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宛然知道大婚的日子在即后,她心里很不舍,出嫁了就要去婆家住了,不能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她乖乖地待在家里,陪著父親母親。他們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里,就像小時候一樣,成了父母的跟屁蟲。父母倆看著她這樣乖巧懂事,心里更是不舍。只是女大不中留,最終都是要出嫁的,他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婚禮的前夜,父母陪著宛然說了很久很多的話,母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有高興也有難過。父親語重心長地說:“從小我就沒把你只當(dāng)作女兒養(yǎng),本想招個上門女婿來,讓你永遠(yuǎn)留在我們身邊,現(xiàn)在是留不住了?!闭f著,苦澀地笑了一下。
宛然看著父親,難過地說:“對不起,父親母親,女兒讓你們失望了。但是請您們相信我,女兒會隨時回來照顧您們的?!蓖鹑坏难蹨I在眼眶不停地打著轉(zhuǎn)。
看著這個從來不愛流淚的女兒現(xiàn)在這副樣子,父親有點(diǎn)心疼,他立即換了話題,他正色地說:“我從小就教你,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去了夫家千萬要管好自己的脾氣。你那個丈夫不是省油的燈,你也是有所耳聞的,千萬不要別人沒怎么著,自己先氣出病來。”
宛然哽咽著說:“父親放心,女兒明白。不論什么時候,女兒不會去做徒勞的事情,會把握分寸的?!?p> 父親點(diǎn)點(diǎn)頭,鄭重地說:“那就好。你只要記住,任何時候,父母都會等著你,陪著你。不要害怕,這里永遠(yuǎn)是你的家”。
宛然聽了,在母親懷里大哭起來。她是多么幸運(yùn),有這么好的父母,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父親看了母親一眼,然后出去了。母親抹著眼淚,給宛然說了一些私房話,傳授了一些為妻之道。宛然靜靜地聽著,想著馬上就要離開家,心里五味雜陳,有出嫁的興奮,有離家的憂傷。
天剛蒙蒙亮,李慈修就被叫醒了,小紅和馬七幫他拾掇起來。他極不情愿地穿上新郎裝,準(zhǔn)備去迎接他的新娘。他想,今天過去了就好了,母親不會再管自己了,關(guān)鍵是不管自己的開銷,這是最重要的。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為了銀子,自己要忍過最后一天。
他騎著白馬,帶著迎親隊伍出發(fā)了。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就好像他現(xiàn)在的心情。烏云在天空飄來飄去,讓人覺得很壓抑,他感覺自己頭上的帽子也變得沉甸甸的。路程并不遠(yuǎn),他匆匆忙忙地接到了新娘,帶著浩浩蕩蕩地隊伍回府去。
他心急火燎地想早點(diǎn)結(jié)束這個儀式,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樣的荒唐婚禮。
這會兒,烏云的中間露出一個小縫隙,一縷陽光從縫隙里射了出來,天空一下變得敞亮了起來。
看著花轎,他想著,“倒霉女人,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看我怎么慢慢折磨你”。他冷峻的臉上不自覺露出淡淡的冷笑。不過他也想,希望她能活久一點(diǎn),不然自己永遠(yuǎn)都在迎親的路上。他甚至出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要是母親早點(diǎn)走了也好,就沒人再管束自己了。當(dāng)出現(xiàn)這個念頭時,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己怎么這么歹毒了,還是自己真的那么恨母親?他望了望四周,還好,沒人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過俗話說:“天地可鑒,”雖然沒有第四人知道,可天地知道,這也讓他有點(diǎn)心慌。他提醒自己,以后不能這樣想了,這太惡劣了。
宛然坐在花轎里,花轎一顛一簸的,她覺得很有趣。喜氣洋洋的嗩吶聲震耳欲聾,宛然聽得心潮澎湃,在她心里就如仙樂一樣,那是和她的如意郎君大婚的喜樂。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李慈修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大紅的新郎裝來接她。而今幻想變成了現(xiàn)實,她的心里是歡喜雀躍的,就像這透進(jìn)來的紅色的光。他少年時候的模樣,還常常在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她不僅在心里猜想著他現(xiàn)在的樣子。
