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本事

　　張夢之再上樓，只見鹿連舟來回踱步。

　　“連舟兄請坐，咱們再喝兩杯?！?p>　　鹿連舟哪里坐得住，問蔓兒，“現(xiàn)在什么時辰？”

　　“爺，已過了午時?！?p>　　“夢之兄，咱們還是早去裘先生家中等候才是。這酒小弟他日再相陪。”

　　張夢之說：“無妨。那南越一伙賊人不足為信，說是三日，誰知真假。我只擔心清水老弟路上遇到什么麻煩，怎么這次清風、清山二人不曾相隨？”

　　枝兒道：“清風在家中照看，清山與三爺同去長安了。”

　　鹿連舟思索片刻，說：“清水武藝上佳，且為人機智沉穩(wěn)，應無大礙。但聽如今江湖傳聞，夢之兄你在天機峰的行蹤似乎有人留心，莫非此中有局？”

　　張夢之依舊喝酒，頷首道：“張某游歷江湖十載有余，數(shù)這次最為蹊蹺。此事疑點頗多。那劉寶自言在天策軍當值，奉皇帝命來取長生經(jīng)，毫無道理。老皇帝想要長生經(jīng)，下一道圣旨，許平川安敢不從？劉寶幾人自長安千里奔襲，沿途并不驚動地方州縣，行事似乎頗有忌憚。而且，這次要捉拿我的命令有兩道，恐怕，”

　　“恐怕是與宰相韓陽有關。”

　　張夢之說：“不錯。那狗宰相韓陽，我當初在京師就想殺他，又怕引起朝廷與江湖的紛爭，才只劈倒他府上三面石影壁以示警懲。但一個韓陽還是解釋不通?，F(xiàn)在想來，那集安的馬倌，其身形上寬下窄，可能懷有絕佳輕功也未可知?！?p>　　鹿連舟道：“莫非夢之兄身藏異寶，被一些賊偷盯上了？”

　　“也不好說。了殘生太過招搖，恐怕我還未到集安，已有人偷梁換柱了。我身上缺金少銀不難猜出，了殘生我是定然不會拿來換的……”

　　鹿連舟咳了幾聲，“所以你就拿我家傳寶甲去換了一匹馬是嗎？”

　　“這，連舟兄稍安勿躁，若真是幾個小毛賊要取息兵甲，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與何子義自是相熟，我與何兄也有交情，托他出面，哪個賊偷敢不交還？”

　　鹿連舟想想，點了點頭。

　　張夢之又說：“最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若是小毛賊要騙息兵甲，何必再四處傳消息呢？”

　　枝兒在一旁聽了半天，插話說：“莫非這消息是傳給張大哥你聽的？”

　　鹿連舟佯怒道：“多嘴，又沒規(guī)矩?！?p>　　張夢之說：“無妨，枝兒妹子言之有理，細細想來，恐怕息兵甲一事與長生經(jīng)一事兩者并不相關。我最擔心的還是宰相府的官令，韓陽既已知曉我從中作梗，了殘生再難取回不提，清水老弟在天機峰不知會不會出事啊……”

　　枝兒又喊著說：“那怎么辦，爺，要不要叫他回來？”

　　鹿連舟悶聲道：“清水馬術之快，我猶不及，怎么叫得回來？我平時里教他行事見機，保命為先，但愿他能記得?！?p>　　張夢之還想說話，早被鹿連舟抓住左腕，探聽脈息。

　　“連舟兄何時當了大夫，我卻不知？”

　　枝兒蔓兒都嘻嘻亂笑。鹿連舟摸了一會，放手之后也不言語。

　　張夢之捏著手腕問：“如何？”

　　枝兒笑道：“張大哥你還是不要問得好，我們爺這兩日看了幾本醫(yī)書，恐怕拿你練手呢?！?p>　　鹿連舟臉上乍紅，怒道：“真是平日里寵你們寵壞了，越發(fā)沒規(guī)矩，連我也要取笑！”

