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了,我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與身體分離。我胡亂地揮舞自己的手腳,沖著空氣大嚷大叫。我好像看見我的父母心急如焚地跑進房間,他們沒能控制住我。過了一會,穿著白大褂的人沖了進來,我被幾只手摁住,緊接著我的屁股上被扎了一針,然后我迅速癱軟下去,被人抬出去,之后我不省人事,醒來時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醫(yī)院。
得知醫(yī)生要給我照腦部的ct片,我并不配合,我滿心只有一個念頭:逃。
我從檢查床上猛地彈起來,朝著有光的走廊就要向外沖,半途被父母逮住,被壓制的惱怒和委屈像導火線點燃了我的淚彈,于是我聲嘶竭底地大嚎,像條岸上缺氧的魚一樣,使勁撲騰自己身體自由的部分,左右旋轉地抹著冰冷的瓷磚。我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天旋地轉間看見兩個男生站在走廊外看熱鬧,我沒有折騰一會便被人又扎了一針,弄進去一頓操作。
回家后我沒有再鬧事,一語不發(fā)。
噠噠噠……
我無法感知時間。
也許是過了一會兒吧,我說:“媽,ct單給我看一下?!?p> 結果顯示,腦部結構正常。
這晚,我和父母商量好一起去市醫(yī)院精神科看病。隔天我們根據(jù)市醫(yī)院精神科醫(yī)生的推薦,找到了市里一家精神病醫(yī)院。因為這位精神科醫(yī)生更擅長治療其他的一些精神病。
我渾身緊繃地坐在椅子上,父母守在一旁。對面是位女醫(yī)生,她對我說話的語氣一聽就很老道,十分的溫和,很能安撫人的情緒。我對她寄予了很大期望,我很怕希望落空。
“小朋友,你別緊張,你跟我說說你的情況?!?p> “好……”我邏輯清晰地說明,雖然我始終無法放松,縮著身體。
“你們看,這個小朋友很木訥(訥字剛吐出就虛聲了),這個小朋友就是抑郁癥,沒事,我開些藥回去吃,因為藥性烈,所以我開兒童的藥量,藥吃完了再來復診。”她快速寫了個單子。
我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我好像抓住了希望的尾巴,走出醫(yī)院,臉上有了微微笑意。
我現(xiàn)在只能相信醫(yī)生。
我按照醫(yī)囑吃了藥后,覺得很困,進房間睡覺。
“我覺得很困,先去睡了?!蔽腋嬖V父母。
第二天早晨,我從床上爬起來,頭暈暈沉沉,踩在地上就像是踩在棉花上,與其說是向衛(wèi)生間走,不如說是向前一直跌(沒有跌倒,行走沒有實感,像在飛。)!
解決完生理需要,我剛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跟關了燈一樣。我睜著眼睛,但我什么也看不見,恐慌向我襲來,我立即帶著哭腔大聲呼喚我媽,:“媽媽,媽媽,我看不見了,你快來,媽——”我邊喊著邊靠著墻滑坐到瓷磚地面上,然后雙手亂抓亂揮。我想要確認,想要抓住我媽到來的手。
我瞎了!怎么辦?難道我一輩子都要失明了嗎?短短幾秒鐘,卻給我時間漫長的錯覺。
絕望加深了我的痛苦,讓茫然的我更加無助,弱小。我脆弱到塵埃里。也是在那一瞬間,我意識到自己的命如草芥。
父母很快趕來,焦急地問我怎么了?
“我看不見了,媽媽,我要是再也看不見了怎么辦?我很害怕!”我無力又用力地抓住來人。
“楠雅你別怕,我們先出去,媽媽在這?!眿寢尩脑拏鱽砹肆α?。
“楠雅,別怕,媽媽爸爸都在這?!备赣H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緊張我,在安撫我。
我們都說藥是不能吃了。我睜著眼睛,聽著外界的聲音。
“你去燉大骨湯給楠雅喝,我在這照看她?!备赣H對母親說。
……
灌了一碗公大骨湯,我的眼睛還是看不見。
“藥性太烈,孩子的身體太虛弱,吃不消,再等等看,要是再看不見就要趕緊帶孩子去醫(yī)院?!备赣H冷靜沉著地說。
我昨晚開始吃藥,吃的藥是安眠藥。醫(yī)生說過因為藥性烈,所以給我開的是半量。父親的話有道理,我是認可這個做法的。
……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眼前從黑暗突然出現(xiàn)一些馬賽克,然后有光線射了進來,我眼前慢慢恢復了景象。
“我看見了,媽,爸,我看得見了!”我欣喜若狂。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