沒多久就到了李府,她被扶下了花轎,她只好停止了胡思亂想。
慈修牽著她的手,跨過一道道門檻,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和她一起跨過火盆,一拜了天地,二拜了高堂,然后對拜后成為了夫妻。宛然頂著紅蓋頭,跟著他亦步亦趨地走著,那每一步都是歡天喜地的,要不是必須遵守禮儀,她想蹦跳著來完成。她的心里盛滿了甜甜的蜜糖,感覺咽一口唾沫下去都是甜滋滋的。李夫人也高興地合不攏嘴,她希望這個媳婦能和兒子早生貴子,白頭偕老!她實在不想再辦迎娶之事了,真的是勞心勞力,她希望兒媳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拜完堂后,慈修把她送進(jìn)新房,心里如釋重負(fù),迅速逃到前院陪客人喝酒去了。
經(jīng)過一天的折騰,宛然也有點(diǎn)累了。出門前,母親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注意新婚的規(guī)矩,為未來的日子討個好彩頭,所以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新房,不敢亂動。桃兒也跟著她一起,陪嫁過來了,她今天興奮得很,就好像是她成親一樣。她輕輕地走到宛然的身邊,悄聲問道:“小姐,餓不餓呀,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
宛然想著母親的囑咐,“算了,忍忍吧”。
盡管肚子餓地咕咕叫,可她還是強(qiáng)撐著。
“桃兒,你去吃點(diǎn)東西,別餓著了?!?p> 宛然知道,桃兒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沒有吃的東西,其它事情都是黯然失色的。
桃兒得到授意,一點(diǎn)也不客氣了,去找東西填肚子去了。
天暗了下來,桃兒進(jìn)來把油燈點(diǎn)上了。宛然說:“桃兒,你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
“可是新郎官還沒回來,我陪你吧,小姐?!碧覂盒ξ卣f。
“沒事兒,你先下去吧”。
桃兒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雖是主仆,卻勝似姐妹。這次她毫不猶豫地就把桃兒帶過來了,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里,兩個人一起做個伴兒。
等了很久,新郎官才被人架著送回來了。他喝得醉醺醺地,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倒下就睡了。宛然有點(diǎn)懵,蓋頭都還沒揭開了。聽著呼呼地鼾聲,她知道,蓋頭只能自己揭了。管它吉利不吉利,宛然把蓋頭揭了下來,折疊好,放到桌上去。她把他的外衣和靴子扒下來,把他的腿抬到床上去。他嗯嗯了兩聲,一翻身又開始發(fā)出輕輕的鼾聲。
新房里紅燭搖曳,紅色的被褥,紅色的羅帳,紅色的柜子,紅色的桌椅,到處貼著紅色的喜字,宛然感覺自己被紅色包圍了。她端詳著新郎醉酒后紅色的臉,寬寬的額頭,烏黑濃密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五官真是端正。想起他以前的樣子,和現(xiàn)在的他判若兩人,宛然覺得有點(diǎn)陌生。她有點(diǎn)恍惚了,自己想嫁的是這個人,還是小時候那個人?他們是同一個人嗎?她想伸手去摸摸他,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念頭。望著這張陌生的面孔,她的心里有點(diǎn)失落,她心心念念想嫁的如意郎君,自己一點(diǎn)也不熟悉。她不僅為自己的沖動有點(diǎn)擔(dān)憂了。
她脫了外衣,輕手輕腳地爬到床內(nèi)側(cè),也睡覺了。
這一覺睡得真香啊,可能是太累了,她連夢都沒有做。睜開眼睛一看,瞬間有些恍然,我這是在哪兒呢?昨天和今天似乎并沒有不同,自己還是自己,只是這滿屋的紅色提醒著她,自己已經(jīng)是個有夫之婦了,她的身份已經(jīng)變了。她翻過身一看,嗯,旁邊沒人,夫去哪兒呢?
她立即穿衣起床,桃兒已經(jīng)在門外侯著了,她問到:“桃兒,少爺呢?”
“小姐,少爺說他有事出去了,讓你自己去給老夫人敬茶。”宛然心里不僅有點(diǎn)放松了,開始還在擔(dān)心,怎么面對一個陌生的新郎官,既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是不是會有點(diǎn)尷尬,現(xiàn)在不用操心了。
桃兒撇了撇嘴,嘴里嘟嘟囔囔:“真是太過分了”。
宛然看著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問到:“你在說什么呢?”
