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還是沒人找得到。而找她討債的電話都無數(shù)次打到了梁夢怡和廖學玉的手機上。
某天,梁夢怡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個女的態(tài)度很不有友善,開口就問:“你是梁夢怡嗎?”
“是的,請講!”
“你是楊靜的母親嗎?她在我們公司借的錢什么時候可以還?我們現(xiàn)在找不到她!”
我靠!梁夢怡好容易才忍住沒爆粗口。她也態(tài)度不友善地說:“我比她小兩歲,生不出這么大的女兒來!”
對方一愣,又說:“可她給我們的親戚關系里就這么填的呀!這么說,你是不認識她了?”
“我沒說不認識她!但她借錢我也真不知道!她填什么你們就信什么呀?我跟她是同學關系!是朋友關系!”
當時梁夢怡忿忿地掛了電話,心里真是埋怨楊靜怎么這么不負責任。后來,她接過了很多次這樣的電話后才知道,這個問她是不是楊靜媽的女人算是客氣的了。因為還有問她是不是楊靜女兒的,反正都是各種莫須有的親戚關系,更有一次,梁夢怡居然被赤裸裸地威脅了。
來電方是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男人,并不是本省人。這時的梁夢怡已經對這種電話見怪不怪了。
那男人也問了梁夢怡是不是楊靜的某類親戚,見梁夢怡否認,他的態(tài)度就惡劣了起來。
他惡狠狠地說:“我告訴你,你否認也沒有。我們對你的情況了如指掌!你家在哪里,你在什么地方上班我們都知道!”
梁夢怡卻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你要是真知道,干嗎還非咬定我是她親戚?!不信你上派出所去查呀!”
“不是親戚你也逃不了干系,你替她做了擔保,她還不了你得還!”男人有點氣急敗壞。
“擔保?你是在癡人說夢吧!我是在你們的借條上按過手印了還是簽過字子?還是把身份證給你壓著了?”
“你不要狡辯!楊靜留的緊急聯(lián)系人就是你的電話號碼,這個你還不承認嗎?”
“我問你,這個打過來180開頭的這電話是你的嗎?”梁夢怡突然反問。
“是??!”那男人一時不知她是何意,順從地回答了。
“哦!那我明天去借錢,把你這個電話號碼填上去也說你是擔保人行嗎?”
男人氣壞了,聲音兇惡地吼到:“你信不信今天我們就過去找你!上你家找你!”
梁夢怡也氣了:“來吧!你借高利貸怕是不合法吧,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就不信110還主持不了公正了!”
男人氣狠狠地扔下一句話:“你等著!”然后便掛了電話,當然也沒來找梁夢怡。
梁夢怡憋氣,這些人現(xiàn)在來不分清紅皂白四處追債,當初卻連借款人的實際情況都不清楚,活該要不回錢去!
廖學玉也同樣接到過好多這樣的電話,她都是沒好氣地說:“你都找不到她,我更找不著?有這工夫在電話里到處瞎問,還不如想別的辦法去找!”
兩人吃完飯要分手的時候,廖學玉忍不住問梁夢怡:“你的事要怎么辦呢?你真沒對那帥哥動心?更何況是費文林先背叛了你的!”
“糟糕的就是我不是沒動心,而是動了心!費文林是背叛了我,但我真沒辦法去很恨他。最近我還似乎更恨不起來了。反思一下,我這么傳統(tǒng)對待婚姻的女人,不也為別人動了心嗎?!”
廖學玉沒在多說什么,上前給了比自己高了好多的梁夢怡一個抱抱!“我們都多保重吧!開心點,等我搬了新家來我家玩!”
