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婚事
林家人于林嚴(yán)松來說,不過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罷了。
自幼經(jīng)歷的折辱和磨礪來自林家人的厭惡和漠視,唯有二叔向他伸出了手,盡管他知道二叔是是出于利益考慮。
當(dāng)初二叔過繼他的時候,讓他保證將來把二嬸當(dāng)做親生母親對待,他離開林家去求學(xué)時,桐姐兒還沒有被接回府。
后來收到二叔的信,信里嚴(yán)明讓他往后要成為桐姐兒的依靠,盡快進(jìn)入朝堂做事,這幾年已經(jīng)私下為父親做了不少事了。
祖母對他的不喜不是一天兩天,他從未想過要改變祖母對他的看法,反正祖母怎么想都改變不了他什么。
之前他一直讓人打聽桐姐兒的消息給他,在他印象中桐姐兒是又蠢又驕橫的,方才打他一進(jìn)屋就注意著桐姐兒,別的暫時沒看出來,蠢倒是真的,祖母正在氣頭上,也不知道避一避,盡管是幫他說話,也是夠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過繼松哥兒也就罷了,就算要送桐姐兒進(jìn)宮參加明年的選秀,可這選不選的上還是一回事,桐姐兒雖然長的不錯,可未必有楠姐兒好拿捏,你這是鐵了心要為了周氏自絕后路了?”林嚴(yán)松在外面等著,林老夫人把兒子一個人留在屋里,冷冷的質(zhì)問。
“母親,桐姐兒是您嫡親的孫女,兒子年后會進(jìn)京述職,松哥兒過兩個月就要回徐州參加今年的秋闈,年后也會進(jìn)京參加會試,所以她一定會被選上的?!?p> 林方舟頗為無奈,有些事不能說的過于明白,但是他也生怕自己母親性子一上來,就毀了他這些年的安排。
“那楠姐兒你打算怎么辦?這可是你親生的女兒。”林老夫人雖然不知道緣由,也知道兒子的前程最重要。
為了這個她也能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楠姐兒養(yǎng)在她身邊這么多年,到底是有感情的。
林方舟對這個女兒可有可無,畢竟一看到她,就會讓自己想起他如珠如寶的嫡長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當(dāng)初沒讓楠姐兒跟青姨娘一起暴斃,已經(jīng)是看在她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份上了。
“母親看著辦吧,進(jìn)京前給她定下一門親事便可?!?p> 老夫人聽了兒子的話臉色一變,氣的捂住胸口,“你就那么看重周氏母女,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這么多年你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如今為了讓周氏母女順心,你竟如此也狠的下心?!?p> “母親!當(dāng)年那件事,若不是母親因著那點血緣關(guān)系為她說話,我必不會留她。”
“這些年她跟在母親身邊,也并沒有學(xué)會安分,若是她有朝一日對桐姐兒不利,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母親若真是為了她好,就為她定一門離京城遠(yuǎn)一點的親事吧。”林方舟面無表情的話,透著瘆人的無情,驚得林老夫人愣在原地。
沒人知道林方舟和林老夫人說了什么,只是那天之后,老夫人待林桐愈加看重,也將林楠定親的事擺在明面上操持了起來。
遠(yuǎn)在上京的禁宮之中,瑩輝的月光照進(jìn)了歷代皇后居住的翊坤宮,在白玉的印射下宛如一層銀霜鋪滿了整個宮殿。
新帝下令親自改建過后的翊坤宮,暖玉鋪就整個宮殿,月光紗掛滿帳前,上好的皮毛整塊整塊的鋪在了內(nèi)殿地面。
院內(nèi)奇珍異草,百花齊放,宛如人間仙境,宮門卻落上了一把積灰的銅鎖,整個翊坤宮內(nèi)更是空無一人。
新帝登基以來,勤政勤儉,整個翊坤宮的改建和他的行事作風(fēng)格格不入,不過翊坤宮的所有陳設(shè)都出自他的私庫,旁人無權(quán)置喙。
新帝行事果斷狠絕,登基三個月后就用雷霆手段將朝堂清洗了一次。
被抄家滅族的幾個家族,在事發(fā)之前攛掇有野心的幾位王爺以新帝不孝謀害太后不配為帝為由叛亂,聲勢浩蕩卻又一夕之間覆滅。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敢小覷這位沒有外戚扶持的新帝。
齊寒翎放下手中的朱筆,抬頭望著殿外瑩瑩的月光,晦暗的眼神閃過一絲明亮的光,棱角分明的五官時時刻刻透著冷意,讓人下意識的遠(yuǎn)離。
“周家近來可還安分?”帝王冷冷的看了一眼翊坤宮的方向,又對著不知名的方向彎了彎嘴角,只是一瞬,快的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
有福心里默默為周家點了一根蠟,這才低垂著眉眼恭順的回話:“周大人送了一封信給太皇太后,意欲將周五姑娘送進(jìn)宮。”