“沒什么,小姐”。桃兒一邊給她打水洗臉,一邊回答。
宛然猜想她在為自己鳴不平,笑著說:“桃兒,不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咱們都要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其他的事情少去操心?!?p> 桃兒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她知道,有小姐在,吃喝都不是問題。反正對于自己來說,不凍著餓著就可以了。
洗漱完畢后,老夫人院子的小紅過來了,她帶著宛然去后院給老夫人敬茶,宛然讓桃兒也跟著去見見面。
老夫人看著自己挑選的兒媳,左看右看都滿意,不僅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一看兒子沒來,就知道他又出幺蛾子了,忍了忍說:“慈修怎么沒來”?
“他說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晚點(diǎn)回來。”宛然硬著頭皮說。
“哦”。老夫人心想:他能有什么事,這么好的媳婦不陪,又去哪兒鬼混了。想著她以后可能要受些委屈,自己先得穩(wěn)住這兒媳婦,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緩緩說道:“宛然啊,我們家慈修性子有點(diǎn)倔,不熟悉的時候,確實讓人覺得不好相處。不過你們現(xiàn)在成親了,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給他些時間,不要著急?!?p> 宛然笑著回答說:“母親,我不著急,往后有的是時間。”她說的不是客套話,現(xiàn)在她真不著急。本來是想了很多年,要嫁給李慈修??墒窍氩坏?,在心里面那么熟悉的人,一見面卻是陌生人。這不是很好的感覺,她從來不喜歡做自己違心的事情。
老夫人拉過小紅的手,對宛然說:“這是我的貼身丫頭小紅,以后就跟著你吧”!
宛然看了看小紅,忙說:“母親,我怎么能用您的貼身人呢?我有桃兒就夠了,事情也不多,況且我自己也能做一些事情”。
老夫人不由分說,把小紅推過來,她說:“你們初來府上,很多事情都不熟,有熟手張羅著好一些?,F(xiàn)在這里是你的家了,自己隨便些。差什么就讓小紅去準(zhǔn)備。以后每個月你也有月例銀子,別省著?!?p> 看著婆母這么誠心,宛然只好應(yīng)允了,內(nèi)心有點(diǎn)感動。在這個陌生的家里,有人疼愛著,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對她說:“以后你們不用到我院子來用飯,就在你們自己的廚房做吧”。
她看著宛然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笑著補(bǔ)充了一句:“我平時都吃齋飯,你們年輕人口味不一樣。不在一起吃飯,你們也自在些。”
宛然看婆母好似沒有別的意思,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她的內(nèi)心一陣欣喜,不過也不能表露出來,在婆母面前,怎么也得穩(wěn)重點(diǎn)。
小紅望了望老夫人,然后殷勤地對宛然說:“少夫人,我?guī)闳ナ煜ひ幌赂锏那闆r吧!”
宛然點(diǎn)點(diǎn)頭。她們告別老夫人,就去府里閑逛了。這個宅院分為東院,西院,后院,前面有前廳和書房,還有客房。幾個院子緊密聯(lián)系,又相互獨(dú)立,布局甚是巧妙。看起來這宅子有些年月了,不過還是讓人感覺比較舒服。
到西院門口的時候,小紅面露難色地說:“少夫人,我們就不進(jìn)去了,我們?nèi)デ皬d吧?!蓖鹑豢戳怂谎?,不知這是何故,她心里有點(diǎn)不高興。不過初來乍到,自己還是要收斂著點(diǎn)。前廳是李慈修長期呆的地方,宛然暫時還不想見他,她們就沒有進(jìn)去,直接回了東院。
站在東院門口,宛然發(fā)現(xiàn)院子和圍墻之間,有個小樹林,種著各種各樣的樹。宛然搓了搓手,笑著說:“你們先進(jìn)去吧,我要過去看一看?!?p> 桃兒說:“小姐,我要陪著你?!毙〖t想:這樹到處都是,有什么好看的。她說:“少夫人,那我先進(jìn)去了?!?p> 宛然點(diǎn)點(diǎn)頭,她帶著桃兒去了小樹林。
“桃兒,你看,這是枇杷樹,”“小姐,還有桃樹,李樹,杏樹,梨樹,”她們高興地在里面跑來跑去,這就是一個果園啊。桃兒興奮地說:“小姐,以后我們不缺果子吃了。”宛然高興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一個樂園啊。
她開心地對桃兒說:“過段時間,我們要在這里弄個秋千?,F(xiàn)在剛進(jìn)府,咱們穩(wěn)重點(diǎn)?!碧覂盒α似饋恚靶〗?,你鬼主意就是多?!蓖鹑坏闪怂谎?“說什么呢?”桃兒吐了下舌頭,“小姐,我錯了?!蓖鹑话琢怂谎?,這丫頭,嘴真欠。
當(dāng)她帶著桃兒剛回到院子不久,屁股都還沒坐熱,只聽見外面一陣吵鬧聲。小紅急忙跑出去,一看,少爺在外面領(lǐng)回來的那四個女人過來了。小紅眉頭一皺,說:“你們來干什么?”小紅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她們,所以也全然不把她們放在眼里。“喲,老夫人的貼身丫頭怎么在這兒,看來我們新來的少夫人不簡單啊”。
“喲,就是她不簡單,你一個丫頭橫什么?”
