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鄉(xiāng)里鄉(xiāng)親
劉素玲見丈夫抄起個飯碗舉起來，以為要砸自己，她連閃都沒準(zhǔn)備閃，一直身兩眼一瞪，厲聲問道：“怎么著，你還要使碗砸我呀？”
范祥照見狀，臉上立即由陰轉(zhuǎn)晴，“噗嗤”一笑：“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能弄么辦哪，我這是幫著你拾掇拾掇桌子。”說完順手把手里的碗，輕輕摞在了妻子的面前。
劉素玲不依不饒的說道：“你今兒個要是真使碗砸了我，我準(zhǔn)叫你的仨小孩沒有了親媽，叫你打后半輩的光棍兒，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忒信唄?！狈断檎者B連點著頭兒：“哎、哎，你坐下、坐下，你告上我大冷的天兒，大年三十后晌的，你跑出去想干什么事去??？”
劉素玲一看丈夫的，態(tài)度變好了也笑了笑：“你還當(dāng)著我去找野男人，搞瞎蛋事去呀？我是上孫大壯家里去?！?p> “你上孫大壯家里去，有什么事?。俊狈断檎找苫蟮目粗拮訂?？
劉素玲：“大壯家年年都是年三十的，后晌吃完了飯才捏(包)餃子哪。他家人口多，老的老、小的小，我怕大壯媳婦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去幫著她捏會餃子去。”
“哦，是這么回事啊?！狈断檎障肓似探又f：“我跟你商量一下，大壯家人口多，掙工分的人少。今年他們家，又是一個虧款戶兒，分的麥子也不多。運來叔（孫大壯的父親）常年有病在炕上躺著，他們家比較困難。要不你在家里舀著瓢白面，順便給他們家?guī)?p> 著?！?p> 劉素玲抿嘴一笑：“你說晚了，頭吃后晌飯的時候我就舀了，半簸箕白面擱在案子上了，準(zhǔn)備走的時候帶著?！?p> 范祥照高興地說道：“呦，你什么時候政治思想覺悟這么高了？”
“這整天價跟共產(chǎn)黨員，革命干部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在一個炕睡覺，思想覺悟想不高都難哪?！眲⑺亓崂L聲說完，端著一摞碗走出了屋子。
范祥照望著妻子的背影：“你別拾掇桌子了，一會我拾掇，你緊著做好人好事去吧?！?p> 劉素玲：“哎，你還別損我，做好人好事我心里痛快，睡覺睡的都香?！?p> 范祥照一笑：“你說錯了，我這是支持你?！?p> 劉素玲：“桌子拾掇完了，你想著上灶火膛里填把火，燒熱了水把筷子、碗、鍋的都刷出來。別都凍在鍋里頭，趕明兒個還得，起五更煮餃子哪?！?p> “知道了?！狈断檎沼謬诘溃骸暗郎匣塘锏牟缓米?，你可要小心著點兒。別賽馬踩了車似的走道兒，擦個大跟頭。摔著你倒不礙事兒，把白面撒在地上可就壞了?！?p> “喝、鬧了半天我在你的眼里頭，還沒有這半簸箕白面值錢呢唄？好、你給我等著，今兒個后晌我就不家來了！”劉素玲有點惱火的說道。
“你不家來，你舍得了我，你舍得了你那仨寶貝疙瘩嗎？”范祥照反問道。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耍貧嘴了，大過年的連句吉利話都不會說。我得緊著走了，等二紅睡著了，你趕緊著給她拿個被蓋上?！眲⑺亓嵴f完，風(fēng)似風(fēng)、火似火的走出了屋子。
劉素玲走后，范祥照坐在炕上，裹了根旱煙，慢條斯理的抽完，準(zhǔn)備收拾飯桌兒。他剛剛下炕穿上鞋，院子里傳來了，姫和林的聲音?！跋檎招值?、祥照兄弟在家呢嗎？”
“在家哪、待家哪?！狈断檎找贿叴饝?yīng)著，一邊往屋外走去迎。他走到外間屋的門前，開開屋門兒、撩起了門簾一看。見姬和林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院子里的雪地里哪。他趕緊說道：“和林哥你怎么還在雪里站著哇，快進屋快進屋?！?p> 姬和林“吱呀吱呀”地踩著積雪來到外間屋門口兒，“叭叭”地用力跺達著鞋上粘著的雪。
