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怪那條黏膩、極具腐蝕性的綠舌,正好克制著它的蛛網(wǎng)。要不是蛙怪移動不便,只能困在火焰中,它的毒蛛嶺恐怕早就遭了蛙怪的襲擊。
而如今,蛙怪的綠舌竟被眼前這人收服,并且變成了黑色?!
這意味著,它獲得了此前從未有過的高機動性。
吳昕身心巨震,準(zhǔn)備收網(wǎng)。
“晚了?!标悷宦暠┖取?p> 巨大的黑舌從他身后的影子中揮舞而起,空中分成兩叉,游蛇一般從蛛網(wǎng)上下兩側(cè)卷住吳昕的脖子和爪子。
嗞嗞嗞嗞!
黑舌勒住的部位,吳昕發(fā)出焦糊的腐蝕濁臭。
陳煬躍起,黑舌分出一個細(xì)小分叉讓他踩住。
陳煬正好落在吳昕的正面,他雙掌連揮,道道弧光霹靂一般不間斷地劈出。
吳昕的身上綻開一條又一條血口。
“嘻嘻,你就這點能耐嗎?”吳昕喘息著抬起頭,看向陳煬,“我倒是小看你了。但就憑這點三腳貓功夫,就想造爺爺?shù)姆础D憧峙孪氲糜悬c多!”
毒蛛王吳昕,六百多年來,它的身體每天都要崩解又愈合。
這是一種詛咒,但也給了它身體強大的自愈能力。
陳煬在他身上劈出的一道道深達半米的裂口,對吳昕來說很痛苦,但并不致命。
因為陳煬劈出的速度不夠快。
當(dāng)他劈出第六掌的時候,第一掌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愈合。
劈出第七掌時,第二掌已經(jīng)開始愈合……
在吳昕的身上,始終只有五道傷口。
某種意義上,這就像是在撓癢癢。
但陳煬毫不停頓,一掌一掌認(rèn)真地劈著。
“我當(dāng)然知道,”陳煬笑著回應(yīng)它的嘲諷,“你的自愈能力再強,但傷害終究是傷害,你終將承受到它的痛苦。我這每一掌,都是替被你傷害的人還給你的?!?p> 吳昕的眼中露出強烈的鄙夷:“蠢貨的努力都是在低水平的重復(fù),卻沒有看到敵人在醞釀致命的一擊。小樣,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你的脖子已經(jīng)伸進了我的索命環(huán)中?你難道沒注意到,你連揮掌都越來越費力了嗎?”
陳煬當(dāng)然注意到了。
在他的身后,七只色彩斑斕的毒蛛已經(jīng)噴吐出蛛絲,勒住了他的脖頸。
它們體型比毒蛛王吳昕稍小,但個個比牦牛大,算起輩份,應(yīng)該是吳昕孫兒輩中的佼佼者。
七彩的蛛絲,根根比最鋒利的鋼絲還要鋒銳,每一根蛛絲都深深勒進陳煬的皮膚里。
要不是陳煬的夜力在體表形成了一層堅韌的保護層,陳煬的身體早被蛛絲切片了。
陳煬的雙腳,被蛛絲緊緊勒住,夜影術(shù)都無法施展。
他連續(xù)劈砍的雙手,也被蛛絲拉住,揮擊的速度越來越慢。
最終,陳煬的全身都被七彩蛛絲緊緊纏住,并且蛛絲越收越緊。
“怎么樣?滋味不錯吧?”吳昕從空中的蛛網(wǎng)上,走到陳煬面前。
吳昕俯視著陳煬,喃喃道:“艾瑪,倒是有些舍不得殺你了。多么倔強的孩子?。∧惴判?,我不會直接殺你。
“這七彩云絲,會隨著你的每次呼吸,勒得越來越緊。要想活命的話,就不要再那樣大口的呼吸?!?p> 陳煬倒吊在空中,他的全身被云絲裹緊,只露出一個頭來。
陳煬呼吸有些急促,輕語道:“我會殺了你的?!?p> 吳昕道:“每個人死前都喜歡這么說,但最后活著的依然是我。你難道一點不害怕?莫非你真是個什么都不在乎的蠢貨?”