她們七嘴八舌,把小紅氣地夠嗆。
宛然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看著眼前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你們是?”
“姐姐,我們是來拜見你的?!彼齻兣ぶ?,嘻嘻哈哈地說。
宛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小紅,看她嘟著嘴,滿臉不高興,很快就明白了,這就是李慈修領(lǐng)回來的那些女人。她也明白了剛剛小紅不讓她進(jìn)西院的原因了。
宛然看人都到門口了,不能不讓進(jìn)吧。
她只好說:“你們進(jìn)來吧,桃兒,去準(zhǔn)備茶水”。
大家落座后,看她們一個個婀娜多姿,風(fēng)情萬種的,宛然心里想:原來他喜歡這種女人,登徒浪子,果然是名不虛傳??!
“小紅,還不介紹一下,讓我認(rèn)識認(rèn)識各位姐妹?”宛然喝了一口茶,看著小紅說道。
小紅正準(zhǔn)備開口,
左手邊那個就已經(jīng)站起來了,“姐姐,我叫鶯鶯”
“姐姐,我叫燕燕”
“姐姐,我叫柳綠”
“姐姐,我叫花紅”
宛然剛喝進(jìn)嘴里的茶差點(diǎn)噴出來,但她硬是咽回去了,心想:“什么鬼名字,我這是要變成老鴇了嗎?”她完全沒有對上號,這哪個是哪個啊?
“姐姐,這是怎么了?”其中一個女人問到。
“沒什么,嗆了口水而已?!蓖鹑豢蜌獾匦χf。
“姐姐,你想了解少爺?shù)氖虑?,盡管問我們?!彼齻兊靡獾卣f道。
“是啊,不過最好問鶯鶯姐姐,少爺最寵愛她了?!闭f著,幾個女人對著鶯鶯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宛然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這女人長得確實不賴,小家碧玉的,低眉淺笑,一點(diǎn)也不像另外幾個那么俗氣。
鶯鶯看她盯著自己,馬上站起來,低聲細(xì)語地說:“姐姐,你別聽她們胡說。”
宛然看著她,戲謔地說:“妹妹確實長得標(biāo)致,別說少爺喜歡,如果我是男的,我也喜歡?!蓖鹑桓杏X自己并不討厭她,雖然她比她們都小,可是作為李慈修正室的身份,她還是要稱呼她們?yōu)槊妹谩?p> 鶯鶯聽她這么說,瞬間臉就紅了。她悄悄地看了宛然一眼,看她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一看就是聰慧過人的女子,不僅提醒自己以后要小心點(diǎn)。
其他幾個人看火沒有被挑逗起來,瞬間都不自然起來。她們東拉西扯了一會兒,終于走了。宛然喝了口茶壓壓驚,看來,外面的傳言并不虛假,這個李少爺果然荒唐,心里升起絲絲不快。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事已至此,既來之,則安之吧!
宛然看著小紅,疑惑地問到:“這幾個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沒去老夫人房里見我,而是直接來我們的院子呢”?
小紅支支吾吾地說:“老夫人一直沒給她名分,也不待見她們,不允許她們?nèi)ニ脑鹤??!?p> “哦,為什么?”
