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天色徹底暗淡了下去,來到夜半三更時,有關于騎士失聯(lián)的消息,終于是傳到馬鳴面前了。
馬鳴當即沒有一絲的猶豫,朝正在忙碌的莊丁護院們大喊到:
“立刻召集所有人沿著官道往縣城而去,那人就在官道之上!”
等了小半天的功夫,馬鳴終于還是抓住凌異的尾巴了。
然而另一邊剛剛才干掉了幾個馬家騎士的凌異,此時此刻卻是異常輕松的哼著小調(diào)、叼著甜草根駕著馬車朝青松縣城趕去著;看他這這幅樣子,竟然就連半點擔憂都沒有實在是令人耐人尋味啊。
而凌異趕著的馬車也是在這月色下,拖出了長長的影子,最終帶著凌異消失在了這官道上,不見蹤影了。
當然只要一直朝著前往青松城的方向追,自然是能夠追上凌異跟這馬車的;只是到那個時候,凌異或許早就入城了。
馬鳴,終究還是慢了那么一點點,也正是這一點點的差距,才讓凌異與他爆發(fā)了更大的沖突,只不過,這些就都是后話了。
現(xiàn)在的凌異,確實溜了。
如果從后往前看的話?或許馬鳴真的應該在第一時間就自己一個人去阻攔凌異——阻止他帶走杜家之人、阻止他們駕著馬車,走上這條能夠前往青松縣城的官道。
然而,馬鳴并沒有那么做。
而凌異也是恰逢其會的正巧在黃昏時分,甩掉杜家三口人這個大拖油瓶了。
當時的狀況,是這樣子的……
“大夫,這大娘的情況怎么樣了???”凌異斜靠在杜家正房的破爛門框上,啃著火燒如此問到。
因為他正在吃東西,這問話無論怎么樣聽都是有些不正式的。
所以那個正在杜家略顯破舊的小院正房當中,為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杜家大娘把脈的大夫,是沒什么興趣回答凌異這問話的,除了偶爾偏頭看看凌異以外,他交流最多的對象也就是杜老頭兒了。
這大夫留著五綹長須,穿著一身素潔的白袍,說話時還不忘捋捋頜下胡須,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刻板守正之人。
因此凌異對于對方無視自己這個問題,自然也就看開了。
跟這種老學究一般的人分辨一二,實在是太麻煩了。
并且凌異現(xiàn)在的姿態(tài),也確實是有些不羈了。
誰見過佯稱是侄子的人會在叔母生病、看病的時候,吃東西的?
凌異現(xiàn)在就在這么干,并且還很是讓人無語的去村子里的熟食鋪買了些肉,夾著醬肉靠在門框邊毫無形象的啃火燒,吃得是那叫一個香??!
看得青草村的大夫都有些看不過眼,三番幾次想要開口斥責凌異一番,來教育一下他,什么叫做長幼有序了。
可惜在杜老頭兒的陪笑下,這個林大夫最后還是忍下了不滿,專心的給已經(jīng)看過好幾次的杜家大娘看病去了。
說起來這杜老頭兒的媳婦:盧大娘,其實原本是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不過就是積勞成疾,好好養(yǎng)一陣就是了。
然則在這貧困的農(nóng)村人家,又哪有多少女主人能不干活好好休息的時候呢?
所以盧大娘這病一拖再拖,最終拖出了眼下這種快要油盡燈枯的態(tài)勢出來,令人心傷,卻又無能為力了。
當然,以焱世存在的種種神仙手段,自然是可以挽救盧大娘這種病癥,讓她重新活過來的!
只是那些手段,又哪里是一個村中大夫能掌握的?
甚至杜老頭兒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給妻子吊命的人參,就已經(jīng)是這位林大夫壓箱底的藥材了。
林大夫只收杜老頭兒區(qū)區(qū)十兩銀子,也已經(jīng)是自己仁至義盡的表現(xiàn)了。
因此這林大夫在仔仔細細的給盧大娘檢查了一遍以后,也是搖搖頭朝杜老頭兒說道:“老杜啊?令妻依然虛弱,你還是好好的賺錢為她補補身子吧?!除此之外,就別讓她做其他事了?!?p> 林大夫說完,還不忘瞥了一眼凌異,像是在說;“也不知道要孝敬、孝敬你家的叔母???”
凌異對此,自然是白眼一翻不作理會的,跟這種人解釋自己是正在行俠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沒有意思了。
這個老大夫愛怎么想,就由得他去怎么想吧。
不過凌異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句話,即是:“大娘這還能坐馬車去縣城那邊嗎?”
