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陳伊萬慢慢步行返回了大院,走至了大院花園深處。忽然停下了腳步,擦去眼角的淚痕,立在紫藤花架下,這里曾是少年時代她跟唐欣最喜歡來的地方之一。
五月的紫藤花爭相繁盛,粉紫相宜的珠串隨意掛在藤間垂下,一旁成片的玫紅色月季似有若無地散著淡淡幽香,一切還是那么熟悉,只是站在此處的人都已長大。陳伊萬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檢索出唐欣的號碼,這是馬莉雯去BJ與自己碰面時留下的。
“阿欣,……是我……”幾聲滴滴后,電話很快接通了。
“伊萬?……是伊萬嗎?”電話那頭在聽到陳伊萬的聲音后,突然抬高了聲調(diào)激動道。
環(huán)顧著大院花園的四周,似又覺得有些陌生,陳伊萬輕聲道:“阿欣,是我?!?p> 電話那頭忽有些凝頓道:“你終于打電話給我了……”
“阿欣,我該早點打電話給你的……”陳伊萬抬了眼簾望向頭頂?shù)淖咸偌軉柕溃骸澳阒牢疫@會兒在哪兒嗎?”
“在哪里???”唐欣有些驚訝著問道。自與陳伊萬在李梓學校門口分開后,她便再也沒有跟自己聯(lián)絡過。雖然到了美國后,也曾發(fā)郵件給她,卻沒有收到她的回信。
“我這會兒在咱們大院的紫藤架下面……”陳伊萬找了花架下的座椅彎身坐下,望著頭頂?shù)淖咸倩ㄐ木w起伏道。
“你回西梁了?”唐欣有些驚訝問道。
“我昨天回來的……”陳伊萬輕聲道。
“嗯?!碧菩傈c了點頭調(diào)侃道:“莉雯她回我郵件了,哪像你小心眼都不肯理我……哈哈?!?p> 陳伊萬雙眸中閃過微光道:“阿欣,抱歉,我……”
“伊萬……,是我該向你道歉的……”電話那頭唐欣止了笑聲暖道。
兩個自小長大如姐妹般的伙伴,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阿欣,你在美國這幾年還好嗎?”
“還行吧,剛來時挺痛苦的,又要精進語言,又要攻學業(yè),人仰馬翻的,哈哈……”唐欣電話中爽朗笑道,忽兒又小心問道:“你……怎么回西梁了?”
“我這次是回西梁參加一個公司會議?!标愐寥f望向大院深處緩緩道。
“大院……還跟以前一樣嗎?”
“一樣……也不一樣。咱們學校已經(jīng)改制了,校門搬到馬路上了,老耿頭他回老家了……”
“嗯……”
“阿欣,你還記得嗎?咱們以前晚自習后總會坐在這里聊夠了天才回家……”陳伊萬將目光從遠處的人叢中收了回來,抬頭望向了紫藤架。
“是啊,那會兒多好,每天無憂無慮的?!彪娫捘穷^的唐欣像也一起回到了那個少年時代。
“有次期末成績單出來,我不敢拿回去給我爸看,咱倆就坐在這里,你給我出了好多主意……”陳伊萬想起與唐欣少年時代曾經(jīng)那有趣的一幕幕,嘴角綻出了一抹微笑道。
“記得呀,那次你數(shù)學才考了剛及格,全班倒著數(shù)。你怕你爸看了成績單心臟病犯了,哈哈。”唐欣笑道。
“對啊……”陳伊萬應道,那天晚上的情景已浮現(xiàn)在她們眼前,彎了眼眉繼續(xù)道:“你讓我把成績單給藏起來,又讓我那晚躲到你家去,假裝離家出走……”
想起那天慌亂又滑稽的情景,陳伊萬不由地笑了起來,“我差一點就照你說的做了。要不是我媽……她看我一直不回家,預感到我考得不靠譜便找了過來,要不就真夠他們倆著急一陣子的……”說話間,陳伊萬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有母親守在身旁的夏天,眼眶再次泛滿了淚光道。
“對呀……”唐欣在電話那頭忽然沉了聲道。
的確,往事終究已是往事了。那些曾經(jīng)以為要塌天的少年大事,都已如昨夜的星辰遠去了。那些曾經(jīng)燃燒著濃濃愛意的親人們也都遠去了,他們一同隱在了時空盡頭。
“對了,你跟咱們班其他同學都聯(lián)系了嗎?這次你回去可以跟他們好好聚聚了……我是回不去,我家小朋友太小了?!碧菩篮鋈晦D了話題道。
陳伊萬努力收了心中的萬千思緒應道:“昨天好巧,在咱們學校新修的大門口碰到了川云姬了……”
“川云?”電話那頭的唐欣忽然一頓,又緩緩道:“這么巧啊,你碰到川云了……”
“嗯?!?p> “他怎那么樣啊,還是高中那會兒的樣子嗎?”