陳煬笑道:“我為什么要害怕呢?真正該害怕的人,不應(yīng)該是你嗎?
“難道你不應(yīng)該好好想一想,剛才纏你身上的黑舌去哪了嗎?”
吳昕冷哼道:“一只死蛙而已,活著尚且不敵我,死了還能翻天?哈哈哈?!?p> 陳煬艱難昂起頭:“你難道沒感覺到肚子里多了些東西嗎?”
吳昕面色一變。
陳煬接著道:“剛才在你身上劈砍傷口,只為了讓黑舌更好滲透進你體內(nèi)罷了。
你愈合得愈快,它進去得就更多更隱蔽。
怎么樣?感受如何?哈哈哈哈……”
陳煬笑了起來。
吳昕抿了抿嘴唇,沒有做聲,臉上冷汗潺潺而下。
陳煬道:“噢,掐指一算,黑舌應(yīng)該進入了你的所有內(nèi)臟。
有沒有感覺到胃痛?有沒有尿急?那是因為它進入了你的腎臟。
它們會在你處死我前,就讓你爆體而亡。哈哈哈,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陳煬哈哈哈笑了起來。
“去死……”吳昕暴怒地?fù)]舞著毛茸茸的巨腿。
就在這時,它的額頭突然炸開了一道縫。
嘣!
嘣嘣嘣嘣嘣!
密集的爆破聲響起。
吳昕的八爪,它全身上下包括體內(nèi),接連裂開。
它的體內(nèi)炸為一團血霧。
巨大的黑舌從它的體內(nèi)鉆出,迅疾如閃電一般,分出七道小舌,一下拍死纏住陳煬的七彩毒蛛。
陳煬渾身血痕地摔到地面。
所有蛛絲軟化,被卷在蛛網(wǎng)里的丁春山、石康等人都從蛛網(wǎng)里爬了出來。毒蛛嶺的詛咒解除了。
陳煬松了一口氣。
他仰頭看到遮天蔽日的黑舌,徹底迎風(fēng)舒展開身體,一口就吞噬了毒蛛王吳昕爆開的血肉,然后潛回了自己的影子中。
好強!
“它會反叛嗎?”陳煬低下頭,深深看了一眼濃厚的黑影。
......
毒蛛王吳昕的蛛巢,腥臭難聞。
吳昕被殺后,其它蜘蛛四散奔跑,整個蜘蛛巢穴里空空蕩蕩。
在巨榕樹的樹洞里,陳煬找到了幾把砍刀和書冊。
陳煬選了一把趁手的砍刀背在身上,又將剩余砍刀分給了丁春山等人。
陳煬隨手翻了翻書冊,里面都是吳昕自己寫的隨筆。
倒真是有學(xué)問的妖獸!
里面潦草的筆跡寫著《論種族快速繁衍的必要性》《論如何用種族繁衍的優(yōu)勢擊潰葉康蛙氏一族》等文章。
陳煬覺得有趣,問道:“吳昕變成妖獸后,還寫書嗎?”
丁春山道:“吳昕陰柔狠毒。他和葉康之間爭斗不休,原本蛙族繁衍速度更快,吳昕一直落在下方。大概三百年前,吳昕制訂了襲擾蛙族繁衍的戰(zhàn)略。每逢春季,蛙族在河流產(chǎn)卵的季節(jié),吳昕就派出毒蛛,并驅(qū)趕其它獸族到河里捕食蛙卵。這樣年復(fù)一年之后,蛙族永遠(yuǎn)失去了繁衍的能力。這整座山嶺都成了吳昕一族盤踞的毒蛛嶺?!?p> 陳煬暗暗咋舌。
此時時間已近正午,眾人在榕樹下休整,陳煬從陰影里拿出烤兔吃了,坐在樹下調(diào)息運功,恢復(fù)戰(zhàn)斗后耗竭的夜力。
從毒蛛嶺往山谷下方走,山麓位置便是紅草甸。
陳煬發(fā)現(xiàn),跟在后面的很多人身體發(fā)抖,大睜的眼睛里滿是恐懼,不敢再往下行。
“紅草甸這么恐怖?”陳煬停下腳步,有些不解問道。
石康咽了咽口水,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他開口道:“陳兄弟,也不怕你笑話。在這幾百年里,我被抓來這里一百多次,每次都是恨不得立馬自盡,卻死而不得。
“這里的蟲王,是菁榕書院院長雷堅所變。一旦被它抓住,會遭受百蟲噬心之苦,但又不會立馬死去,要每天聽他念經(jīng)講課,足足折磨四十九個小時后,才會被蟲子吃掉。你說可怕不可怕?”
