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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爺千秋

第二章 年歲為大

歲爺千秋 北山鹿鳴 1850 2020-12-09 14:43:58

  “你兒欺師,狡詐得很!”

  “您老講學四十多年,難免有些目有不及,我要是到了您這歲數(shù),恐怕睜眼閉眼都分不清天黑天亮?!?p>  “哼!老谷子,我知你家富足,但人生一世焉能不諳學問?倉廩再足每食不過一簞一豆,而學問是經(jīng)世傳寶,圣賢有云,衣食之歡為壑,經(jīng)綸之修以平,若目之所及皆是……”

  “先生先生!等這年節(jié)一過,屠烈要是再不去學堂,腿給他打斷!”

  “家訓(xùn)為家訓(xùn),但所量乃是要,如此年歲理應(yīng)禮德相勸、仁懷督導(dǎo),不可行莽舉。”

  老谷子正抽著煙袋,聞言直是咕嚕一聲,一口不勻立時大咳出來,那先生一看可謂痛切,又交待了幾句便離去了。

  屠烈舒了口氣,撓頭走上前來。

  “老爹,我真沒耽誤功課?!?p>  “剛我是說輕了,看他歲數(shù)太大不和他一般見識,你小子人高馬大、臉皮黑厚,這都看不著,純粹是找事!”

  “老爹,先回屋,今天這一壺可是孫家的新酒?!?p>  老谷子一聽立時樂了,“肉也正要好?!?p>  這個被鄰里稱為“老谷子”的人并不是屠烈的生父,而是一手把屠烈養(yǎng)大的人,屠烈的記憶中并無父母的影像。老谷子也不隱瞞這些,還說他的父母曾是大把式的人,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回來。

  屠烈對父母雖無印象,但那些老谷子口中的往事也是他的一個寄托,不懂高深學問也通世間情理,老谷子常以“忖之度之”教導(dǎo)屠烈,這四字聽上去就是多想想,可細思下來,說道卻又不少。

  老谷子四十多歲,年輕時遭遇變故,左腿膝蓋以下被截了去,即便這樣也沒讓屠烈過一天苦日子。

  長大以后,老家伙主內(nèi)他主外,屠烈沒完沒了的囤貨,讓這父子之家愈發(fā)殷實,給老谷子找最好的酒、最好的煙葉。

  “老爹,書上說天下有六府、府外有四海,四海之外仍有天,這些都是真的嗎?”

  “你就是想告訴我你沒落下學業(yè)唄?”

  屠烈嘿一笑,給老谷子倒了一碗酒,“我只是覺得書里都是吹噓,據(jù)說駿馬奔騰一月難顧東西,大鵬扶搖千里不知其極,是不是太夸張了點?”

  老谷子大飲一口,“你常在林間行走,是不是有些鳥兒只在冬時,有些鳥兒只在夏時?”

  屠烈連連點頭。

  “那夏時不見的冬時鳥,冬時不見的夏時鳥,還能挖個洞眠起來不成?它們飛去了別處,有可能蹲在馬背混日子也有可能在和大鵬同起落?!?p>  “您一定看過外面的對不對?”

  “臭小子又來!我還是那句話,在此安心等著你的父母,他們才是什么都見過的?!?p>  屠烈有些失望,但這樣試試探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想不通的事情屠烈也不會鉆,對他來說晚上磨磨石子,學學老谷子指點的幾套功夫,明天又是大好的收成。

  “老爹,我前天帶回家的那兩根黃檀杈子,怎么還和回來的時候一樣呀。”

  老谷子撇撇嘴,“你那是杈子嗎,都快趕上膀子了,那東西太硬了點,掛燈籠現(xiàn)成的棍子多著呢!”

  “那可不一樣,這黃檀去皮打磨,燈籠一照像熒光閃棒,大是好看。您就抽空活動活動唄,再不動石刨子都要掛蘚了。”

  老谷子嗯了一聲,“你小子年年最操心的就是這燈籠,成,遂你的心?!?p>  “天大地大,年歲為大,一紅火就是一整年,自當好生操辦,忖之度之。”

  老谷子聞言興致又昂,“過了這個年,你就十六了,束發(fā)戴冠、青衣得體,讓老爹尋思尋思,給你好好操辦一套成年禮!”

  “村子可沒這說法,您這是從哪里聽來的?”

  老谷子不停點著屠烈,“臭小子,套起話來無孔不入!”

  是夜,屠烈并無困意,在樓頂?shù)男「魯啵谝话烟僖紊?,雙臂做枕望著夜空。今夜少云、月明星稀,不燥不寒的風從身邊掠過,屠烈看著月,若有所思。

  不知從何時起,屠烈很在乎年歲這個東西,它的意義不只是長了一歲、高了一分,仿佛那是一個個刻度,記錄著過去又標示著未來。像今夜的月大包大攬,嚇破了云的膽,像此時的風,裊裊蕩蕩舒逸無窮,它們都不會再來。

  想到此時,歲又不再是刻度。

  想不通的,總是這么多。

  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小村子誰家養(yǎng)的豬跑出了欄都能被大伙議論兩三天,哪兩家不對付打打嘴仗都能編出好幾個臺本,黃昏樹下誰要是講一些引人入勝的小故事,連著好幾天都是村子里的名人。

  別看這一方小世界,里面能人眾多,比如素有“刺繡狂人”之稱的祝家,刺繡是精雅細致的路子,在這里卻挨了一個“狂”字,因為祝家的繡品端的開合豪烈,據(jù)說最早并不被人接納,年歲一久,村子里人皆流云翔羽。

  再比如釀酒大家孫家,每年都能推出五六種新酒,有米酒、黃酒還有果酒,多年積累下來,這個村子酒桌上的豐盛恐怕連外面的廣闊大天都無法想象。

  光子這人賊是賊了點,但也和開門立戶有關(guān),其他的幾個鋪子都是多年的老主顧,光子沒法和別人搶,多摳一點是一點也是常情。

  他與屠烈可謂發(fā)小,二人多年幫扶,如他所言鹿肉能撐門面,屠烈便也對此事上心??烧f來奇怪,一連多日屠烈也沒碰到鹿,反倒是虎狼顯得很暴躁,從前不怎么出沒的地方也能發(fā)現(xiàn)它們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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