　　蔓兒委屈道：“爺，我可什么都沒說，你怎么把我也怪上了?！?p>　　枝兒說：“好啊，你這死丫頭蔓兒，落井下石，昨日你還跟清水給爺取綽號來著?！?p>　　張夢之哈哈大笑，忙問：“什么綽號，快說給我聽?！?p>　　“不要說，”蔓兒叫了一聲，趕忙上來捂枝兒的嘴，又突然“哎呦”一聲撒了手，“屬狗的枝兒，你怎么咬我？”

　　枝兒跑到張夢之身后，俯身在張夢之耳朵上輕聲說：“他們取笑爺，管他叫圓鵲。”

　　張夢之愣了一下，隨即樂不可支。

　　鹿連舟見了，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話，上來要打。

　　張夢之把枝兒護在懷里，攔著鹿連舟說：“兄弟莫生氣，是在夸你醫(yī)術好呢?！?p>　　鹿連舟道：“兩個鬼丫頭，看我回去不罰你們?！闭f完自下樓了。

　　張夢之與枝兒蔓兒良久未見，三人在樓上又嬉戲了一回，這才回到樓下。

　　幾人牽出馬車并清水的馬，鹿連舟與枝兒蔓兒進了馬車，張夢之打馬在前，同往裘來住處去。

　　到了地方，裘來已回，正在后堂休息。門口門童攔著不讓進。

　　張夢之鉆進車廂，說：“這老裘，想必昨夜看診看了一夜累壞了，咱們等他一會。”

　　鹿連舟斜倚軟塌，喚蔓兒道：“拿我帖子去，就說病人惡疾，實難拖延。”

　　那蔓兒取了鹿連舟的名帖，下車說與裘府門童聽了，又在他手里塞了半兩碎銀，著他多多費心。那門童將銀錢裝進荷包，拿了名帖，說：“我去喚一回試試，諸位稍安?！?p>　　蔓兒自行禮等在車外。

　　不多時門童跑出，忙道：“原來是河北鹿二爺，我家爺請各位在藥堂相候，爺換了衣服就到?！?p>　　說完領眾人進了院子，交與另外兩個仆人帶路，自己仍回門房去了。

　　眾人在院子里七拐八拐，看了一會奇石異卉、曲水浮亭，個個自在怡悅。張夢之道：“這老裘倒會享受，弄這么大個院子，真是治病救人來的還好，卻不知這里有沒有民脂民膏?！?p>　　鹿連舟又咳了兩聲。

　　張夢之笑笑，“連舟兄不要多心，我沒說你。你們家院子我知道，秦王賞的?！?p>　　不一會到了藥堂前，只見左右兩邊門柱上描著楹聯(lián)。上聯(lián)道：旋回大愛復回春，不負壺里洞天、人間日月。下聯(lián)是：但求眾生皆得健，何妨門庭羅雀、藥架封塵。

　　進了屋，幾人落座，早有仆人奉茶。眾人見四周藥盒環(huán)繞，八方都有藥香撲鼻，不覺心里沉重起來。

　　一盞茶還未喝完，就聽屏風后有人喝道：“鹿二爺遠道而來，裘某見禮了?！?p>　　說著轉出來一個黑發(fā)長須、面相和氣的天命年人，身穿白衣，步步生風，自是江南名醫(yī)裘來。

　　那裘來正欲向鹿連舟行禮，突然見對面坐著張夢之，大驚：“張俠客，你如何來得？”

　　張夢之與鹿連舟同起身行禮，互道寒暄。

　　裘來道：“我只當是二爺來問診，莫非？”

　　張夢之道：“不錯，老裘，這次可輪到你救我了。”

　　鹿連舟也說：“先生名滿江南，此番除了先生，恐怕再難回旋?！?p>　　裘來道：“既是俠客與二爺所托，裘某必盡人力。不知是何病癥？不說別的，醫(yī)術一道，裘某也還有些本事?！?p>　　“中了一點毒?！?p>　　“哦，何毒？”

　　“一點砂?！?p>　　“哦，沒聽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