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以蓮在沈風還的聲音中沉默下去,有些難耐地動了動身子,卻不小心牽動手臂上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不說話,沈風還也不再追問她,看著門人將她的手臂辦好,等待下一次用刑。
他們不知道在白布上抹了什么東西,貼在手臂上,灼熱的痛感讓她的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
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向來不少。
吳以蓮緊緊咬住下唇,疼痛一波接著一波傳遞給大腦,她的手指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剩。
吳以蓮的腦袋虛弱地垂下,眼睫輕顫,冷汗從額頭滑落至眼角,流進眼里,難受得緊。
沈風還細細地打量她一陣,忽然出聲:“灌酒?!?p> 徐年做記錄的手一頓,有些猶豫:“這……酒后的話,做不得真吧?沈兄要拿這話做供詞?”
沈風還應了一聲:“不論可不可信,有話總比無話有用?!?p> “……”
哪有這樣的。
徐年瞪著眼欲言又止。
沈風還的命令下來,立即有門人出去,不過片刻便端著兩壺酒進來,走近吳以蓮,捏著嘴強行往里灌。
吳以蓮頓時被嗆得清醒過來。
“咳咳……不”她搖頭拒絕,卻無法掙脫門人的手掌,只得被迫仰著頭張開嘴,“……咳咳咳!無恥……”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沈風還沒有憐香惜玉之意,冷眼看著,只在吳以蓮喘不過來氣時喊一聲停,等她咽下,又抬手讓人繼續(xù)。
一壺酒灑了一半,下肚一半,吳以蓮好不容易歇口氣,門人一轉(zhuǎn)身,又重新握了壺酒在手里。
兩壺酒下去,吳以蓮一張慘白的臉硬生生被嗆得通紅。
門人已經(jīng)退開,她仍然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沒,沒想到堂堂探真門的主事,也會用這種……咳咳咳!”
沈風還毫不介意:“自然不及吳娘子光明磊落?!?p> 吳以蓮從未一次性飲過這樣多的酒,不消一會兒,大腦忽然昏沉起來,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灼人的熱,手臂處的疼痛也變得模模糊糊。
吳以蓮的腦袋迷迷糊糊地下垂,精神不知道在哪里游蕩,萬事萬物都虛幻起來。
朦朧之際,她恍惚看見了她戰(zhàn)死的幼弟,他仍是離家時的少年模樣,笑時露出一口白牙,歡喜朝她奔來。
吳以蓮的眉間勉強露出些笑意,畫面卻突然一轉(zhuǎn),他倒在血泊之中,不知傷在何處,鮮血卻不斷涌出,伸著手想要碰她:“打贏這場戰(zhàn),我就可以回家了。”
那道虛弱的聲音,入了她的耳里,最后都化作另一句話。
“長姐,為何殺我?”
如魔音繞耳,纏得吳以蓮胸口發(fā)疼。
長姐,從未想過殺你。
沈風還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虛幻又帶著蠱惑:“是誰?”
吳以蓮卻猛然清醒,狠狠咬住下唇。
鮮血涌出,才讓她保持著清醒:“大人,殺了我吧……”
沈風還在她面前站定,沉默良久,伸手揉了揉眉:“今日就到此?!?p> 徐年和吳以蓮同時松了口氣。
吳以蓮一被送出刑審室,徐年也立馬起身向沈風還告了別,腳下生風,快步離去。
初入官場,他果然還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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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風還對吳以蓮這一審,連著好幾日,披麻戴孝都來了好幾輪了,愣是沒從她嘴里撬出半個字。
只等慶功宴那日,他忙里偷閑終于將那兩張帕子給沈云歸繡好,讓她交了差,只等從宮里回來便可解除禁足。
沈云歸是提前進了宮的,午膳剛過不久,她和平宜公主便被太后叫進宮里。
皇帝和平宜公主是記在這位太后名下的。
按照輩分,她倒是該喚太后一聲外祖母,可偏偏她又不是她親外祖母,作為先皇繼后,她只比她親娘平宜公主大了兩歲,甚至比她名義上的兒子,當今皇帝還小了一歲。
那聲外祖母,她實在是喊不出口,只跟著平宜公主喊她一聲娘娘。
沈云歸坐在平宜身邊百般無聊,側(cè)過腦袋看著太后和平宜講話。
她們之間倒不像母女,更像是閨中好友,說起話來,天南海北都能扯上幾句,好像永無止境。
太后忽然側(cè)頭看她一眼,與她對上視線,露出個笑容:“阿軟也快要及笄了吧,可有心儀的公子?喜歡什么模樣的?好叫你阿娘替你問問?!?p> 沈云歸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問題了,臉不紅心不跳:“我喜歡長的好看的?!?p> 太后與平宜皆是咧嘴一笑,太后故意看了一圈殿里的宮人,接過話道:“我這兒這么多人呢,你倒不怕別人說你庸俗?!?p> 沈云歸一笑:“娘娘你想啊,我好歹也是個郡主,有錢有勢,再不圖點美色,還有什么能圖的?”
平宜好笑睨她一眼:“歪理,那品性為人也不看了?若說好看,你上次罵的那嚴大人家的小兒子也是個好看的,你可喜歡。”
“那這也不只是條件之一么?”沈云歸嘟囔,眼珠一轉(zhuǎn),“若要這么說,當初盛京城里品性好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你怎么就選了我爹呢?難道不是因為他臉長的比較好嗎?”
“你這孩子!”平宜伸手掐了掐沈云歸的臉,“情愛之事,哪里是你現(xiàn)在能曉得的清楚的?!?p> 沈云歸小聲回嘴:“還不是你們要問我的嗎……”
太后笑得眉眼彎彎,她也是看著沈云歸坐在這里實在無聊,才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行了,不拘著你了,你出去玩吧?!?p> 聞言,沈云歸即刻起身,歡快行禮:“謝謝娘娘!”
平宜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失笑,叮囑道:“若是遇上了三皇子,可不許再同人吵架了。”
“女兒曉得!”
沈云歸行禮告退,帶著盼春往外走。
她被禁了將將九天的足,好容易出來了,哪怕是在宮里,也覺得空氣都是泛著甜味的。
沈云歸直奔御花園,今日慶功宴,宮妃大都待在寢殿做準備,御花園難得人少。
她沒有特別喜歡的花,但花開的模樣,她也是喜歡看的,誰不喜歡好看的東西。
尤其是她已經(jīng)看煩了沈府里那些花兒的模樣。
云淡風輕,沈云歸好不愜意,心情非常美妙。
如果不是在御花園遇見了三皇子秦頌。
怕什么來什么。
他身后跟著一眾宮女和太監(jiān),應該是剛從皇后那里出來,衣服倒是穿得工整,一瞥見石凳上的沈云歸便樂了:“聽說有人被禁足了,這幾天,怕是連外面的陽光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