬翻了身，臉龐朝向墻面，輕聲道：“嗯……”
宿舍里最終重回了安靜。
這一夜，陳伊萬久久難眠，她覺得自己病了。而這一次并不是身體病了，是自己的頭腦病了，是自己的心病了。
明明向自己一次次用心告白的是蔣文宇，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數(shù)學(xué)階梯教室前的李梓；明明常常陪著自己、努力讓自己開心的人是蔣文宇，心里卻想的是那日在大院樓下告訴自己想一起登頂遠(yuǎn)山東峰的李梓；明明天天關(guān)心自己、給自己噓寒問暖的人是蔣文宇，腦中卻是那日大雪紛飛中校園門口遠(yuǎn)去的李梓背影，那個高三的路燈下灼灼熱烈的李梓。
一陣絞痛襲來，陳伊萬覺得自己的心病得不輕。
“陳伊萬，明天早上起來，你看到的是蔣文宇?！焙诎抵校愐寥f在心中默道：“李梓他已經(jīng)不在這座城市了，已經(jīng)不在你的聯(lián)系范圍里了，你可以把他忘記了……”
黑暗中，心語未落，一滴淚卻十分誠實地從陳伊萬的眼角處晶瑩滑落。
窗外，夜空中尖角的彎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游走在了夜空，靜怡俯望著這片白茫茫的校園。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