“和林哥，快進屋。長就的屋里的地也是土的，沒事兒?！狈断檎找恢皇至弥T簾催促道。
姬和林齜牙一笑：“這樣進屋滿腳上的雪，忒膈應(yīng)人、膈應(yīng)人。”
“膈應(yīng)什么人呢？一個土屋里地別跺達了，快進來吧。”范祥照說道。
姬和林又低下頭兒，使勁的跺達了兩個腳，抬腳走進外間屋里站住，扭頭看著范祥照，他沒有直接往里間屋里走。范祥照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連忙說道：“和林哥，大虎他媽沒在家，孩子們也都出去玩了，家里就剩下我跟二紅了?！?p> “哦哦。”姬和林聽了以后，這才抬腳往里間屋里走。范祥照又緊走了兩步，撩起了里間屋的門簾兒。
姬和林進到里間屋，站在屋里地上，用雙手替換著打撲了打撲棉襖上的雪花兒，又摘下了棉帽子打撲了兩下，然后扣在頭上。
范祥照從炕里面拿過小煙笸籮兒，放到姬和林面前，笑呵呵的說道：“和林哥，抽袋煙吧。”
姬和林：“不不抽，我?guī)е模槲壹簜€的吧。”
范祥照：“你這是干嗎呀？大年三十的，你上我們家串門來，怎么能抽你己個的煙呢？你還是抽我的吧。今兒個后晌我這煙可是一點兒，別的東西都沒摻和是純煙葉兒，來裹袋抽吧?！?p> “兄弟，這么好的煙你還是己個留著抽吧，我就抽我己個的吧。”姬和林?jǐn)[擺手說道。
“和林哥，現(xiàn)在可是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下的，社會主義社會呀。咱們要有苦同吃，有福同享，走真正的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的道路。這好煙我要是光己個抽，不就成了舊社會的大地主了嘛，以后你們還不得打倒我呀？來、我給你裹上?！狈断檎照f完，從煙笸籮里拿起一張裹煙紙，捏了點煙葉放到煙紙里。用兩只手裹好，遞到姬和林面前。
姬和林猶豫了一下，低下頭顫抖著手接過了煙。范祥照又順手拿起火柴盒兒，抽出一根火柴，“嚓”地劃著火，送到姬和林面前：“和林哥來，我給你點著煙。”
“不不不，我己個點己個點?！奔Ш土钟悬c受寵若驚，身體往后閃了一下兒，連忙擺著手說道。
“你看我都把洋火劃著了，快點叫我給你點上吧?！狈断檎沼职咽掷锶紵幕鸩窆鲀海Ш土置媲八土艘幌抡f道。
姬和林急忙把煙叼在嘴上，伏下身，伸出兩只手捂著燃著的火柴棍點上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非常享受的點了點頭兒。
“和林哥，這煙怎么樣，有點勁頭吧？”范祥照微笑著問道。
姬和林一手拿著煙，又吸了一口，另一手抬起來用手背揉了揉兩只眼：“不光勁頭大，還真香芬，真好抽哇?！?p> “好抽，你就坐在炕上慢慢的多抽兩袋。你輕半會的也不到我們家來一趟。今兒個是大年三十后晌，你就多坐會吧。”范祥照扔掉手里的火柴棍兒。
姬和林慢吞吞的說道：“兄弟，我今兒個來是有事求你幫忙的?！?p> 范祥照一直脖子：“和林哥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說不著誰求誰的這個話兒。你有什么難事你就直接跟我說，咱小隊解決不了的事兒，我找村里幫助給你解決。村里再解決不了的事兒，我找公社里幫助解決?，F(xiàn)在是咱貧下中農(nóng)掌著大印哪。黨和人民政府，就是幫助咱們窮人，解決困難事的?！?p> 姬和林沒有說話，他把煙叼在嘴上，倆手解開腰間的布扯條繩子，又解開大襟棉祆下面的兩個紐扣兒。一只手撩起來棉襖的下身兒，另一只手從懷里掏出個小白布包兒，手微微顫抖著放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