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柔的這一句問話,卻徹底擊垮了費文林,他悔痛地用雙手抱住了頭,突然失聲哭了起來,那么的突然和傷感,讓除了梁夢怡之外的人都大感意外。他突然雙膝跪地,面對雙方父母跪了下去。梁夢怡意識到了他想說什么做什么,忙著想去制止他。
“文林,這都是……”
“你別說話!”費文林用哽咽的聲音制止到:“我的錯,不能讓你一直替我扛著,你已經(jīng)承擔(dān)的夠多的了!我沒法心安理得的這么過下去!”
他調(diào)整了一下剛才失控的情緒,仍然雙膝跪地著向著雙方父母說:“夢怡不能懷孕了,都是我害的!”他深呼吸著,后幾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的:“當(dāng)初才懷孕時,她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我……我出軌!受了刺激心情一直苦悶,所以一切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的淚水仍不停地奔涌而出,梁夢怡在他身后也垂淚兩行。三四句話就能講完的事,卻是埋在各人心中折磨至深的厲刺,是影響改變著人一生命運的深坎。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如同兩把刀子直直剜向雙方父母的心。
費媽哆嗦著不敢相信,這是今天她遭受的第三個暴擊,一次比一次沉重,她向著費文林厲聲道:“兒子!這種錯不能亂認(rèn)亂講的!”
費文林不說話,只是把頭沉重地低垂下去。
夢爸夢媽也被這消息驚得呆若木雞,恍惚一會兒后才回想起來,女兒懷孕的時候情緒真的不太對,這時他們才知道那個時候女兒為什么老對女媳冷嘲熱諷的。夢爸的雙拳緊緊握了起來,他真想上去給這個自己一直以為的好女婿一頓胖揍,他小子不但是對婚姻不負(fù)責(zé),而是完全毀掉了女兒一生的幸福!此刻的夢爸真是拼命壓著一口老氣才克制了沒有起身去揍費文林的沖動。夢怡媽這時只覺得心口疼痛,傷心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費爸沖動地想站起來打兒子,卻在盛怒之下沒站穩(wěn),一下子跌坐在沙發(fā)里。老頭在沙發(fā)里掙著坐正了身子,又起身來兩步邁到兒子面前,劈頭蓋臉的幾巴掌就打下去。這些巴掌極重,費文林的身子晃了晃,臉上馬上出幾個凸起來的紅印子。
費爸罵到:“不爭氣的東西,我們的老臉都被你丟盡了!”他再次揮起手,費文林并沒有躲開。
這時,梁夢怡奔了過去拉住費爸的手哭著哀求到:“爸,不能再打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不要再打了!”
費爸也老淚縱橫,他對梁夢怡說:“孩子!我們老費家對不住你呀!”
天又下起了雨,一屋子里全是傷心人……
梁夢怡再見到蕭遠(yuǎn)塵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那天家里一通吵鬧后,她頭疼的厲害,費文林也病倒住院了,急性胃出血,便了不少血。她請了三天假。他以前都沒怎么說過胃疼,醫(yī)生說這可能是精神壓力太大造成的。這是結(jié)婚后費文林第一次病到躺倒,梁夢怡精心照料。在費文林出院回家的第三天,公公婆婆就買了火車票,說是帶著羞愧的心回河南了,不在這里瞎摻合了。
費媽跟夢爸夢媽的原話是這樣說的:“親家,現(xiàn)在我們這兩張老臉也不知道要往那里放了!原來總覺得是我家兒子太軟弱了怕媳婦,現(xiàn)在才知道……才知道是夢怡包容了他太多!我們回了,再呆在這里就是瞎摻合了。都是那混小子的錯,怎么個論斷由你家來定吧!是離是合,我們都沒有怨言!”
夢爸夢媽當(dāng)面沒說什么,只在背后,夢怡媽才負(fù)氣地說:“真是夠聰明的!自己兒子出了事出了丑,生病躺倒了他們倒拍拍屁股走了?什么由我家來定論斷,說的好聽!他們明知道我們不會拿費文林怎么樣的,打他還是罵他?!這些年我們可真是拿他當(dāng)兒子一樣對待的呀!”說完,又氣得長吁短嘆了半天。
費媽在走的頭一晚上又拉著梁夢怡的手,含著老淚說:“孩子,這幾年難為你了!你要還恨他,就狠狠捶他一頓!媽啥話都不說。你可千萬別把氣都憋在心里,女人呀,最怕把委屈憋在心里!”
老太太一臉情真意切:“這么幾年了,你都包容了他,你看能不能再看在這么多年夫妻的情份上,再包容包容他?你是好孩子,明事理!媽還是想把文林托付給你!要不媽不放心他呀,他沒了你可咋辦呀?!”