陳煬靜默良久,方道:“可怕?!?p> 就在這時,一向默默綴在后方的岳承,顫顫巍巍走了上來。
他將手里兩張剪成長條的黃紙,遞給陳煬:“纏腿上!”
陳煬接過來,看到每張黃紙約有半米長,上面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紅色符號。這些符號晦澀難懂,陳煬根本不知道畫的是什么。
岳承直勾勾的眼睛盯著陳煬。
陳煬彎腰,像打綁腿一樣將黃紙纏到腿上,抬頭問道:“這樣嗎?”
岳承興奮點點頭:“嗯?!?p> 陳煬將兩條腿都纏了,這時兩張黃紙變得虛幻,緊緊嵌入了陳煬雙腿一般,發(fā)出了黃紅兩色的光芒。晦澀難懂的符號蔓延在陳煬全身,在他結(jié)出了一層薄薄的保護層。
石康雙目一凝,詫然道:“這是護體符篆?”
他轉(zhuǎn)身一把抓住岳承的胸襟:“有這好東西,前些年怎么不拿出來?讓大家白白受了苦?!?p> 岳承臉上的肌肉擠了擠,也不知是笑是哭,斷斷續(xù)續(xù)說道:“之前,我每次都是,在樓里,就被青蛙吃掉了,從來走不到這里?!?p> 石康一愣,苦笑兩聲,拍了拍岳承的肩膀:“不容易啊,岳老弟?!?p> 岳承得到了肯定,心里很高興。他蹣跚著腳步將手里符篆,分給跟來的每一個人。
因為人數(shù)有些多,符篆準(zhǔn)備得不夠,岳承就跪在地上裁紙,現(xiàn)場揮筆畫符。
陳煬見他手法靈動,符篆繪制流暢,不由暗暗稱奇,心生羨慕。只是不知岳承的符篆水平與鄭羽比起來,哪個更高呢?
丁春山拉了拉陳煬衣袖,附耳道:“岳承出身河?xùn)|符篆大家,之后若有機緣,可以跟他學(xué)學(xué)符篆之道?!?p> 陳煬點頭稱是。
一行人都綁上了護體符篆后,人人體表流轉(zhuǎn)著一層薄薄的黃光,大大降低了蟲子鉆入體內(nèi)的威脅。
紅草甸這片山麓,除了低矮的灌木外,主要的植被是一種長著紅葉的野草。方圓兩公里的紅草甸,放眼望去,猶如一片火紅的草原。
大家行進的速度加快了,丁春山希望盡量不戰(zhàn)斗的情況下,迅速穿過紅草甸。白天大多數(shù)蟲子都在地底休眠,只要不驚擾到它們,很大概率可以在不沖突的情況下穿過此地。
大家沿著紅草甸邊緣行進,不敢深入。
二十分鐘后,紅草甸已經(jīng)走完了大半,陳煬突然聽到耳畔傳來叮叮叮叮的撞擊聲。
他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十來只針尖大小的飛蟲,圍繞著自己的耳朵,想鉆進自己耳里。好在有護體符篆結(jié)成的黃光,擋住了這些小飛蟲的侵?jǐn)_。
“當(dāng)心!有飛蟲襲擊,大家小心些。”陳煬一聲輕喝,不敢再急步前行,示意大家放慢腳步。
腳下的沙土,緩緩蠕動,有細(xì)長的生物似在地底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