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剛剛停好，望海就快步?jīng)_了上來，一把拉開車門，將小丸子抱了出來，高高舉起。
“爺爺好！奶奶好！”小丸子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爸，媽，這么冷的天氣，你們下來干什么呀，你們臉都凍紅了，肯定在路邊已經(jīng)站了很久了吧？”文佑緊接著下車責怪地說道。
“沒啊，剛剛下來，剛剛下來?！泵榔家贿呎f一邊偷偷朝望海望去。
“媽，我就知道是老爸的主意！”文佑笑著走上前，挽著美萍的手悄悄說道。
“媽，您身體還好嗎？”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響起。
“是映雪啊，我好著咧，這一路過來，你辛苦了?。 泵榔紳M臉笑容地對女子說道。
“媽，不辛苦！聽文怡說你們?yōu)榱宋覀兲匾馊チ颂死霞?，采購了一大堆東西，要不是她接到你們，你們都搬不回家。您和爸爸才真是辛苦了！”映雪微笑著上前，接過文佑的手，攙扶著美萍。
“爺爺奶奶好！”松寒最后下車，大包小包地將東西從后備箱里提了出來，再靜靜地站在二人前面。
“松寒，都長成大小伙了！快，別提那么多，快來給奶奶提一下！”美萍憐惜地上前，伸手就要取下松寒手中的包。
“媽，怎么能讓您老人家提呢，行李不多，我和松寒兩個人就夠了?！蔽挠右沧吡松蟻?，肩上扛了一個大包，手上拖著一個大的行李箱。
“松寒，兩年不見，你都上大學了！告訴爺爺，大學生活累不累??？”望海放下小丸子，舉起手慈愛地摸了摸松寒的頭。
“爺爺，奶奶，我很好，請您們放心。我在大學生活得很好，每天都在學習新知識?！彼珊行╈t腆地回答道。
“哈哈，走上樓，好好跟爺爺說說大學生活?！蓖Ｒ皇譅恐⊥枳樱皇掷珊氖值?。
“爸媽，哥嫂，松寒，小丸子，你們先上樓，我去接文怡和小萱，一會兒就過來?！边@時，嵐山走過來打招呼。
“嵐山，辛苦了啊，你們一會兒過來，晚上好好喝兩杯！”美萍微笑著望著女婿。
“好的，媽，我們一會兒就來。”嵐山笑著回答道。
“嵐山，辛苦了，昨天晚上睡那么晚，今天一大早就被我叫醒了！”望海在一旁說道。
“??！嵐山，你怎么不早說呢？早知道就不讓你來接了?！蔽挠右苍谝慌月裨埂?p> “哥，你放心，我沒事兒，早就習慣了，即使睡再晚，第二天一樣準時起來上班?！睄股叫χf道。
“哎，大家都不容易，不過我們都不是年輕人了，還是要保重身體！”文佑放下包，重重地在嵐山的肩膀上拍了拍。
“嗯，我明白?！睄股近c點頭說道。
臘月二十九在歡樂祥和的氛圍中很快過去，望海一大家子終于迎來了年夜飯。
年夜飯在華國擁有特別的意義，無論多遠，無論多忙，一家人這一天無論如何都要相聚在一起，和和睦睦，開開心心地吃一頓飯。
外人很難理解，華人在冰天雪地中萬里疾行，只是為了除夕的時候在家吃上一頓團圓飯，但它確實是華國人數(shù)千年來的文化傳承，甚至可以說上升到了精神圖騰的高度。
晚上六點不到，望海從碗柜里取出了幾個碟子擺在桌上，再從廚房里取了一些肉食，在每個碟子中都放了少許。然后在桌子上放了八個酒杯，每個酒杯里也象征性地斟了一些白酒。最后再點上香燭。
等做完這些事情后，望海又從沙發(fā)上取了兩個靠枕放在桌子前方的地板上。
“媽媽，爺爺在做什么呢？”年幼的小丸子已經(jīng)記不清楚以前曾經(jīng)有過的祭祖儀式。
“過年了，爺爺在跟各位在天上的老祖宗們敬酒?！庇逞┒紫聛恚⊥枳拥难劬φf道。
“各位先祖，不肖子孫望海攜全家給大家拜年了！”望海一邊跟酒杯斟酒，一邊獨自說道。
三巡酒之后，望海對著香燭三鞠躬，然后肅穆地說道：“下面開始磕頭，從年齡最小的開始。”
“丸子，來跟老輩子們磕頭！”文佑拉著小丸子走到靠墊前。
“老祖宗，小丸子跟您拜年了！”小丸子乖巧地跪在靠墊上，一邊磕頭一邊念念有詞。
“老祖宗一定會保佑我們的小丸子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望海在旁邊念叨道。
接下來是文怡家小萱，然后是松寒，對于小萱和松寒，望海則希望老祖宗保佑他們學業(yè)進步，身體健康。
小一輩兒結(jié)束后，文怡和嵐山以及文佑和映雪也緊跟著上前祭拜。對于兒子兒媳女兒女婿，望海的祝福則是家庭和睦，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先人祭拜儀式結(jié)束后，望海一家進入了正式的年夜飯時刻。
