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姑娘的房間布置的一點兒不像青樓女子的風(fēng)格。
乍一看上去,簡約、素凈,再細(xì)品,家具冷硬的線條,布藝偏冷的色調(diào),都透著一股淡漠、疏離的味道。
香爐里燃的不知什么香,香氣若有若無,似乎有些熟悉。
瞥一眼正在低頭煮茶的琉璃,凌之羽心中感嘆:這是個表里不一的姑娘。
從進(jìn)房間就一直站在墻邊盯著掛畫的丹寇突然問:“這畫哪來的?”
怎么,不只想搶寶劍,畫也想要?
凌之羽挑挑眉,喝茶旁觀。
“公子對此畫感興趣?”琉璃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美目流轉(zhuǎn),掃過凌之羽,素手端起翠玉竹節(jié)杯,遞給丹寇。
“我見過這幅畫?!钡た芙恿吮雍纫豢?,感覺味道不錯。
“哦?公子在哪里見過?還是說,公子以前到過畫中之地?”
丹寇一手捏著杯子,一手托著腮,想了半天,搖頭。
琉璃投來懷疑的目光,丹寇連忙說:“我肯定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她記得當(dāng)時被畫中壯麗的雪山吸引,非要師傅帶她去現(xiàn)實中的雪山看看。
“這座山,山頂常年積雪,從山腳到山頂要經(jīng)歷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看出丹寇的心思,琉璃投其所好。
“你去過?”
“去過一次。”琉璃點頭。
“怎么樣?”丹寇眼睛亮了。
“實際景色比畫中還要美。”琉璃由衷說到。
“真的??!”丹寇驚嘆,“你知道在哪嗎,我也想去看看?!?p> “當(dāng)年太小,不記得路?!绷鹆Щ卮鸬母纱?。
“這樣啊?!钡た苁?,盯著畫看了好一會兒,又轉(zhuǎn)過頭來,雙眼射出渴望的光,用小孩子求大人要糖果的語氣說:“這幅畫,賣給我好不好?”
果然!
凌之羽心中好笑。這丹寇跟琉璃是對上了,人家有什么她都想買。
琉璃看看丹寇,看看畫,再看看手邊的劍,那意思:你到底想買哪個?
丹寇看看劍,再又看看畫,也猶豫了。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她還是舔著臉問:“兩樣都要行不行?”
夠貪心——凌之羽腹誹。
琉璃如水雙眸就那么看著她,看得丹寇更不好意思,“那就只要一樣,一樣?!?p> 然后她坐一邊糾結(jié)去了。
凌之羽這才開口:“多謝琉璃姑娘出手相助。”
原來,當(dāng)時在前面臺上,凌之羽剛剛自報家門,就有寒光一閃,直奔面門。
凌之羽偏頭,躲過暗器,先前那三人已經(jīng)攻到。
三人延續(xù)每人攻一路的打法,將凌之羽上中下三盤都封死,勢要一舉將他拿下。
三人雖然都用掌,但并非同一種掌法。老大使的八卦掌,剛勁威猛,專攻上路。老二則是玄冥掌,招式飄忽不定又威力奇大,主攻下盤。老三修煉的赤焰掌,掌心通紅,熾熱無比,只要被掌風(fēng)掃到,輕者皮膚燒傷,重者血肉焦黑。此刻,老三的掌心正對著凌之羽的胸口打過去。
臺下人面面相覷,搞不清是什么狀況——一個青樓姑娘而已,即便是頭牌,也不至于以命相爭吧。
眼瞅著打的還挺厲害,膽小的連忙做鳥獸散,膽大的躲在安全地帶看熱鬧。
原本丹寇還想趁亂去搶琉璃的劍,可那位赤焰掌不知為何偏了偏,掌風(fēng)剛好掃到丹寇的衣袖。
刺啦一聲,一大片衣袖瞬時燒沒了。幸虧丹寇反應(yīng)快,一掌擊滅火苗,沒傷及皮肉,但即便是這樣,她的一節(jié)藕臂已經(jīng)暴露在外,雪白的皮膚讓臺下男人看了個滿眼。
丹寇登時惱了,抬手就丟了一只蟲子到那個老三的后脖領(lǐng)子。
琉璃脫下外衫罩在丹寇身上,擋住她裸露的手臂。然后拔劍對準(zhǔn)老二刺了過去。
方才還占上風(fēng)的三人,突然就變成老大一人面對凌之羽,他猛揮兩掌,趁凌之羽躲避的空當(dāng)趕緊搜尋同伴。
然而,一看之下,他的心沉入谷底。
老二被琉璃姑娘逼到墻角動彈不得,他向來自詡瀟灑,懂得憐香惜玉,是以對女子總要禮讓幾分,更何況琉璃這么美的姑娘,他除了躲還是躲,連手都不還。
老三則雙腳蹦跶,雙手在身上狂抓,衣服都被他撕破了好幾處,那樣子好像陷入了癲狂。
完了,徹底失敗。
老大心一涼,手上動作也隨著慢了一步,沒提防凌之羽順手丟過來的筷子,手腕被打了個正著,再也使不出力氣。
那邊老二也被點了穴道,老三干脆暈死過去。琉璃命人將三人捆好關(guān)進(jìn)柴房。
“姑娘為何要幫我。”凌之羽不經(jīng)意的問。
“誰說我在幫你!”琉璃瞥一眼還在糾結(jié)的丹寇,“敢在怡紅苑動手,當(dāng)然得給點兒顏色看看?!?p> 凌之羽點頭,這個理由說得過去?!肮媚锎蛩闳绾翁幹媚侨齻€人?”
