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終于過去了,太陽開始暖化寒冰,春風吹醒了大地,樹枝慢慢冒出嫩芽。
宛然躺在金戈的懷里,瞇著眼睛。突然,肚子有點撕扯的感覺,那種久違的熟悉感提醒著她,孩子要降臨了。她叫到:“快叫產婆”。金戈看了她一眼,迅速起床,快速吩咐仆人行動起來。
宛然很緊張,她想起生敦敏的時候那撕心裂肺的痛,仍然心有余悸。
一陣陣的叫聲從屋里傳來,金戈在外面不停地徘徊著。想起南鷹出生時的情景,他非常害怕。他想起他們民族古老的禱告儀式,他對著天空,右手放在胸口,開始默默祈禱。
終于,一聲清脆響亮的啼哭聲傳來,像一聲春雷,劃破初春的長空。金戈興奮地舉起了拳頭,房門打開,產婆笑哈哈地報喜:“恭喜王爺,母子平安?!?p> 他匆匆看了兒子一眼,迅速沖進屋去,看著宛然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干裂,他心疼不已。他坐在床邊,就這樣看著她。直到桃兒抱著孩子過來:“王爺,您看看,小王爺長得好乖?!?p> 金戈站了起來,伸手把他抱進懷里,仔細端詳。孩子瞇著小眼睛,黑黑的眉毛,小小的鼻子,紅紅的嘴唇,圓圓的臉蛋,總之,怎么看都好看。他微笑著去摸孩子的臉蛋,光滑細嫩,像能擰出來水。
“我們看看額娘”,他把孩子放在宛然身邊。
宛然醒過來了,他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看看我們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彼钋榈乜粗?。宛然對著他也溫柔一笑。
她側過頭,看著旁邊的孩子,他伸起手臂,一手握著拳頭,一手張開五指,在空中比劃著,就像在練武術。
宛然笑了笑,虛弱地說:“可能是我平時練習的時候,他學到了?!?p> 金戈笑了起來:“哈哈,應該是這樣的?!?p> 孩子哇哇地哭了起來,
宛然看了看,吩咐道:
“桃兒,抱過去讓奶娘喂奶?!?p> 桃兒立即把孩子抱出去了。
金戈脫了靴子,靠在床頭,撫摸著她的頭,陪著她。
“”母妃,”南鷹一邊叫著一邊跑了進來,“母妃,我要看弟弟?!碑斔匆娔稿稍诖采?,心疼的問:“母妃,疼嗎?”
“不疼?!彼⑿χf。
金戈把南鷹抱上床,側著放在自己懷里,南鷹把臉貼到宛然臉上,手放在宛然的胸前。三個人靜靜地躺在一起。
皇后聽王府的人進宮稟報說王妃生兒子了,她高興地賞賜了很多東西,然后又到皇帝那兒去,讓皇帝給孩子賜名。
皇上想了想,就叫“南風”吧。
宛然聽著這名字,怎么都是帶“南”的名字,她也難得去揣測皇帝的意思了。反正御賜的,必須得用。
宛然的生活又變得忙碌起來。雖然有奶娘丫鬟,可是宛然還是想自己多陪陪孩子。想著敦敏那么小就離開自己,每次都心痛不已。所以對南風,她要盡心盡力,好好地陪伴他。
金戈把孩子也視如珍寶。
“你看,他眉毛像我,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嘴巴像你?!苯鸶曜屑毜目粗巷L,認真地說。
宛然摸著南風的小臉:“他確實會取我們的優(yōu)點,長得也好看。”
金戈每天一回家,總是先去看孩子。宛然想:“以前慈修也是這樣,有了兒子就忽視了她。是不是男人都是這樣,對兒子的感情勝過于妻子?”