“不是了……”陳伊萬用手輕扶著身旁支撐花架的一根木柱,油漆已經(jīng)剝落不少,靜靜道:“他結婚了,寶寶下個月就要出生了,雙胞胎呢……”
“真好啊!”唐欣有些興奮道,忽兒又收了這份欣喜繼續(xù)道:“那川云他父親會很開心的……”
陳伊萬點了點頭。
“對了,咱們班長薛蕭也挺厲害的,他也在美國,現(xiàn)在讀博士了……前段時間也剛剛結婚了?!碧菩擂D了話題道。
“你消息還挺靈通的,我都不知道呢……”陳伊萬有些驚訝卻又平靜道,她因為與李梓分手后,基本就中斷了與這些大院同學們的消息,直道遇到了川云姬。
“嗨……”唐欣想要掩藏著什么,忙道:“主要你不太跟同學聯(lián)絡,我最近產(chǎn)假在家里帶小寶寶,有時間了,呵呵?!?p> “阿欣,真為你開心,我腦海里你還是個小姑娘呢,可一轉眼,你都有了自己的小寶寶了……”陳伊萬抬了眼簾復望向頭頂?shù)淖咸偌芫従彽馈?p> 兩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夜空中,星辰稀少,遠處卻掛著一輪滿月,清晰而明亮。
“伊萬,我……”唐欣忽然遲疑著什么。
“阿欣,我已經(jīng)知道了……”陳伊萬強忍淚水道。
“你……”
“川云已經(jīng)告訴我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伴著紫藤的幽香。
“伊萬,你趕緊找個男朋友吧……”唐欣先開口道:“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咱們的生活還要繼續(xù)的……”
“……嗯”眼淚順著陳伊萬的臉頰潸然而下努力道:“阿欣,我知道的……”
陳伊萬一邊說著,下意識用手指輕撫了脖頸上那根紅繩穿起的指圈。那王冠造型的金色指圈閃著淡淡雅致的光暈。這是鳳鳥歸巢般的落日余暉下,李梓為她戴上的“王冠”,也是那日獨登東峰頂時她并未舍扔下的“王冠”。
“我是認真的,伊萬。”電話里的唐欣分辨著陳伊萬的語氣,繼續(xù)道。
陳伊萬似略點了點頭,收回了看向紫藤的目光,站起了身含淚玩笑道:“我爸他都不催婚,你著什么急啊……”
唐欣感到一陣心酸,忙調(diào)整了話語道:“……反正我就是著急,我可要給我家小朋友尋個好媳婦呢。我盼著你趕緊結婚趕緊生,還得是生個漂亮的小公主才行呀……”說話間,唐欣忽然感到心中陣陣酸楚涌上忙道:“伊萬,不說了,我家小朋友醒了,要去喂奶了……”
“快去忙吧……小朋友照片發(fā)給我瞧瞧,我看看到底像不像小時候的你,呵呵……”
電話在含淚的笑聲中掛斷了。
這個夜晚,相同的紫藤花架下,往事終究都已成為了往事。
我們每個人的青春年華里都有一段無法拭去的完美疤痕。這疤痕是生命里的白月光,曾照耀著我們整個青春的少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