看小紅面露難色,宛然也沒再追問了。她想,這些事情遲早會弄明白的,況且,自己對她們也不感興趣,隨她們?nèi)グ桑?p> 西院的女人去了東院的事情早有人報告給老夫人了,她非常生氣,準(zhǔn)備去東院看看。可一走出門,她又回來了。她想,先讓新媳婦去應(yīng)付一下,如果應(yīng)付不了,自己再出馬吧。她也想看看新媳婦有沒有能力,來應(yīng)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則,她也非常不想看見那些女人們。她的思緒飛到了多年前,因為她一直沒有懷孕,老爺娶了一個小妾回家,沒過多久,那女人就懷孕了。她非常著急,喝了許多湯藥,有時候喝的直吐,甚至苦膽水都吐出來了。她吃盡了苦頭,終于懷上了身孕??赡桥耸褜櫠?,常常故意挑釁她,為了孩子,她只能忍著,她害怕出事。后來,兩個人都生了兒子,把老爺高興地合不攏嘴??墒怯捎陂L期生悶氣,她的兒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經(jīng)常生病,一歲沒到就夭折了。她哭得死去活來,從此性情大變,可那妾卻不知好歹,依然我行我素,目中無人。她一氣之下,就讓老爺把那女人的兒子抱給她養(yǎng)。老爺開始是不同意的,她對老爺說,“我以后不會再生孩子了,做正室的兒子好,還是做妾室的兒子好,您自己掂量吧?!崩蠣斪詈筮€是同意把妾生的孩子抱給了她養(yǎng),那妾室從此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終。那孩子就是李慈修,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她一直視如己出。后來慈修變成那樣,她一直覺得就是那妾的根不好,所以孩子也不好。她恨妾室,恨那些妖艷狐媚的女人。當(dāng)慈修帶著那四個女人回來時,她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別說讓她們成為妾室了,只要她不死,她絕對不會同意給她們名分的。正想著,她新的貼身丫鬟小芹回來說:“老夫人,那幾個西院的女人回去了,東院也沒什么動靜?!崩戏蛉它c(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新媳婦能處理好這些事情,她放心了。
直到傍晚,慈修才從外面回來,他想著馬上要面臨一場狂風(fēng)暴雨,不僅給自己提了提神??粗依镆磺腥氤?,他覺得有點(diǎn)不可思議。第二位夫人嫁過來的時候,由于沒陪她去給母親敬茶,她在母親面前撒潑打滾,最后母親罵得他狗血淋頭。不知道這新夫人會有什么招數(shù),他不僅有點(diǎn)期待。
他看著書童馬七問到:“今天沒發(fā)生什么事情?”
“沒什么事情啊,少爺”。馬七回答道。
他心里松了一口氣,“我去西院了,有事到那兒找我”。
“好的,少爺?!瘪R七看著他的背影,心想:少爺這是干嘛,這是新婚,是存心氣少夫人嗎?
宛然已經(jīng)知道李慈修一天都沒在家,小紅去叫他吃飯的時候,他的書童馬七告訴她,少爺出去了還沒回來。晚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小紅說:“少夫人,我去叫少爺吃飯吧!”
宛然想了想,她也想知道李慈修是真沒在家還是假裝的,從昨晚到今天都有點(diǎn)不正常,哪有新婚第二天就不理新娘子的,雖然她并沒有那么想見他,不過好奇心讓她想去探個究竟。
她對小紅說:“走吧,我們一起去?!?p> 小紅高興地說:“好的,少夫人?!彼M俜蛉撕蜕贍斈芎煤孟嗵?,這樣,老夫人就能少操點(diǎn)心了。
馬七還沒見過少夫人,不過看著小紅陪著她來的,就知道這必定是少夫人了。沒等小紅介紹,他就走上前來,施禮到:“少夫人好,我是少爺?shù)臅R七”。
宛然笑著說:“不必拘禮,少爺回來了嗎?”
“嗯,嗯,少爺回來了”。
宛然笑到:“那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來請他回去吃飯”。
馬七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兒,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面。
宛然心里明白了幾分,她輕聲細(xì)語地問道:“少爺是不是不在里面?沒關(guān)系,有什么就說吧。”
他吞吞吐吐地說:“少爺,少爺……他去西院了”。
宛然愣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有點(diǎn)意思,看來他壓根也不想見她。那當(dāng)初娶她回家不是他的主意?她心里犯著嘀咕。
“少夫人,要不要我去西院請少爺回來?”馬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到。
“不必了,”宛然笑了笑,轉(zhuǎn)身對小紅說:“我們回去吧?!?p> 小紅緊張不安地跟著她回去了。
“小紅,看來少爺很喜歡西院的人,那干嘛娶我進(jìn)門啊?”宛然望著小紅的眼睛,小紅害怕地低著頭,不敢看她,也不出聲。宛然看問不出什么,就說:“算了,不難為你了,咱們回去吧!”
