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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允悲

并允悲

譙小飛機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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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12-11上架
  • 56371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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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憶回

并允悲 譙小飛機 2421 2020-12-10 22:50:00

  那時候夏季的晚風,總是將院子旁那顆芒果樹的樹梢吹的東倒西歪,葉子們相互摩擦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父親喜歡光著膀子坐在芒果樹下的矮凳子上,昏黃老舊的路燈從搖搖晃晃的樹葉縫隙中掉落下來,砸在地上的是一堆恍恍惚惚的金色影子,有幾捋還毫不客氣地落在了父親的腦袋上。

  父親手里時常握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綠色啤酒瓶。“咕嚕咕?!钡耐萄事暫螅赣H的嘴里,呼吸里,甚至身上都充斥著只有在夜晚才會大搖大擺出現(xiàn)的哀愁的味道。半瓶啤酒下肚,父親的三層眼皮正耷拉在他深邃的眼窩之中,他的眼睛里像是鑲嵌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紅寶石的光芒讓他的臉也跟著變紅了,可他的手里還是緊緊地握著那個綠色的啤酒瓶。

  我時常坐在他的身旁歪著腦袋看他喝酒,那時我常常想著,我長大以后也要像父親一樣,把漂亮的紅寶石嵌入眼睛里。我喜歡坐在他的身旁,因為每當紅寶石住進父親的眼睛里,他就會向我講述他的從前。

  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月光在天上亂成一片。那一天剛好是我女兒出生的日子。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給我妻子接生的正是我的母親和村上另一位老者。那個時候,村子里多數(shù)產(chǎn)婦都是在自己家生產(chǎn)的,或者叫村上會接生的老人家。

  那時候村子里沒有醫(yī)院和醫(yī)生,只有鎮(zhèn)上有。而村子離鎮(zhèn)上有著十七公里的距離。對于產(chǎn)婦來說,這個距離就像是讓猴子和香蕉在兩條平行線上的距離。如果要請醫(yī)生過來,要么,醫(yī)生走十七公里過來為產(chǎn)婦接生,不過,我想沒有一個醫(yī)生會背著急救箱天寒地凍地走上這一遭。要么就是讓產(chǎn)婦自己走過去,這就更不用說了,產(chǎn)婦還有力氣走這十幾公里,肯定是要生個武曲星。

  冬月的時候天氣冷的刺骨,黃土路邊的石塊趁著夜里早已蓋起一層晶瑩剔透的冰被子,它也很怕冷。

  案桌上,三個紅色裝滿熱水的洋瓷盆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三股熱水的氣息暖烘烘地飄散出來。那時候,我的妻子,她躺在熱氣騰騰的房間里。

  秀英比我的母親年長,她是村里接生的老手。我時常聽村里老人說,秀英那雙手接生過咱們村和隔壁好幾個村的產(chǎn)婦,他們說被她接生過的小孩,以后都是聰明有福氣的孩子。

  那時,“產(chǎn)房”里不讓男人進去。但是我又好奇,我就偷偷地透過門縫往里看,就看著妻子身上蓋著兩層大棉被,那兩層大棉被像兩座梵凈山一樣壓在她的身上,壓的她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我看著她,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她一直望著房梁上腐朽的木頭房梁,望的出奇,我不知道她當時在想什么。

  也許是身體下段傳來宮縮的疼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她開始嗷嗷叫喚,那叫聲猶如穿過黑夜里的針,綿延不絕。

  時間到了夜晚十二點,她已經(jīng)痛了四個小時了,從前一天晚上八點多羊水破了開始痛,到一點多時,秀英說宮口只能塞得下她的兩只手指頭,這程度還不夠讓一個小孩從妻子的身體下段出來。那時,秀英嫻熟地洗洗手,用腰間上了年紀的骯臟灰藍色圍裙擦擦手對我說:“還差一點?!?p>  妻子曾說她那時候早就聽不清秀英在說什么了,她只覺得身體下的肛門那一陣一陣的收縮感,讓她懷疑孩子出來的時候,屎會不會也跟著一起出來。

  凌晨三點過幾分,妻子伴隨著下體劇烈撕扯的疼痛和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在撕破天際的同時也迎來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腦殼出來了,鄭花香,用力!”

  那時秀英粗暴地掰開她的大腿,兩只手輕巧地夾著孩子的頭往外拉,同時還吩咐我母親:“鄭芬芳,準備剪刀!”

  “哎!”

  母親應下聲后,顫抖著手腳從衣柜的被子夾層里,摸出一個紅色塑料袋,打開里面是一把大紅色的新剪刀。這是好幾個月前去鎮(zhèn)上趕集時候買的。然后,她臉上突然閃亮,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拖著顫抖的手腳從抽屜里拿出一根蠟燭,用火柴把蠟燭點上,接著就開始了燒剪刀的工作,剪刀是一會兒剪臍帶的時候用的,燒它可以消毒。

  嬰兒的啼哭聲伴隨著公雞打鳴的聲音響起,妻子那時只是覺得自己卸下了一個大包袱,肚子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掏空了似的變得空空如也。她太累了,索性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秀英托著還在大哭的小女孩,把她遞給站在一旁的母親,然后沉穩(wěn)地對母親說:“趕緊拿去包起來,是個女娃,以后你們有福享了?!?p>  母親那時候也是第一次給人家接生孩子,她看著秀英手里那個全身皮膚皺巴巴又白刷刷還粘著胎糞的孩子,有些不可思議地接了過去。

  說到這里,我覺得有些好笑,母親那時不知是怎么的了,接過我的之后突然滑手,兩只手一溜,她就被母親厚實地被摔在地上,像剛出爐的溫熱糍粑滾黃豆粉一樣在地上滾了兩圈。

  母親被嚇得大叫之余,趕忙彎腰把她撿起來。那個時候老家的地還不是現(xiàn)在的水泥地,是那種還未開墾成田的黃泥土地,她被撿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比剛從肚子里出來的時候更臟了,充滿了褶皺的身體除了胎糞還粘滿黑的和黃的泥巴。

  村里老人說,女人生產(chǎn)的房間陰氣太重,會影響男人運勢,生產(chǎn)是絕對不能讓男人進。所以,我那時候從吃過晚飯以后,就只能蹲在自家門前抽卷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我的嘴巴在冬月的夜里都抽麻木了。

  后來我聽到了房間里聽到母親的失聲尖叫,我當時二話不說丟掉手里還剩三分之二的卷煙,用妻子給我勾的毛線拖鞋的鞋底踩滅火頭,然后再向滿地煙卷的中心不偏不倚地吐一口痰。

  說來也奇怪,村里不管男女老少,幾乎人人都愛吐痰,好像吐痰就像說話一樣正常。

  我正準備進去看你的時候,秀英叫我今晚先不要進去,她說房間里陰氣重,對男人不好。我只得乖乖聽她的話,熬到天亮。

  五點多的時候,公雞飛到房頂那稀疏松散的瓦片上,待它站定腳跟后,就開始扯著嗓子叫醒了天空,朝霞掉落在它的羽毛上。

  我蹲在門前的臺階上,從褲子荷包里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煙絲和一片正方形白色煙紙。我動作熟絡地抽出一張煙紙,再沿著紙片放點煙絲,再將它包裹然后卷起,最后再用舌頭舔舔煙紙邊緣使它貼合,一根卷煙就做好了。我抽起了白天的第一口煙,溫暖的煙氣從口腔鼻腔中流竄出來,讓人全身都溫暖了起來,真舒服。

  那一天,我把一個月的卷煙都抽完了。

  

譙小飛機

希望大家稀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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