其實,費媽心里太清楚兒子真是放不下梁夢怡,從前和現(xiàn)在的所有表現(xiàn)都說明了。如果不是這樣,他們離不離婚其實也沒什么損失,憑著兒子的樣貌和工作再找一個不是難事,自己也還能再抱上孫子。但費文林一病,看到兒子這般癡情,又想他一個人在昆寧工作生活,也確實不容易。他們做為父母才不得不為了兒子來說這一番軟話,也算是權(quán)益之策。
蕭遠(yuǎn)塵在這些日子給梁夢怡打過兩個電話,心力憔悴的梁夢怡撿大概告訴了他家里發(fā)生的事,他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囑咐她也要照顧好自己。
這天上班路上,蕭遠(yuǎn)塵仍在原來每天都經(jīng)過的廣場那等她。梁夢怡最近都沒有走路上班,沒那精氣神。是蕭遠(yuǎn)塵說了想見她一面要在廣場那里等她,她才特意走過去的??匆娝臅r候,梁夢怡不由嚇了一跳,蕭遠(yuǎn)塵看起來比自己還要憔悴,清俊的臉上留起了胡茬,原來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起來疲倦不已。
“你這是怎么了?”梁夢怡心疼地問。
蕭遠(yuǎn)塵搖了搖頭,一句話不說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看起來也如此憔悴,他心疼。如果在以前,梁夢怡一定會逃開,但現(xiàn)在她沒有躲閃,她也實在是需要一個懷抱靠一靠。蕭遠(yuǎn)塵帶著一身煙味擁住她,倆人就那樣沉默不語地?fù)肀г诙镜暮L(fēng)里。
那天家里大吵大鬧的時候,梁夢怡想,一切公布于眾后,費爸費媽一定會讓兒子跟自己離婚的,他們是那樣的在乎子嗣??蓻]想到,公公婆婆竟順應(yīng)了兒子,更沒想到的是,就連自己的爸媽也不同意他們離婚。梁夢怡知道父母為什么不同意,因為自己已人到中年還不能生育了,離了婚可該怎么辦?即使再婚都不可能找到比較理想的伴侶了。就算她心甘情愿地去當(dāng)后媽,可后媽又是好當(dāng)?shù)膯幔亢馁M心血還有可能落不著好!
媽媽語重心長對她說:“誰的婚姻沒有矛盾和溝坎?費文林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他貴在知道悔改呀!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再找別人不也是一樣有從前嗎?”
“我不想找,離了就自己一個人過!”梁夢怡淡淡地說,她心里的苦沒有誰能感同身受。
母親心酸著:“丫頭,你也不年輕了,不能總?cè)涡哉f傻話!人得學(xué)會放下,得學(xué)會全面考慮自己的人生!況且你也不是對費文林一點感情都沒有,要不那天你攔著他爸打他干嘛?你要真恨他,他生病你那樣照顧他干嘛?”
梁夢怡覺得疲倦極了,整個心神都像油盡燈枯一樣。
蕭遠(yuǎn)塵這段日子也是極為煎熬,所以憔悴不堪。他煎熬的事主要是跟白小婷有關(guān)。
那天他從賓館送白小婷回家后,白小婷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情緒一直非常不穩(wěn)定,只要一天看不見蕭遠(yuǎn)塵她就又哭又鬧。哪怕是在家里她也這樣,白小婷爸媽沒有辦法,只得總找蕭遠(yuǎn)塵上家里勸慰安撫她。他們沒有人知道,白小婷發(fā)神經(jīng)的原因里還有其他因素,大家只知道是蕭遠(yuǎn)塵背叛了她,而可憐的她是用情太深受了太大打擊,所以情緒那么不穩(wěn)定。在這種亂遭遭的情形下,連蕭遠(yuǎn)塵自己也這樣以為。白小婷不分時刻的情緒崩潰,搞得他也將要崩潰。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他都不太記得去問那天白小婷為什么會在那個時間段同兩個男人一起出現(xiàn)在酒店里。
蕭遠(yuǎn)塵也在內(nèi)心里譴責(zé)著自己,畢竟是自己愛上了別人。所以在看到原來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為了自己成了現(xiàn)在這幅樣子,他是很不好受的。他此時才真的有些明白梁夢怡說的,她不想他們變成費文林那樣心懷愧疚活著的人。
蕭遠(yuǎn)塵一邊感到愧疚,一邊又無法克制地想念梁夢怡。他想念她那如水一樣清淡的神情和笑容,此時的他,內(nèi)心每天都是像被火灼燒著一樣焦慮。他給她打過電話,聽到了她也在受著煎熬,心上不由的又更添一層痛苦。
也許,沒有真正愛過的人應(yīng)該很幸福吧?因為,他們不會如此撕心揪肝地想念一個人,特別是這個人還不能屬于自己。就像曾經(jīng)的蕭遠(yuǎn)塵,談情卻不愛,如溫水不燙嘴??善婀值氖牵F(xiàn)在他竟愿意挨燙也舍不得放下心上的那個人。
白小婷從那天開始,就在一種惶惑里掙扎和表演!她不愿放棄蕭遠(yuǎn)塵,但又深怕蕭遠(yuǎn)塵發(fā)現(xiàn)她那天的丑事。即便這事不是自己故意的,說到最后也還是她吃了虧受了欺負(fù),但她也知道應(yīng)該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得了這種事,何況還不是和一個人。再說,她明確知道了蕭遠(yuǎn)塵愛的不是自己,所以整件事情對她而言都是不利的。現(xiàn)在,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她只能用楚楚可憐的弱勢先拴住蕭遠(yuǎn)塵。果然,這個方法也確實有效。只是夜深人靜時,連她自己也覺得,再這樣演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會瘋掉的。
大病初愈的費文林,比從前更加堅定的不愿意放棄婚姻。在過去的這幾年里,他體會過了激情與算計,此時他更覺得梁夢怡善良的可貴和自己內(nèi)心深處對她的依戀。
也許,真的能瘋了就好。每個人都在煎熬,但每個人都沒有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