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月無星。
陳煬摸了摸書包里的兩件材料和定神花，反復確認它們的存在后，他才感覺到一絲安心。
陳煬知道它們極為珍貴，不容有失。
這是他改變命運，成為秘契者的門票。
他沿著腐河左岸，借助樹影的遮掩進入黑市，在狹窄的巷子間穿行。這一帶雖然沒來過，但路線他并不陌生。
囿都的黑市，沿著腐河兩岸綿延兩公里，極為好找。
夜色并沒有驅(qū)散黑市的繁華，反而夜越深，黑市越熱鬧。
陳煬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不免有些畏懼。一路膽顫心驚，既怕碰到搶劫，又怕遇到這幾天追蹤他的流氓。所以，一路上，他都是在墻邊的陰影里疾行。
根據(jù)鄭羽手繪的地圖指引，陳煬來到黑市羅鍋巷，反復確認無人跟蹤后，在一個低矮的木門上敲了五下。
木門嘭地朝外打開一道縫，一個戴著面具的家伙探出半個身子，看了陳煬一眼。
那面具像是一只鳥頭，嚇了陳煬一跳。
“何事？”戴面具的人冷冷問道，聽聲音是一個中年男子。
“找黃扇老人。”陳煬亮出手里的書包，打開讓男子看了看。
面具男眼睛一瞥，露出一絲訝異：“進吧。”
驗過材料之后，男子將陳煬讓進屋內(nèi)，又飛速將門從里面鎖上。
屋里黑乎乎的，面具男也不說話，只是在前面領(lǐng)路，帶著陳煬往里走。
小屋朝里走，推開一道門，門外竟又是一條小巷。
男子打著手電走在前面，陳煬跟在他身后，深一腳淺一腳，東拐西拐往前走。
路長得似乎沒有盡頭。
陳煬已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到了哪里。一路上只記得有時要穿過牛圈、羊圈，最后是朝下穿過濕漉漉的地道。
在地道繞了大半個小時之后，兩人來到了一間巨大的地窟中。
地窟里黑沉沉的，遠處隱隱有沉重的人的呼吸聲。
走近了，陳煬才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有了許多人。總計有兩百來個年輕人，一排一排坐在地上。年齡大多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大家看到陳煬來了，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便扭過頭去也不說話，想來是因為心情太過緊張。
看樣子都是來參加秘契儀式的。
面具男道：“在這等著?！闭f完，便返身而走。
陳煬找了塊空地坐下。他帶來的暗影者和執(zhí)劍者的秘契材料，都交給了面具男，此刻書包里只有一株定神花了。
旁邊一個發(fā)型中分的小男孩，拿眼看了看陳煬，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這里很詭異？”
他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看起來像個初中生。
“還好吧?！标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
小男孩指著遠處：“你看那邊，好邪氣的感覺?！?p> 陳煬睜大眼睛，凝神看去。只見在蒙蒙的昏暗燭光下，遠處石窟的四壁凹槽里，雕刻著一些形貌猙獰的石刻雕像。
雕像每一個都有兩米多高，有的是狗頭的將軍，有的是毒蛇纏在人的脖子上將人勒得五官扭曲……
“是有些詭異啊，”陳煬感覺自己大腿都有些顫抖了，“你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嗎？”
“不知道啊，聽說要經(jīng)過一輪考核，才有機會參與晉升秘契者的儀式。如果考核沒通過，已交的費用和材料不退?！毙∧泻⒌?。
“這么坑爹?。 标悷患?，聲音就不由自主大了起來。
他可是交了兩份秘契者材料。要是考核失敗，儀式的毛還沒摸到，就首先被淘汰了。
“噓！”小男孩道，“這算什么？還有更坑爹的呢?！?p> “啊？！”陳煬瞪大了眼睛。
“如果儀式失敗，極有可能當場掛掉，責任自負?！?p> “臥槽！”陳煬徹底驚了，“都掛掉了還要自負責任，這是殺人誅心?。 ?p> “很正常啦，這里畢竟是黑市。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畢竟，其它地方很難有機會成為秘契者啦。那些資源都被世家大族把持著，哪里有你我的機會？能有這樣來嘗試一次的機會，很難得啦?！?p> “也是?！?p> 小男孩名叫唐堯，十五歲，在墨池實驗中學上初三。
兩人嘰哩咕嘟憧憬著成為秘契者后的生活，不一會兒便熟悉了起來。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那個戴著鳥頭面具的男人又回來了。
“接下來是選拔考核環(huán)節(jié)。我把話說在前面，考核很嚴酷，不想?yún)⒓拥?，現(xiàn)在就跟我說，可以退出。
你們這里共240人，最后只有24個通過的名額，沒通過的當場淘汰。
也沒有什么規(guī)則，通過考核便算合格。聽明白沒有？”
鳥頭男子冷冷問道。
“明白了?！北娙藨?。
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舉起顫抖的手臂問道：“請問都考核些什么？”
“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兵B頭男子的態(tài)度是極其惡劣。
一個染著黃發(fā)，面容冷厲桀驁的少年，看不慣鳥頭男子的作風，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鳥頭男子轉(zhuǎn)過來看著他：“你有什么要說的？”
少年道：“沒什么要說的?！?p> “那就安分坐好?！?p> 一個體重敦實的小胖子，猶猶豫豫站起來問道：“請問淘汰了的怎么辦？”
“淘汰了的，哪里來回哪去。費用、材料一經(jīng)收取，概不退還?！?p> 嘶！
現(xiàn)場響起一片噓聲。
90%的淘汰率，還沒開始嘗試晉升，千辛萬苦得來的秘契材料就被這伙人吞沒了。
這手段也太黑了。
鳥頭男子不為所動，淡淡道：“考核，是為了你們好。秘契儀式兇險至極，不成功，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里的考核，提前將身體虛弱者、心神不寧者、智識匱乏者淘汰，保護了你們生命的安全。費用材料概不退還，也是理所應當?shù)?。我們提供了機會，但你沒把握住，這怪不了別人，只能怪你自己無能。”
人群中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陳煬坐在地上，也心潮起伏，憤憤不平。
但轉(zhuǎn)瞬又想到，這秘契者的儀式定非所有人都能參加，必然有一定的資質(zhì)要求。
若不合格的人一定要去嘗試，恐怕還是誤了自己性命。花錢買教訓，大概說的就是這么回事。
“這不公平！”之前那個染黃發(fā)的桀驁少年喊道。
“對，不公平，退款！”有其他幾人應和道。
鳥頭男子冷哼了一聲：“這里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只聽得他打了個響指，黃發(fā)少年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沖出一只半人高的大狗。
少年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大狗長滿獠牙的大嘴一口咬住少年的后頸。
嗤！
三道血流瞬間激射而出。
少年驚叫著反抗，旁邊相熟的幾個少年也跳起來相救，可大狗力道極大，脖子一甩就拖著少年跑遠了。
遠處的黑暗中，少年的叫聲也漸漸衰弱，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