林大夫又朝凌異瞪了一眼,朝杜老頭兒說了聲:“老杜啊,這侄子的話也不能全信……你這妻子最近還是不要有太多走動的好,怕就怕人參用完了以后這氣就虛了?!?p> 杜老頭兒連忙對林大夫點頭道謝,最后又看向了凌異,他那哀切的神色中,充滿了懇求,像是讓凌異就不要帶他們一家走了似的。
凌異是何等樣人?當然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意志,放任這些自己好不容易救下來的人去死了。
所以凌異滿臉微笑的來到了林大夫的面前,姿態(tài)強硬道:“我說林大夫啊?是你的醫(yī)術好,還是城里的大夫醫(yī)術好呢?我們?nèi)タh城里一搏,有問題嗎?”
凌異這一番話也算是氣到林大夫了,直接讓對方滿臉怒氣的罵了出來:“當然是城里的大夫醫(yī)術高明了?!你們杜家愛怎么辦?那就怎么辦吧!哼!?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許是這位林大夫跟青松縣城里的某些大夫有過節(jié),這下子也是連不該說的話都說了。
另一邊守著病妻的杜老頭兒聞言也是神情一暗,怯懦的不敢再去看林大夫了。
而我們這位被凌異氣到的大夫也是沒有再多說什么,連這看病的診金都不要就走掉了。
說到底,林大夫也不是一個沒有善心的惡人。
凌異這個表面侄子雖然異常的可惡,但林大夫本人還是憐憫杜家貧窮的——哪怕現(xiàn)在杜家貌似來了一個有點錢的侄子,林大夫還是不愿多做惡人的。
損自己以利友鄰,這固然是善念了。
然而當凌異看到杜老頭兒站了起來,杜沫娘也想對自己說些什么的時候,卻是不屑的笑了一聲,挖苦道:“靠著他們的慈悲心縫縫補補的,你的老婆還有你的老娘就能多活幾年了?別逗了,我要是不在這里……你們活過明天都難,這次這個惡人我還就當定了?!?p> 凌異沒有再去看那邊已經(jīng)被嚇得不敢說話的杜老頭兒,還有杜沫娘了。
凌異也離開了這個家,跑去花錢買馬買車去了。
既然現(xiàn)在有個病患,凌異也不可能帶著他們憑借一雙肉腿到處亂跑了。
凌異當然扛得住,可杜家的盧大娘可就不一定扛得住了。
所以一輛可用的馬車,還是很有必要的。
而當凌異離開了杜家以后,躺在床上病懨懨的盧大娘也是嘆了口氣后哭到:“唉~我們家這真是,造孽啊?!”
杜老頭兒與杜沫娘對此一言不發(fā),只是淚眼朦朧、神色悲苦的靠了過來,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半跪在床邊,看著病妻,握著自己娘親的手。
其實對于凌異的那些話語,杜家人都是默認了的。
眼下如果凌異態(tài)度不強硬那么一點?杜家人此前所下定的決心怕是都要消失了。
然后無言的靠在一起,等待著那死亡的降臨。
至于說凌異的行為是好是壞?
那自然是壞的,無論最后自己是生是死——都應該交由杜家人自己來選擇。
但凌異是固執(zhí)的,他的固執(zhí)是我行我素的!
既然已經(jīng)開始救人了,可就不是被救者說想要放棄,凌異就允許對方,真的放棄的了。
在凌異看來,既然自己已經(jīng)浪費力氣和錢財了?你就算是真的想死,也不能死了。
再者說了,這個世界上又哪里真有自尋死路之人呢?
除了那些將自己給逼上了絕路的人以外,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一個真心想死之人,哪怕那人不斷地去嘗試自殺,也不過是因為無法自控罷了。
而在這個時候,就應該有人能去干預他們的行動——無論好壞先救人再說。
直到自己再也救不了對方,這一切也就算是徹底結(jié)束了。
這是凌異的想法,更是杜家人會陷入沉默的根本,也就是在這種沉默的氛圍之中,杜家房屋之外的陽光,也是變得越來越猛烈了。
下午陽光最后的落日余暉,就這樣子出現(xiàn)了。
照得屋內(nèi)的一家人像是一幅畫卷般,冰冷卻又留有些許溫度。
然而再美好的畫卷也只是畫卷而已,代表著冰冷現(xiàn)實的凌異,卻是在這個時候拉著一輛馬車又跑了回來,朝杜家人招呼道:“等你們進了城想怎么抱怨都好,現(xiàn)在還是趕緊跟我走吧!這車可真貴,花了我好幾兩的銀子呢……嘖?!救人可真是麻煩啊?!?p> 凌異抱怨了幾句后,也是帶著滿臉無所謂的表情走進了杜家的主房去,提起了自己讓杜沫娘早就打包好了的包袱,然后頭也不回的出了門,扔進了車廂里去。
最后更是不管不顧的施展以氣御物的手法將盧大娘抬了起來,小心的放到了馬車里面去。
至此,凌異總算是可以再次上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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