西院里響起一陣琴聲,慈修知道鶯鶯又在彈琴了。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一曲完畢,他才走進(jìn)去。
鶯鶯看著慈修進(jìn)來,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眉開眼笑,從琴旁走了過來:“少爺,不知道你要過來,也沒怎么準(zhǔn)備”。
他哼了一聲,沒說話。鶯鶯忙去給他準(zhǔn)備茶水。
他剛坐下,花紅柳綠燕燕就進(jìn)來了。
“少爺,你來了也不去看下我們,我們只好來看你了。”燕燕嬌聲嬌氣地說道。
花紅說:“少爺,你也不能獨(dú)寵鶯鶯一個啊,我們都還年輕了?!闭f著,用手巾去擦了一下眼角。
“少爺,我們不想只當(dāng)擺設(shè),我們也要伺候你。”說著,柳綠就挨著他坐了下來。
慈修皺了皺眉頭,忽地站起來,“都給我滾,不想好好過了,是不是?明天就打發(fā)你們出府?!?p> 幾個女人看他生氣了,立即如鳥獸散了。鶯鶯沒說話,給他倒了一杯茶,默默地坐在他身邊。
他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你可別學(xué)她們?!柄L鶯乖巧地點(diǎn)了一下頭。
一番云雨之后,她靠在他懷里說:“少爺,我們要個孩子吧。”
他剛剛還和氣的臉?biāo)查g變黑,推開她說:“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如果你要生孩子,你就離開這里?!闭f著,翻身下床就要走。
鶯鶯立即拉住他的衣服,眼淚啪塔啪塔滴地落下來,“我不說了,你別走,少爺?!彼蹨I汪汪地看著他。
他又躺了回去。他想起幾年前聽見兩個仆人在議論,說他是老爺?shù)男℃暮⒆樱髞矸蛉松暮⒆硬恍邑舱?,他就被夫人抱過去養(yǎng)了。他的生母后來也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她們猜測可能是被夫人害死的,也有可能是病死的。從他聽見這個議論之后,他和母親的關(guān)系就急轉(zhuǎn)直下,甚至后來和她處處作對。他不想這些女人給他生孩子,她們的身份不配給他生孩子,他不想他的孩子過得艱難。
鶯鶯想的是,新的夫人已經(jīng)進(jìn)門,雖然目前看起來,少爺還冷落她,但是以后的事情誰說的定呢?不過她也不敢違逆他的意思。當(dāng)時她們四個進(jìn)府時候,他就給她們定了規(guī)矩,每次行房之后必須喝避子湯,誰要有了孩子,誰就得離開。她們也摸不透他的想法,雖然看似寵愛她們,可又不要她們生孩子,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得呢?
慈修看她那梨花帶雨的樣子,又心軟了,一下把她攬進(jìn)懷里,給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現(xiàn)在這樣不挺好的嗎”?鶯鶯點(diǎn)點(diǎn)頭,乖乖地止住了哭聲。
新婚第二晚,宛然就獨(dú)守空房,桃兒安慰她說:“小姐,你別難過”。宛然看著她笑了起來,“有什么好難過的,你快去睡吧。”桃兒不放心地看了看她,宛然對她揮了揮手,“快走吧,快走吧?!?p> 桃兒只好出去了。
宛然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床鋪這么大,真好。她不僅在上面翻起跟頭來,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她在上面蹦來蹦去,感覺床板都要塌了。她終于玩累了,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早上一起來,老夫人那邊就傳話過來,讓宛然過去。
宛然想:昨天不是請過安了嗎?難道要天天請安?這規(guī)矩也太多了吧!在家里可比這里輕松多了。盡管心里不甚高興,可她還是帶著桃兒去了后院。
她們一進(jìn)去,老夫人就劈頭蓋臉地問道:“昨晚慈修沒回去嗎?”
“沒有?!蓖鹑徽\實的答到,她知道老夫人既然這么問,肯定是知道情況了,她也沒有必要再隱瞞。
老夫人嘆了口氣說:“宛然,委屈你了?!比缓髮ε赃叺墓芗艺f,“去把他給我找來”。
宛然連忙跪下說:“母親,等等,”老夫人忙站起來,把她拉起來,
“快起來,宛然,你這是干什么???”