齊寒翎無聲的冷笑,周家果然還是不長記性,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惡心。
如果不是看在表姐的面上,他當(dāng)初清理朝堂時,就會把周家一起處置了,看來他給的警告還不夠震懾周家。
真不知道偌大的周家是這些年是被父皇縱容的太把自己當(dāng)成一回事了,還是實在是太蠢了。
齊寒翎沒把周家放在心上,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不知又想起什么,眉眼突然柔和了下來,“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回陛下,上個月傳來消息,一切安好?!敝灰崞鸷湍莻€人有關(guān)的消息,陛下一向心情甚好,有福自然得跟著陛下笑著說。
林楠得知祖母在給她相看,原本是忐忑期待的,一打聽卻發(fā)現(xiàn)全是些小門小戶的,相看的人里家世身份還不如在徐州時上門說媒的人。
就連喬思收到喬家的信后,也在父親的幫襯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給蜀州同知做貴妾,憑什么她就只能相看那些什么府尹家的公子和當(dāng)?shù)馗患?,甚至是一些家貧的舉人秀才什么的。
林楠壓下心里的憤怒,換了一身素衣,將妝容修淡了幾分,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
她一向擅長這種以退為進(jìn)的手段,這種事她若直接去求祖母,必然討不了什么好,只有讓祖母主動憐惜她,才能得償所愿。
“楠姐兒和桐姐兒不和,最好在咱們進(jìn)京之前將楠姐兒嫁出去,家世身份什么的都不拘泥,只要人品好,大不了我這個做祖母的多添一些嫁妝?!绷珠D住腳步站在廊下,藏在袖子里的手心生生掐出了痕跡。
原來只是因為她和林桐不和,祖母就要把她隨意嫁出去,還準(zhǔn)備舉家進(jìn)京前,將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的伺候在祖母跟前,只要是能讓祖母高興的事她都做,在祖母心里她竟然還是比不過林桐一分。
林楠閉了閉眼,艱難的壓下心里所有的情緒,她絕不會這么輕易的妥協(xié),讓林桐看她的笑話。
“祖母,今早聽下人說您又頭疼了,現(xiàn)下可好些了,我照著之前的方子給祖母熬了藥膳?!?p> 聽到下人稟告楠姐兒在外邊,林老夫人便收了話頭,讓她進(jìn)來。
林楠憂心忡忡的關(guān)切,讓老夫人覺得十分妥帖,她愿意為楠姐兒費(fèi)心,正是因為楠姐兒這十年如一日的將她這個祖母一丁點的不適放在心上。
為了調(diào)理她的身體,楠姐兒還特意跟著府醫(yī)學(xué)了岐黃之術(shù),“你有心了?!?p> “楠姐兒,你來的正好,你看看這些蜀州的青年才俊中,有沒有中意的,雖說你的婚事由我做主,可到底事關(guān)你一生的幸福,你盡管大方的看?!?p> 老夫人吃完藥膳,讓人將桌面的畫冊放在林楠面前,這些都是她考量過后覺得不錯的了。
林楠沒有翻看畫冊,低垂著頭含淚道:“祖母,我還不想嫁人,自從祖父去了之后,您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我還想多陪祖母幾年,在您跟前敬敬孝?!?p> “祖母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你要知道現(xiàn)下祖母還能為你的婚事做主,若是你這次不在蜀州定下婚事,日后你的婚事便只能由你母親操持,是好是壞你都只能認(rèn)了?!崩戏蛉四睦锞腿绦膶⒆约荷磉呴L大的孫女這么隨意嫁了呢。
一想到屆時全家入京,留她一人在蜀州,還不如當(dāng)初在徐州就定下,至少徐州還有林家族人在。
“母親寬厚,日后必不會在婚事上為難我,我還想在祖母跟前多陪幾年,何況大姐姐也還未定下婚事,我作為妹妹的,也不該在姐姐前頭?!?p> 林楠一向要強(qiáng),平日里想要什么都不屑哭求,這還是除了當(dāng)初她姨娘死的時候,第一回在老夫人跟前哭,至于這其中有幾分真意,就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老夫人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楠姐兒一向心氣高,自然看不上她選的這些青年才俊,這番話是在向周氏母女示弱,也是在懇求她的憐惜。
“罷了,你若想清楚了,就該知道往后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去信回徐州,讓你大伯母為你相看幾位徐州的世家才俊,在年前先定下來。等你大姐姐的婚事有了著落,你再出嫁?!?p> 老夫人再怎么憐惜,也記著兒子先前的那些話,她這個二兒子比長子出息,手段也比長子更加強(qiáng)硬,說過的話一向會落到實處。
“多謝祖母?!绷珠а?,心里恨恨的,卻也知道這是祖母的底線了,若是她還要強(qiáng)求,連這點時間也爭取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