一家九口人，緊緊地擠在一張圓桌前，中間是一大盆熱氣騰騰羊肉火鍋。羊肉采用了黔北麻羊，皮厚柔嫩，軟糯芳香，再輔以辣椒紅油，美味至極。
火鍋邊上是臘肉和臘腸，都是用上好的土豬肉熏制而成，是文佑自小的最愛，小一輩的三個孩子由于從小沒有養(yǎng)成習慣對此的興趣并不大。而臘肉邊上的辣子雞則是孩子們的最愛。這盤辣子雞正是用的那只農(nóng)家老土雞來做的，肉質(zhì)勁道，有嚼頭，讓人回味無窮。炒辣子雞用的糍粑辣椒是山城特產(chǎn)，辣度適中，香味悠長。
除此以外，還有剁椒魚頭，魔芋燒土鴨，水豆花，涼拌折耳根等等，擺滿了整張桌子。
待眾人坐穩(wěn)，望海轉(zhuǎn)身從餐邊柜里拿出了一瓶顏色已經(jīng)泛黃了白酒。
“爺爺，這瓶酒怎么這么舊呢？”小丸子見狀好奇地問道。
“丸子，這可是你爺爺?shù)膶氊?，我都多少年沒有喝過了?！蔽挠有χ鴮ν枳诱f道。
“爸，這酒你還有??？都有四十年了吧，現(xiàn)在一瓶酒估摸著要賣好幾萬哦！”文佑略顯心痛地說道。
“說起來，這酒還是你上小學的時候買的。那年，你爺爺分別了幾十年的戰(zhàn)友前來探望他，我從未見過你爺爺那么開心過。他拿出了自己的半生積蓄，找關(guān)系買了一件茅臺酒。那次見面，他們倆位老戰(zhàn)友前后在一起吃了三頓飯，喝掉了五瓶酒，臨走時你爺爺又送了老戰(zhàn)友四瓶，還剩下三瓶。
后來，你爺爺一直都舍不得喝這些酒，直到他臨走前，在我的堅持下才開了一瓶酒，和他一起慢慢斟酌。雖說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了，但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他喝過酒之后心滿意足的神情。
再后來，你考上大學的時候，咱爺倆又喝了一瓶，現(xiàn)在就只剩下這瓶了。
“這酒難得，今天，除了小丸子和小萱兩個未成年人，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要喝一杯！”望海舉著酒瓶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爸……”映雪平時不喝酒，正要說什么，被文佑眼神止住，“爸難得高興，你就抿一小口，一會兒我?guī)湍愫龋 ?p> “爺爺，我還在讀書，也要喝酒嗎？”松寒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就是，爸，在米國年輕人要到21歲才能喝酒，松寒現(xiàn)在才20歲，還是不要喝了?！蔽拟谝慌越鈬?。
“米國是米國，這里是華國。想當年，你大哥考上大學的時候也才十八歲，他就經(jīng)常陪我喝喝酒，聊聊天的。咱家是喝酒世家，虎父無犬子。”望海瞪了一眼文怡，又望了望松寒，裝著生氣的樣子。
“爸……”文怡無奈地搖搖頭。
松寒則苦著臉望著文佑。
“兒子，爺爺說得對，今天吃年夜飯，意義特殊，你也成年了，是真正的男子漢，該喝就喝！”文佑豪邁地說道。
文佑接過酒瓶，將每個人前面的酒杯都倒?jié)M了酒。
望海端起酒杯，臉上浮現(xiàn)出無法掩飾的笑容：“除夕是我們?nèi)A國最重要的日子，今天我非常高興，我們家終于又在除夕這天實現(xiàn)了大團聚。大家放開吃，放開喝，開開心心過個年！”
“來，這杯酒，我們一起敬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文佑端起酒杯環(huán)視一周。
“爺爺，奶奶，祝您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小丸子端起飲料杯說道。
接下來，祝福聲接連響起。
望海和美萍笑瞇了眼，不停地端起酒杯左看看右看看，口中嘟噥著一些誰也聽不清楚的話。眼前這種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景象讓他們的心都被融化了。
回首以往，兩人算是辛苦了一輩子，但能夠在晚年看到兒孫繞膝，家和事興的景象，再苦再累也都覺得值了。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文佑、文怡你們倆應該還記得，當年我們家的情況，那真是一個字，苦啊！”說著，望海的眼角開始濕潤。