宛然經常提醒他,“南鷹在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否則孩子會有想法。”金戈總是覺得她太多心了,不過也會盡量遵守。
南鷹非常喜歡弟弟,時不時地跑過來逗他。對于他來說,弟弟目前是一個玩具,他擠一下眉頭,弟弟就咯咯咯咯笑個不停。他做個貓臉,弟弟先是一驚,然后咯咯大笑起來。他覺得這個玩具不錯,會動會笑,還會配合他,他的樂趣是無法形容的。有兩個孩子在院子里,笑聲就沒有停止過。
南風就像泡桐樹一樣,一天一個樣,從襁褓之中,到蹣跚學步,好像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今天朝會下的比較早,金戈走出大殿,就快步回府。他現(xiàn)在只要不忙,就在家里呆著,和宛然一起,陪伴兩個兒子長大,日子甚是充實。
走到宮門口時,忽然聽后面有人叫到:“王爺,別來無恙?!?p> 他轉頭一看,吃了一驚,“秦大人”。
秦光上前施禮到:“多謝王爺提攜?!?p> 金戈笑了笑,問到:“秦大人在何處任職?幾時到的北城?”
秦光答到:“下官在右司任都事,已到任有十日。前幾次朝會見過王爺,只是您走的太急,下官沒有追上?!?p> “哦,是我疏忽了。”他抱歉地說。
秦光笑著說:“王爺客氣了?!?p> “今日可有時間,到府上小聚?!苯鸶暄埖?。他確實對秦光的印象很不錯。
“那下官恭敬不如從命了!”秦光心里早就盼著了。他這次北上,就是為了她。他早就下過決心,一定要來北城找她,這次朝廷召他上來,他一點沒有遲疑。他想,或許是命運給了他機會,他要緊緊抓住。
宛然正在院子里逗孩子玩,管家過來報告說:“王妃,府里來了客人,王爺讓您過去看看?!?p> 宛然有點吃驚,他從來不讓她參與政事,也不讓她去見那些來往的人,“哦,誰???”
“一位姓秦的大人?!蓖鹑幌肓讼?,忽然一驚,難道是他?
她忙讓奶娘抱著孩子,自己去了前廳。
秦光一邊喝著茶,一邊盯著門外,只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他在心里笑了笑,這趟沒有白來。她還是那么動人,走起路來,不是楊柳扶風的嬌弱,也不是疾步如風的火熱,而是款款而來。
金戈笑著說:“王妃,你看這位是誰?”
宛然看著秦光,笑著說:“秦大人,許久不見?!?p> 秦光假裝愣了一下,“您是?”
金戈笑到:“這就是上次跟我一起的小兄弟,我的王妃?!?p> 秦光立即說道:“實在是在下眼拙,多有冒犯,請王妃恕罪!”
她看他那樣子,真的想笑,然后配合著說:“秦大人言重了,當時也是權宜之計,女扮男裝,請秦大人不必多慮?!?p> 金戈看客套地差不多了,“我們先用飯吧,一邊吃一邊聊?!?p> 管家讓人把飯菜擺好,三人相繼坐下。
“秦大人不必拘禮,請隨意?!苯鸶暾f。
秦光笑著點點頭。
金戈問到:“秦大人府院在何處?”
秦光放下筷子,答到:“時間倉促,一到北城即刻上任。故府院還尚未置辦,暫時住在旅店?!?p> 金戈愣了一下,“秦大人真是勤勉,大可以把家事安頓好,再來上任?!?p> 秦光露出悲痛的神色,說到:“只因家妻病故,趕回去辦了喪禮。本就已經耽誤了不少時日。再不上任,實在有愧于朝廷給的俸祿?,F(xiàn)在孑然一身,住哪兒都一樣。”
金戈忙道:“實在抱歉,觸及秦大人的傷心事。也請秦大人節(jié)哀順變?!?p> 宛然聽著錦文走了,不僅有點淚眼朦朧。想起那個率真可愛的人,那個說愿意天天和她在一起的姐妹,現(xiàn)在已天人永隔。
“怎么了,王妃?”
金戈關切的問。
“沒什么,就是剛才眼睛里進了一個小蟲子?!?p> 他站起來,“我給你看看?!?p> “不用了,王爺。我揉了揉,好像已經出來了?!彼贿吶嘀劬σ贿呎f。
他看了她一眼,確認沒事,然后又坐下了。
秦光看著她,知道她在為錦文的事情難過。他也是想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以后不要總躲避著自己,自己已經是孤家寡人了,不能在沒有她。
金戈想了想說:“秦大人如果不介意,可以先住我府里的客房。”
秦光驚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安排:“這怎么好打擾呢?”
