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光罩里突然飛跑出一個人影,那人一步縱躍飛起,跳到陳煬身后,正好替陳煬擋下了青綠蚯蚓致命的一擊。
噗!
一聲脆響傳來。
這時,陳煬剛好砍斷腳下蚯蚓的糾纏,又朝前躍了兩步。
他回頭一看,只見替他擋下那致命一擊的,不是別人,正是石康。
五根青綠的蚯蚓,直接插爆了他的胸膛,讓胸腔位置出現(xiàn)一個碩大的孔洞。
最后的生機飛速消逝,他數(shù)百年的身體其實早已腐朽,此刻正逐漸崩散。
“石兄!”陳煬眼眶一紅,怒吼道。
“快走!”石康擺手。
下一瞬間,蚯蚓扭動,石康身體瞬間化為了黑色粉末,一個虛幻的人影飄向空中。
那是石康的神魂。
陳煬不忍讓其就這樣消逝,伸手一招,石康神魂飛進了他的影子里。
陳煬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但至少,可以讓暫無去處的游魂有一個安身之所。
光罩內(nèi),丁春山老淚縱橫,喃喃道:“石兄,永別了?!?p> 這時,青綠蚯蚓的攻擊又至,陳煬還有兩步才能闖進光罩中。
丁春山正想沖出光罩,身后傳來數(shù)聲厲嘯之聲,身旁已有五個人沖了出去。
噗噗噗噗噗!
青綠蚯蚓暴怒攻擊。
五個沖出去的人,關(guān)鍵時刻一層一層替陳煬擋住了致命的攻擊。
陳煬跌跌撞撞終于搶進光罩中,纏在他身上的蚯蚓都化為了灰燼。
陳煬回首,看到那五人在青綠蚯蚓的攻擊下化為飛灰。
他們的神魂正緩緩散逸在空中。
這些人陳煬都不認識,沒跟他們說過話,他們一路上都沉默行走在人群中。
但關(guān)鍵的時刻,這些人毫不猶豫地沖出,為他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他們到底為了啥?
陳煬哭了,他反身擠出光罩,將五人神魂招入影子中。
只一瞬間的露面,蟲豸就在落滿了他的臉和手。好在他立馬回到光罩內(nèi),將蟲豸化為了黑煙。
他的這一行動,贏得了光罩內(nèi)眾人的好感,后方很多沉默寡言的人都擠到前面來。他們雖不說話,但都用眼神表達著他們的關(guān)切。
光罩內(nèi),陳煬的影子變得極小,螢火蟲蠶食的面積擴大了數(shù)倍。
但有意思的,此刻陳煬的影子里,除了不中用的黑舌外,還有賀仁、石康及其它五個人的神魂。
七個人的神魂加入,讓陳煬的影子變得更加濃稠,這反而限制住了螢火蟲蠶食的速度。
幽幽亮著尾巴,瘋狂吞噬黑暗的螢火蟲,此時像是被黑色的糨糊定住了雙腳一般,讓他們吞咽的速度變慢了數(shù)拍。
但這無濟于事,陳煬陰影縮小,上面的孔洞已經(jīng)夠多了。再過半小時左右,螢火蟲就可以將陳煬陰影完全蛀空。
陳煬痛苦得在地上打滾,呻吟。
他身下的影子像被煙頭燙滿了孔洞的破床單。
“岳承兄,有辦法嗎?”丁春山再次向無所不能的岳承,投去擔憂的目光。
岳承空洞的眼睛盯著陳煬的陰影看了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丁春山急道:“你說一句準話,到底能不能救?。俊?p> 岳承咳嗽兩聲,仰起頭看著洞窟遠處的黑暗,良久之后,又點了點頭。
他拿出身上最后三張皺巴巴的黃紙,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然后用毛筆蘸了蘸,在黃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起來。
晦澀復雜的血色符篆,如猙獰的鬼符。它們就像是活物,筆畫如同根須,在黃紙上扎根蔓延。
三張符篆同時開畫,每一張符篆上的符號各不相同,看起來又連為一體。
這三張符篆顯然極其消耗心血。
岳承書寫時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好幾次差點暈厥,一直咬牙靠毅力撐持著。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丁春山憂心地看著他的狀態(tài)。
岳承不為所動地繼續(xù)畫著,符篆緩慢而穩(wěn)定地在黃紙上逐漸成形。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這三張符篆畫完。
黃紙上,符篆閃爍著一層朦朦微光,血色的筆畫間似有旺盛的生命力在蠢蠢欲動。
這三張符篆似乎抽干了岳承的渾身血氣,他灰白的頭發(fā)徹底變得雪白。
岳承喘了口氣,看向丁春山:“春山兄,你我同學一場,就此別過。他日若到清河,還望替我到岳家集去走一走,看一看?!?p> 丁春山怔了怔:“岳兄,別說喪氣話。到時,我親自陪你去?!?p> 岳承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他的笑容在僵硬的臉上看起來,有些古怪,有些悲哀,有些滑稽,又有一些可憐。
他的右手一把抓住三張符篆,就像是握住了三把尖刀,鮮血突然從掌心涌出,淅淅瀝瀝打濕了符篆,然后滴入陳煬的影子中。
符篆上的筆畫扭動起來,像一棵樹的根須,隨著血液的滴落,從黃紙上逐漸抽離,最后墜入陳煬的影子中。
三個符篆,一起墜入影子中,然后所有的筆畫根須,全部連接為一個整體,看起來像是一個篆體的“噬”字。
丁春山大吼一聲:“不!”
他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岳承。
這時,他看到符篆的根須尾部徹底鉆進了陰影,順便拖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岳承的神魂。
丁春山懷中的岳承,眼睛闔上,崩解為一片光影,就像從沒存在過。
……
血色符篆一進入黑色的陰影中,“噬”字符篆的支脈根須,就向著陰影伸出蔓延。
一只只繁星般蠕動的螢火蟲,被血色的細密根須洞穿,一只只被串聯(lián)交織在一起。
螢火蟲掙扎著撲飛,可是血字柔韌,牢牢將螢火蟲拴住。
“噬”字符緩緩收緊,像是緩緩旋轉(zhuǎn)的鏈條,緩慢而有序地收縮。螢火蟲身上的幽綠光芒,漸漸黯淡。
這時,陳煬的影子中傳來一聲哀呼。
一個皮膚白皙、嘴唇嫣紅、長發(fā)披肩的女人,嘴角流血,身上披著綠色的斗篷,從陳煬影子中現(xiàn)出身形,接著一躍而起三米高,想要離開影子的束縛。
這就是那位蟲王中威名赫赫的“瑩姐”!
噬字符篆的血色細線,隨之從影子中揚起。它們瞬息之間卷住女子的四肢、頭頸,甚至扯住她每一根頭發(fā),要將瑩姐猛地拽回影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