“爸，今天大好的日子，就不要憶苦思甜了吧？”文怡見望海要開始長篇大論地追憶往事，在一旁說道。
“文怡，老爸今天高興，你就讓他說吧。好多年沒有聽到老爸老媽嘮叨了。正好給孩子們普及一下愛國主義教育?！蔽挠油拟f道。
“是啊，文怡，平時爸媽很少說的，有些事情連我都不是很清楚。”嵐山也在一旁勸道。
“文怡，你看看，就你管得多?！蓖χ拟恍?。
“我不管了，就你們會做好人……”文怡裝著生氣的樣子。
“外公，您就跟我們說說當時的情況吧！”小萱上前拉著望海的手臂說道。
望海微笑著點點頭道：“現(xiàn)在是太平盛世，大家的日子都好過太多了。回想當初，我和你外婆剛結(jié)婚的時候，家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書桌和一床被子是新的，其他東西全部都是別人淘汰下來的舊物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一年后，你舅舅出生了。新生命的降生給我和奶奶帶來了無盡喜悅，我們努力工作，一點一點地打造著這個家庭。
再過兩年，你媽媽也出生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你舅舅只比你媽媽大兩歲，兩兄妹從小關(guān)系就很好。我記得有一次，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欺負你媽媽，你舅那時候只有七歲，他猛地跑過去，一把將他推倒在地，頭正好碰到一塊石頭，血汩汩地流了出來。
那次可把我們給嚇壞了，好在那個孩子后來沒事兒。為了這事兒，你舅舅還挨了我一頓打。
現(xiàn)在想想，其實是我錯了?！?p> “爸，我當時小，不懂事，認為你幫別人不幫自己孩子，為此還好幾天沒有理你。長大了，我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犯了多么大的錯誤，如果那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可能都會生活在懊悔之中。你打得對，有時候想法雖然是好的，但手段和策略如果不對后果也很會很嚴重?！蔽挠优牧伺男乜冢笈碌卣f道。
“哥，謝謝你為我出頭。自從那次以后，不管是幼兒園還是小學、中學，都沒有人再敢欺負我了?！辈恢裁磿r候，文怡的眼睛也已經(jīng)濕潤了。
“嗯，都過去了。松寒，小萱，丸子，你們這一輩雖然各分東西，但血濃于水，今后不管在哪里，都要互相幫村，相親相愛，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說道這里，文佑也有些激動。
“知道了，爸爸！”松寒點頭。
“我會的，舅舅！”小萱也鄭重地說道。
“爸爸，那哥哥姐姐以后就是我的保護神了！”小丸子則開心地說道。
“丸子，這里你最小，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保護神?！泵榔纪⊥枳?，慈愛地說道。
“爸、媽，您們倆都是我們的楷模。記得每次回家，我爸媽都說，非常羨慕你們，說你們兩個在一起都已經(jīng)有四十多年了，卻還像剛結(jié)婚一樣。每次外出都手牽著手，做什么事兒都兩個人一起，平時也很少看到你們吵架?！庇逞└袊@地說道。
“映雪，其實親家公和親家母的關(guān)系也是很好的，他們只是礙于面子，不在你們面前表現(xiàn)得過于親密?！蓖Ｐ呛堑貙τ逞┱f道。
“我就是不喜歡他們這樣，明明很關(guān)心對方，卻處處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還是爸媽，你們淳樸自然，該什么就什么。”映雪繼續(xù)說道。
“確實，爸媽都值得我們學習。我經(jīng)?？吹侥鷤兿嗷ソo對方夾菜，倒酒，攙扶著前行，甚至小小的拌嘴，其實心里挺羨慕你們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能夠像您們一樣，和文怡一起牽著手一直到老！”嵐山在一旁風趣地說道。
“你找死啊，我哪里對你不好了！”文怡噗嗤一笑，一巴掌拍在嵐山的肩膀上。
文佑和映雪也會心一笑。
三個小家伙則似懂非懂地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