金戈看了他一眼:“不用客氣,我們府里也是常有人來往。府里客房也有空著的?!?p> “那就謝謝王爺了?!鼻毓庹酒饋硎┒Y。
“秦大人不必客氣”。金戈確實比較喜歡秦光,覺得他溫文爾雅,有勇有謀,是個良才。
“管家,派人把客房收拾一間出來,然后到旅館去把秦大人的隨身物品搬來。”金戈吩咐道。
秦光想不到他這樣快人快語,行動果斷,立即站了起來,“王爺,東西我就自己去搬吧,已經夠叨擾了”。
他說:“不礙事。你剛到北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把這里當自己的家吧。”
秦光只好坐下。宛然一直沒說話。她還在想錦文,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根本沒注意他們倆在談什么。
有人來報告:“王爺,五王爺來訪?!?p> 金戈說道:“快請五王爺進來?!?p> 話音剛落,五王爺就走了進來,
金戈立即招呼到:“五哥,用過飯沒有?一起喝點?”
五王爺望了一眼站在桌旁的秦光,
金戈介紹到:“這位是秦光,就是和我一起在河城辦事的那個知府?!?p> 秦光施禮道:“下官見過五王爺?!?p> 五王爺點點頭,上次金戈給他講過,知道這個人有些能力和魄力,不僅另眼相看,他也客氣地說:“請坐吧,不必拘禮?!?p> 管家拿來碗筷,五王爺坐了下來。
宛然先給五王爺見了禮,然后對金戈說:“王爺,我先回屋去了?!?p> 金戈點點頭。宛然看了一眼秦光,走出門去。
她迷迷瞪瞪地回到自己的院里。
桃兒看見,立即上前扶住她:“小姐,怎么了?”
她沒有說話,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下來。
桃兒慌了,把她扶進內室。
“桃兒,錦文去世了?!?p> 她想了一下,“敦敏干娘?”離開這么久了,桃兒一時沒反應過來。
宛然點點頭。
桃兒問:“小姐從哪兒聽到的消息?”
“秦光到北城來任職了,你以后見著他說話小心一點,就當不認識的,記著了。否則會給他帶來災難?!?p> “知道了,小姐”。
宛然想著,確實離家好些年了,她要接受的事實是,會有親人在她不知情的時候離開這世界。她想起了父母,他們還好嗎?想起了慈修和兒子敦敏,他們過得怎么樣?還有那個看似嚴厲,對她卻極好的婆母,還健在嗎?她想回去看看。
“桃兒,你想家嗎?”
“小姐,我小時候就沒有家了。父母早就不在了。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
宛然拉過她的手,“我想家了,我想回去看他們?!闭f著,眼淚又滴了下來。
“小姐,你給王爺說說,想回去看父母,人之常情?,F(xiàn)在有了小王爺,王爺不會擔心你不回來的,應該會同意的?!?p> 她苦笑了一下。他們在一起多年,她太了解他了。他控制欲極強,她是他的私人物品。雖然他是愛她,可以對她溫柔體貼,可以對她關懷備至,但是他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脫離自己的控制范圍。再則,她也不想他知道父母和慈修他們在什么地方,她不能確定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不確定金戈的脾氣什么時候發(fā)作,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前廳三人正暢飲閑聊。
“秦大人現(xiàn)在任何職務?所管何事?”五王爺漫不經心地問到。
秦光恭敬地回答道:“下官在右司任都事,目前還在熟悉情況,沒有具體分配事務?!?p> 五王爺心念一閃,“不如我和父皇說一說,讓你管兵部事宜吧?!?p> “下官聽從王爺安排?!鼻毓獬鮼碚У?,什么也不清楚,只能先應承。他此來北城,本就不是為做官而來。所以做什么官,做多大官,都不放在心上。他只想留在她身邊就好。
金戈當然明白五哥的意思。他覺得這確實也是一步棋,雖然他們兵部也有人,都事官職也不大,不過各個層面都有人,才能及時得到各種消息。
宛然知道秦光在府里住下來后,非常驚訝。她當時想著錦文的事,沒有注意到,否則一定會阻止的。
她對王爺說:“為什么要留秦大人住在府中?”