琉璃沉默,似乎不愿回答。
凌之羽又問:“姑娘打算一直帶著面紗?”
“未遇到良人之前,琉璃不會摘掉面紗。”
也就是說,沒人見過她的真容。一個青樓女子,再美再多才多藝也不可能清高到如此地步。
有秘密的人啊。
“煩請姑娘審一審那幾人為何尋在下的麻煩?!?p> 琉璃點頭算是答應(yīng)。
“我想好了。”這時丹寇突然叫道,“我要畫?!?p> 世上寶劍多得很,錯過這把還可以有其他的,那幅畫卻是唯一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幅。
琉璃只看她不說話,像是在等她出價。
丹寇啞然。她哪知道這畫值多少錢,她純粹就是喜歡畫中的景色,對畫本身可一竅不通。
再說,連贖身都打動不了的琉璃,還有什么是她看得上眼的?
真的舍得賣?
給自己蓄滿茶水,凌之羽抬頭對愣在那不知所措的丹寇說:“一副畫而已,何必如此執(zhí)著。我?guī)湍闩R摹一副如何?”
若干年以后,再回憶起這段場景,丹寇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第一刻起,凌之羽就在偏袒和維護(hù)琉璃,只可惜,當(dāng)時的她看不透。
回客棧的路上,丹寇捧著畫愛不釋手。
沒想到凌之羽的畫功如此了得,臨摹出來的畫和原作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是贗品。
“你真聰明。”丹寇由衷贊道,“既不用琉璃割愛,又得到了畫,還不花一分錢,好賺哦!”她想了想問,“你會不會鑄劍?”
凌之羽無語,她還惦記著琉璃那把劍呢,剛認(rèn)識就找人要這要那,琉璃沒把他們轟出來就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這丫頭關(guān)注的點還真是,到現(xiàn)在她都沒發(fā)現(xiàn)琉璃根本沒回答畫從哪來,而且兩人談話一直是琉璃在主導(dǎo)方向。
不過,也許丹寇根本不在乎畫的來源,只迷戀畫中景色,想去畫中的地方看看而已。
凌之羽暗自搖頭——丹寇的世界相當(dāng)?shù)暮唵螀龋?p> 回到客棧,換了衣服,丹寇舉著畫跟若水顯唄,若水代答不理的,眼睛時不時瞄一眼畫。
行云問何時啟程,凌之羽吩咐暫時不走,住一段時日,還讓行云找人盯著怡紅苑,尤其要盯著琉璃姑娘。
吃過晚飯,凌之羽在房中看書,房門被人敲響。
“公子,是我。”
“進(jìn)來吧。”
開門走進(jìn)來的是若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磨嘰半天才開口。
“公子,那畫,那畫……”畫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她拿眼偷瞄凌之羽,后者依然在聚精會神的看書。
算了,還是別多事了。
“那個公子,沒事了,您休息吧。”
若水轉(zhuǎn)身欲走,卻聽身后公子的聲音:“你看到過?”
使勁兒掐自己手背一把,怪自己多事,然而公子都問了,若水只得硬著頭皮點頭。
“在哪兒看過?”
若水不自覺蹙眉,覺得事情有點詭異:“在宮主的屋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