宛然挽著老夫人的手臂,柔聲說道:“母親,我看出來了,慈修對我有一些不滿意,如果這樣強(qiáng)行叫回來,只會適得其反”。
老夫人看著她,沒說話。
“母親,這事兒您能不能放手,讓我們自己來處理呢?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是過日子,我不想弄得劍拔弩張?!?p> 老夫人看著她,知道她也是代自己受過,又再次說道:“宛然,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p> 宛然笑著說:“母親,您別這樣說,現(xiàn)在我們是一家人?!?p>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點(diǎn)點(diǎn)頭,對宛然,她是滿意的。
回到院子,看著小紅躲躲閃閃的眼神,宛然明白了:原來婆母給自己這個丫頭,不只是來伺候我,還是來監(jiān)視我們的,那好,正好借此機(jī)會把事情弄清楚。
她板著臉說道:“小紅,你過來”。
看著她嚴(yán)厲的眼神,小紅腿一軟,撲通跪下了,
“少夫人,老夫人問我,我不敢隱瞞?!比缓缶涂蘖似饋?。
“小紅,別哭了,本來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稟告給老夫人也沒關(guān)系,這不打緊?!毙〖t緊張地望著她,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宛然看了她一眼,沉著臉說:“不過我要知道府里面的事情,你得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小紅悶著頭不說話。
“小紅,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這個家的少夫人了,我也看出來了,這個家有些問題,你不告訴我,我怎么去解決這些事情呢?你也想這個家好吧,把事情都告訴我,我不會告訴老夫人的”。她想打消她的顧慮。
小紅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然后就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都說了。
原來自從老爺過世后,老夫人就對少爺管教特別嚴(yán)格,鬧得母子關(guān)系緊張。后來又沒經(jīng)過少爺同意,給他娶了夫人,因為母親的原因,他也不搭理這個夫人,那夫人長期受冷落,自己也是個悶葫蘆,逢上一場重病就去逝了。后來又給他娶了第二位夫人,那夫人潑辣厲害得很,給他下了藥后行了房,最后居然真懷上了孩子,不過終究沒有生下來,難產(chǎn)死了。母子倆的關(guān)系就越來越僵了。
宛然沉思了一下,“西院那幾個女人是什么時候來的?”
小紅低著頭說:“第二位夫人過世后不久,少爺就把她們領(lǐng)回來了?!?p> “嗯,行了,我知道了,我們不說他的事兒了?!彼拖骂^對著小紅說:“以后只要你聽話,我自然會好好待你的?!?p> 小紅如雞啄米似的點(diǎn)著頭。宛然滿意地笑了笑,“你去忙吧?!毙〖t松了口氣,趕緊出去做事了。宛然伸了伸懶腰,想著她這次進(jìn)門也應(yīng)該是老夫人的意思,不是李慈修本人的主意,她可能是被遷怒了。她不僅感嘆道:“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她叫到:“桃兒,我要練劍”。桃兒知道小姐心情不好,立即去準(zhǔn)備了。她也很氣憤,這少爺把小姐娶進(jìn)門,不聞不問,是個什么意思,還是小姐好脾氣,不哭不鬧,要是換做別人,早就吵鬧上了。
宛然一套劍法練下來,微微出了一點(diǎn)汗,心情又好了起來?;蛟S是父母太愛她的緣故,從小到大,她也沒有受什么委屈,所以她的煩惱一般很快就會過去。想起明天就回門了,她很高興,她想回去多待幾天,好好陪陪父母。
慈修回到書房時,馬七湊上去說:“少爺,少夫人昨天傍晚來過”。
他冷笑了一下,“哦,她說了什么沒有?”
馬七回到:“她沒說什么就走了”。
慈修抬起頭,“哦。今早老夫人傳話了沒有?”
“沒有”。
慈修有點(diǎn)納悶了,不該這么安靜的呀,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
他想著明天是回門的日子了,他得出去避避。
“馬七,我要出門幾天,如果母親問起,你就說我去訪友了”。他拿了包袱,匆匆出去了。
馬七跟上去說到:“少爺,明天不是要陪少夫人回門嗎?”