金戈說:“他初來此地,住旅館確實不方便,讓他先住下來吧,慢慢再找地方置宅安家。”
宛然知道秦光巴不得住在這里,可是他的一廂情愿終不會有結果。住在這里,早不見晚見,低頭不見抬頭見,難免有異樣的眼光和行為,萬一被金戈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秦光恐怕會萬劫不復。
“王爺,我剛來的時候住的那個小院給秦大人住吧。畢竟作為朝廷命官,住在咱們王府,也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雖然對王爺來說無關痛癢,可對他不好?!彼ㄗh道。
他沉思了片刻:“嗯,還是王妃考慮地周全。不過南鷹也四五歲了,我想讓秦大人抽時間教他讀書識字,以后咱們南風也可以跟著學?!?p> “王爺,秦大人有自己的差事。孩子們讀書,咱們另外請專門的師傅不好嗎?”
金戈笑了笑,“我就看上他了,其他人,真還沒發(fā)現(xiàn)?!?p> 宛然搖搖頭。他已經決定,她多說無益。
在和秦光的相處中,金戈發(fā)現(xiàn)他不卑不亢,不驕不躁,有禮有節(jié),對他是越來越順眼了,所以說話也客氣一些。
“秦大人,我在外面有一處小院,平時沒有什么用處。如果秦大人不嫌棄,可以搬過去住?!?p> “這如何使得,本就對王爺多有打擾,如此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彼嫘牡挠悬c感動了。想當日,他把宛然帶到北國來,他真是恨透了他,心里暗暗罵了他千百遍。而今相處下來,他對自己也算是不錯。
“秦大人先不必感謝,還有一事相求?!?p> “王爺請講,只要秦某能做到,一定萬死不辭?!彼x正言辭地說道。
“沒那么嚴重,就是我家小兒五歲了,還沒有找?guī)煾?,想請秦大人閑暇時候教他讀書識字?!?p> 秦光一聽,欣然應允?!澳転樾⊥鯛旈_蒙授課,是下官的榮幸。”他拱手道。
“好,那就這樣定了?!彼愿赖?,“管家,請王妃帶著南鷹他們過來。”
宛然牽著南鷹,桃兒抱著南風進來了。
桃兒看見秦光,立馬低下頭。
“南鷹,過來,跪下拜見師傅?!彼钢毓庹f。
南鷹聽了,乖乖地給秦光叩頭。南風看見哥哥跪下,也從桃兒手里掙脫下來,要跟著跪下。他剛剛會走路不久,腳步還不穩(wěn),桃兒忙從后面拉著他的衣服。
大家笑了起來。秦光把南鷹扶起,伸手把南風抱了起來。這孩子眼睛真像宛然啊。
“這么小也要讀書???”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逗著他。
南風笑了起來,也去捏他的鼻子。
秦光自己沒有孩子,但是他特別有孩子緣。當年敦敏就特別喜歡他,常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宛然微笑著伸手過去,“南風,別調皮了,快過來,別累著師傅。”
秦光一聽,知道他叫南風。
“不累。”秦光笑著問金戈:“王爺,我可以和南風小王爺多玩一會嗎?”
金戈點點頭:“當然可以,你現(xiàn)在是他們的師傅了,不過以后別叫小王爺,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p> 然后他就帶著南風和南鷹到外面去玩了。一會兒他雙手提著南風追南鷹,一會兒背著南風,讓南鷹追他們,三個人嘻嘻哈哈的,玩的好開心。金戈和宛然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你看我這師傅請的不錯吧”。他得意地說。她看著他笑了笑,沒說話。
她不知道,如果金戈知道秦光和她認識,還喜歡她,會不會把他殺了。她心里有些擔憂,以后一定要離秦光遠點。她想著:這秦光也是個不知死活的人。
金戈說:“想不到秦大人這么活潑開朗?!?p> 宛然沒有接話。確實,他們認識這么多年來,秦光永遠是笑嘻嘻的,他就像一抹溫暖的陽光,暖著周圍的人。他會照顧別人的感受,能體察別人的心情,和他在一起,你不會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