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暉,飛掠過幾只孤雁,在空中盤旋一圈后,駛向一處稀松林,似乎在尋找入夜前的晚餐。
朔州城東一無名官道上,一名漢子半蹲在地上捏了捏疑似車轅壓過的硬土,發(fā)著牢騷。
“老白,楊忠禮那混球沒框咱吧,這已經(jīng)是第三趟了!”
“你有其它法子嗎?”
一旁,老白撇了漢子一眼,放下手里的塵土,躬直了身子,說道。
“忠禮那小胖子主意餿是餿了點,也不無道理,這王家騾馬隊少說也是十幾架大車,一路人吃馬嚼,總能發(fā)現(xiàn)蹤跡,行了,這條官道沒有眾多車轅重復(fù)壓過的痕跡,換一條路,咱繼續(xù)追?!?p> “要追你一個人追,我腿抽筋,走不動了?!?p> 老黑說完,卷起褲腿,搓揉著腿肚子,接著一邊牢騷起來:
“這一路馬糞蛋子都沒一坨,離入夜更沒幾個時辰,黑燈瞎火的,白折騰不是……”
“等會,”
老白聽完一愣,隨后上前幾步,抓著老黑的衣領(lǐng),將其提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么?”
“兄,兄弟,有話好說,我腿又不抽了,馬上走?!?p> 老黑被老白原地提了起來,瞬間慫了。這蠻子,他可過不了二十招。
“不是這個,你剛剛說的上一句?”
“額,天快黑了?!?p> “不對,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馬糞坨子都沒瞧見?!?p> 這么一說,老黑也反應(yīng)過來了,一落地,氣急敗壞罵起來:
“他娘的這些奸商,害老子腿都磨起泡了。”
沿路馬糞明顯被人清理了,自然車轅印也可偽裝,怪不得一路上車轅印這么難找,明顯是處理過,匆忙之下又沒完全處理干凈。
“哪條道的車轅印越淺,越雜亂,就是這幫孫子?!?p> 老白接著開始回憶道。
“白哥,前一個時辰之前,咱們追過應(yīng)州那條官道,不就是嗎,直娘賊,那里土質(zhì)稀散車轅印有一段沒一段的,又淺,看上去跟走了幾天似的,而且那條官道附近沒什么山頭,安全啊!”
老黑拍了一下大腿,越說越興奮。
“老黑,取地圖,咱得抄近道了。”
“好嘞!”
…………
不多時。
天色漸漸陰郁,還有細細的雨水毫無征兆的飄下。
一處官道土丘附近,十幾輛寬大的馬車擠在一圈,不時有提刀帶棍之人戒備著四周,一時間數(shù)根松樹火把被點燃,車隊之人,慢慢引起篝火堆,嘈雜的人聲,騾馬聲,伴著細雨,很是喧鬧。
“這雨說下就下,便先在此將就一晚,你們幾個快去附近多拾些柴火,這入夜下這么場雨,倒春寒,可別染上傷寒了,這篝火務(wù)必?zé)!?p> “還有就是今晚巡夜之人,加上我,每倆個時辰,必須有一半人是醒的,今年,已經(jīng)有三支商隊沒了消息,大家萬不可懈怠?!?p> 說話之人,年約三十左右,環(huán)首豹眼,四肢健碩,是車隊的領(lǐng)頭,此刻正在吩咐著眾人。
“好的,王頭?!?p> 在場眾人,連忙應(yīng)道。
趁著雨還未下大,眾人披著蓑衣,合上隨車木板,桐油布,開始搭建遮雨棚子,另一部分人沿著官道周圍撿拾柴火。
“直娘賊,總算是被大爺我逮住了,老白你瞧,這伙人準(zhǔn)備在此宿營,咱是不是抓個舌頭先?!?p> 老白老黑朝這個方向一連追了數(shù)個時辰,眼見天也黑了,人也濕漉漉的,就在快要放棄時,黑夜中,一場篝火點燃了他們的希望,尋到了此處。
“眼下雨還未停,行動多有不便,這樣,你先在此跟著,沿途留下足跡,我回去稟報大人?!?p> 老白拉著老黑躲在車隊不遠處土坡上,見著前面篝火熊熊燃燒,四周又人多勢眾,謹慎回道。
“白哥,白大爺,您要我命啊,我留著,這鬼天氣,我還能扛過明日嗎?”
老黑小聲說完,渾身打起冷顫。
白天追的一身汗,夜晚又濕冷,百二十斤漢子也熬不住了。
“這,怪哥哥馬虎了,這樣吧,我身子比你結(jié)實,我盯著,你去稟告大人。”
老白看著雙腿哆嗦,臉上打著冷顫的老黑,轉(zhuǎn)頭一想,這廝莫不是腎虛,可不能誤了大事。
“好嘞,謝白哥體諒小弟,俺這就去稟告大人?!?p> 老黑說完,便移動著腿,半蹲著,原路返回。
“嘿嘿,沒腦子的粗漢,這功勞,可是我的?!?p> 朝著朔州方向走過了二里地,老黑腿也不抖了,甚至有些亢奮,步伐明顯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