他瞪了他一眼,“我需要你來安排我的事情嗎?”馬七只好卑微地退了回來。
慈修去找他的好友秦光和鐘意了,“你們誰收留我,我要在外面住幾日?!?p> 秦光打趣道:“新郎官,我不敢收留你,萬一新娘子跑來找人,我不想平白受牽連。要不你還是去滿香樓吧,那里什么樣的美人都有?!?p> 鐘意也大笑起來。
慈修氣憤地說:“好啊,你們就知道取笑我,看我不收拾你,”說著就一拳打過去,秦光身體一閃躲開了。他們?nèi)齻€是最好的朋友,雖然外人都覺得他們放蕩不羈,游手好閑,不是什么好人。其實他們在一起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無外乎聽聽小曲兒,看看戲,爬爬山,偶爾吟吟詩,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他們找了一個偏僻的小酒館,喝上一點(diǎn)酒,肚子里的話就像竹筒倒豆子,止不住地往外蹦。
秦光滿臉壞笑的問道:“你那新娘子怎么樣?長相如何?”
“我怎么知道長什么樣,看都沒看一眼。”慈修不屑地說。
秦光和鐘意一愣,對視了一眼,鐘意不滿地說:“你這是要干嘛?都走了兩個女人了,不喜歡就不要娶嘛,這算什么事?。俊?p> 慈修一聽,火一下就起來了,“那兩個女人去世是我的錯嗎?一個病死,一個難產(chǎn)而死。你以為我想娶啊,我不也是被逼的嗎?”
秦光嘆了口氣說:“哎,其實我也能理解慈修,我也不想娶那個李錦文,可是這是父母之命,有什么辦法呢?”
鐘意說:“不想娶,你直接給你父親說嘛?!?p> 秦光無奈地說:“父命難為啊!”
慈修唉聲嘆氣地說:“我是母命難為?。⊥翘煅臏S落人?!?p> 鐘意不滿地對慈修說:“你不想娶,就自己直接反抗你母親,何必牽連無辜的女人來受累?”
慈修生氣地說:“你到底是誰的朋友?我又沒逼她,是她自己要嫁過來的?!?p> 鐘意看他真生氣了,“算了算了,不說了,看她的造化吧。你這幾天去我家住吧?!?p> 慈修轉(zhuǎn)怒為喜,望著他說:“兄弟,還是你好,救命之恩,沒齒難忘?!?p> 秦光搖著頭說:“我也要成親了,你們誰救我啊?”
鐘意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和菲蕓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挺好的嘛。怎么就在你們那兒不行呢?哪那么容易遇見自己一見傾心的人。”
秦光聽著心悸動了一下,想起那個自己一見鐘情的人,可是自己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悶酒。
看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鐘意問到:“那個李錦文有那么差嗎?”
秦光郁悶地說:“聽說不學(xué)無術(shù),性格就像個男子。”
慈修一聽,不僅開玩笑道:“那不正好嗎,看你這像竹竿一樣的小身板,正好有人保護(hù)你?!?p> 秦光白了他一眼,“我不就是瘦嗎?那是天生的,我能吃能睡,只是不長肉而已。我身體好的很。”
鐘意笑著說:“秦光,你成婚的時候,我們?nèi)ソo你幫忙?!?p> 秦光擺著手說:“千萬別,你們都不要來。我自己都不高興,你們來干嘛。你看,慈修大婚,也不要我們?nèi)?。我們都別互相摻和了。”
鐘意笑著搖了搖頭,又對慈修說:“如今我們年齡也不小了,況且已經(jīng)娶回了家,以后安心過日子,這不是很好嗎?你一直姻緣不順,也不能為了和你母親斗氣,把自己的終身誤了,何必呢?”他又轉(zhuǎn)身對秦光說:“秦光,不論是不是你心甘情愿的,你如果把李錦文娶回家來,就要對她好,不要學(xué)慈修?!?p> 慈修惱怒地說:“你們不說我,就喝不了酒,是嗎?我是你們的下酒菜?”
秦光不僅笑了起來,揶揄到:“這個下酒菜還不錯,先吃耳朵還是想吃拱嘴?”
“秦光,你想死嗎?”慈修一拳揮了過去。
秦光從凳子上跳開了,哈哈大笑起來。
“聽說最近要來一個大牌,彈唱都不錯,要不要去看看?”秦光問到。
“當(dāng)然要去啊。人生啊,美酒和美人,一樣都不能辜負(fù)!”
三人相視大笑起來。他們就是這樣,在一起多年,打打鬧鬧,用一杯酒解千萬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