其實這八年來,楊靜的生活,除了靜好一天天長大和自己一天天老去以外,其它的什么都沒有改變。每每楊靜看著已長成大姑娘的靜好,都忍不住要感慨時光匆匆。女兒的成長同時反射著自己正在一天天老去。雖然頭發(fā)沒白,眼角也還沒有明顯的皺紋,可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的精力和心氣都大不如從前。一張沒有皺紋和許多斑點的臉,卻就是無法再像年青的時候一般緊致。
楊靜已經沒有以前那樣期盼生活能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了,她開始有些宿命地接受這溫吞水一樣的生活。清貧些就清貧些吧,平淡生活可能才是屬于自己的命運。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有個完整的家、有老公和最愛的娃娃,吃穿住都不愁,只是消費不起貴重的物件而已。雖然生活并沒有像自己期望的一日好似一日,管志松在事業(yè)上的奮斗和折騰也八年如一日的沒有起色,但楊靜卻覺得自己同他已經融為一體不可分離了。
偶爾,在她感到身心俱疲的時候也會想,要是有一天跟管志松分開了會怎樣?首先,她想到的就是靜好又沒有了爸爸!小妞兒已經上中學了,妥妥的大姑娘一枚,心思也變得敏感細膩。這么多年,管志松在她心里就是親爸。而她那親親的生父,在不履行500塊的贍養(yǎng)費后一年,楊靜一氣之下把孩子姓改了跟自己姓之后,程磊就同她和孩子都沒有了聯(lián)系和來往。
這許多年,程磊從未來看過孩子一次,哪怕悄悄不告訴自己的探望都沒有。楊靜打心里看不起程磊,那是一個至極吝嗇的人,因為每月拿不出五百塊錢,寧愿女兒都不認,是個連一點點父愛都吝嗇付出的男人!而這些年,卻是沒有半點血緣的管志松陪伴了靜好的成長,同樣都是沒錢的人,親生父親遁逃了所有責任了義務,而管志松給了孩子體貼的溫暖。所以做為母親的自己不能再讓女兒第二次失去父親,那怕只是名義上的。其次,如果分開,那自己多年來的付出不也是顆粒無收?這些年來,管志松從自己這里拿去投各種小生意和想做大事業(yè)應酬的錢不下十來萬了,現(xiàn)在還有三萬多的銀行貸款自己正在替他背負著。拋開這些負累的方面,楊靜也覺得這一生可能再也找不到像管志松這樣對自己體貼的男人了,他記得自己愛吃什么,內衣褲仍是他一手洗凈,從不對自己大聲說話,對自己的各種無理小情緒總是一笑而過從不計較……
楊靜這樣反反復復辯證著想了很多,最終得到的答案便明朗起來:以其放手不如珍惜!人都是有優(yōu)點和缺點的,管志松掙不來錢只是時運不佳,她就不信他一輩子都輪轉不到好運氣!以其顆粒無收,不如繼續(xù)投入,沒有任何幸福是可以剁手可得的!
人生怎么走,常是不能預料的,仿佛有一只無型的手,在冥冥中推著你前行。
之前靜好還沒進入中學階段,教學的成本壓力就在不斷增大。別說才小學五年級,但各種學習上的更進是管志松也不太能一一對對付的了,特別是數(shù)理化。即便是文科方面,管志松也開始力不從心?,F(xiàn)在孩子學習的路子跟過去真是太不相同,早不再單單是教科書上哪些知識了。靜好的同學們幾乎都參加了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同樣五年級,同學間的綜合知識和技能就分出了明顯的差別。靜好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挑戰(zhàn)。當她回家?guī)е赣H抱怨自己因為沒有“加餐”課而和別的同學產生差距時,楊靜的心里特別的惆悵。她做出了決定,孩子絕對不落人于后。六年級開始便給靜好報了才藝班:學習古箏和美術。
靜好自己原是想學鋼琴的,女孩子可能都有一個穿著漂亮禮服,優(yōu)雅坐在鋼琴邊行云流水彈奏各種名曲的爛漫夢想。但楊靜卻不得不考慮到經濟方面,幾萬或十幾萬一架的鋼琴跟幾千一架的古箏比起來,她更能負擔得起古箏。像靜好這樣初學的孩子,一架千把塊錢的練習琴就可以對付了。在學費上,古箏課也要便宜得多。一堂鋼琴課每小時二百起價,而古箏課初學才八十。
她溫柔地跟靜好談心:“妞兒,媽媽覺得會彈古箏的女孩子更優(yōu)雅更美麗!”
靜好嘟著嘴說:“可是我喜歡鋼琴!”
楊靜笑得更溫柔:“古箏的聲音也很美呀!比鋼琴的聲音更悠遠流長!你知道嗎,1977年美國發(fā)射的宇宙飛船帶到太空的禮物里就有一曲古箏演奏的《高山流水》,全世界只有27首曲子入選其中呢!”
靜好仍嘟著嘴:“可是我喜歡鋼琴!”
思想工作做的不成功,楊靜有些氣餒無奈,背過身去又是悵然。后來還是管志松聰明,在那個假期里破天荒地讓孩子放開了看電視,并讓她自己選擇看什么劇。靜好看的當然是流行正盛的宮斗劇,僅一個禮拜,靜好便興致勃勃地自己要求去學古箏。她說,原來古代的美女彈的都是古箏啊!
后來,楊靜又給女兒加報了一個班:英語。前兩樣是培養(yǎng)情操的才藝課,后一樣是她和管志松完全不能輔導的關鍵學課。這樣一來,每個月的開支就增加了許多。單單學費倒是沒那么貴,但奔波在加學路上的孩子也是需要在身體上加餐的。管志松負責接送孩子,他們爺倆在外面吃飯的時候就增多了。
一個人負擔整個家庭的開支,楊靜再也不能真正的保持內心平和?,F(xiàn)在每月都是錢光光,她那四千多塊錢工資得精打細算才能過下來,為了把每月貸款還上,她不得不去接了些給小公司做外聘會計的工作,每月可以多個一千兩千的。辛苦不說,月月錢光光,如果長期這樣負債不能有所積蓄,那么以后的日子會更難了。靜好越大,需要的花費就更高,楊靜可是早對孩子上高中后的花銷有所耳聞。她們幾個女同事感慨過,孩子的成長和學習上的精進是需要金錢來開路和保駕護航的!
楊靜把這些憂慮也跟管志松說了,管志松比她更無奈的樣子,一聲接一聲的長嘆,一支接一支地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