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章尊老愛幼
家家戶戶吃完餃子，天色才剛剛放亮。和往年的初一早晨一個樣兒，以家族結(jié)成隊，大人們帶著孩子，成群成幫的走上街頭、小巷，走家串戶的，給長輩人一一拜年。
天將中午，楊大春隨父親在村里，給家族的長輩，和鄉(xiāng)親們的長輩拜完年以后，他和范大虎、孫大栓、孫二栓、石林、王鐵蛋等幾個孩子，走出了村莊，頂著刺骨的小北兒，來到大場里，給伺養(yǎng)員李同拜年。因為李同是給隊里喂牲口的伺養(yǎng)員，一年到頭兒，除了回家吃飯離開場，其它的時間都是在場里度過。所以，街坊四鄰的晚輩們，在村里給長輩們拜完了年，才會走出村莊來，給他拜年來。
李同給牲口拌好了一和草料，走出牲囗棚站在門口兒，打撲完了身上的塵土一抬頭兒，看見楊大春等幾個孩子沖他跑過來，孩子們邊跑邊喊：
“大伯、我給你磕頭拜年來了?！?p> “大爺爺、我也給你磕頭拜年來了?！?p> “老祖，還還有我?！?p> “……”
李同看著孩子們沖著他跑來，聽著孩子們叫他的聲音，他心里那個高六、痛快、甜蜜呀，笑的臉上一朵花似的，迎著幾個孩子，疾步走過去：“你們別跑了，風(fēng)唵著食該不好受了。”
孩子們的小腿多麻利，跑的有多快呀，李同迎著孩子們走出了十幾步，孩子們就跑到了李同的跟前站住了。沒有容李同說句話兒，楊大春氣喘吁吁，對幾個孩子說：“快快快點兒，咱站成一溜兒，就就在這給大伯，磕頭拜年，要不一上屋里去，大大伯該不叫咱們給給他磕頭了?！?p> 幾個孩子很快就站成了一溜兒。
“大伯、我給你磕頭拜年了?！?p> “大爺爺、我也給你磕頭了?！?p> “……”
“別磕頭別磕頭，你們這一來，就當(dāng)了拜年了?！崩钔s忙上前，要阻攔孩子們給他磕頭。
幾個孩子沒等李同拉住他們，就趕緊兩只小手兒，各自都往胸前一捧“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趴在了李同的腳下“咣咣咣”給李同磕了三個響頭。
李同彎下腰抓住兩個孩子的，一人一條胳膊，往上拽著：“哎呦，你你們快著起來，上屋里暖乎暖乎去?！?p> 幾個孩子站起來，兩只小手往胸前一抱，又給李同作了三個揖。這才各自彎下腰，用兩只小手分別，打撲掉倆膝蓋上沾的土，有的孩子抬起一只小手兒，擦掉沾在額頭上的土。
李同是上了幾年的歲數(shù)了，這要是年輕的時候，樂的他非得跳著腳兒、轉(zhuǎn)著圈兒、轉(zhuǎn)暈了頭、倒在地上樂不行。他喜笑顏開的，用手輕輕拍拍這個孩子的后背，摸摸那個孩子凍涼的小臉蛋兒，喜愛、心疼的催促：“你們快著快著，上屋里去暖乎暖乎吧，大過年的千萬別凍著?！?p> 孩子們小跑著進了屋。
李同在后面兒，樂樂的緊跟著幾個孩子。
幾個孩子跑進屋里，都站在屋里地上，轉(zhuǎn)悠著頭在屋里看看這兒、望望那兒。
李同隨后進到屋里，一邊解著扎在腰間，灰白色的布帶子，一邊讓孩子們：“你們快著脫鞋上炕暖乎去，我今兒個燒的火多，炕上熱乎著哪?！?p> 有的孩子脫掉鞋上了炕里兒，有的孩子沒有脫鞋，耷拉著兩條腿坐在炕沿上。楊大春站在屋里地上，倆眼盯著貼在后屋墻上的，一條春聯(lián)看。
李同解掉腰間扎的布帶子，隨手?jǐn)R在了窗戶臺上，解開大襟棉襖下面的，兩個蒜苗疙瘩的扭扣兒，左手撩起左面兒，棉襖的下半身，右手伸進左面兒，棉襖里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塊兒，有十幾塊兒。給這個孩子兩、三塊兒，塞進那個孩子手里兩、三塊兒，又掖進另一個孩子的，小口袋里兩、三塊兒。他把手里的糖塊兒，都散給了幾個孩子，又爬上炕，在靠后屋墻的被褥卷的后面兒，拿出一個小白布口袋兒，退著身爬下了炕。他解開了小布口袋嘴兒，把一只手伸進小布口袋里，抓出一把炒熟的花生來，分給孩子們吃。他把小布口袋里的炒花生，都分給了孩子們以后，把小布口袋嘴朝下抖摟了兩下，從小布口袋里掉出了，半拉炒煳了的花生豆兒，落在了地上。他彎下腰拾起了半拉煳花生豆兒，就填進了嘴里，嚼了兩下咽進肚里。他對坐在炕里面的，沒有穿著襪子的，兩個孩子說：“你們倆快著把腳，伸到被褥卷底下去，被褥卷底下熱乎兒?！崩钔挚粗诳谎厣系膬蓚€孩子，凍的通紅的小臉蛋兒，心疼地：“這天多冷?。磕銈兣苓@么老遠，怎么還給我拜年來了？趕過年你們可別來了，大過年的把你們凍著就毀了。”
一個孩子：“大爺爺，我爸爸夜里個后晌，就就告上我，今兒個給你拜年來?！?p> 另一個孩子：“大伯，我爸爸也是夜里個后響，就告上我今兒個給你拜年來，過年我們還來給你磕頭拜年?！?p> “行行行，我不是怕你們凍著嘛?！崩钔瑯返哪钦媸菨M臉的笑紋啊。
楊大春站在屋里地上，仰起頭望著李同，問：“大伯，屋里的這條春聯(lián)是誰給你貼的呀？”
李同：“是你五生(李真鋼的小名兒)大哥?！?p> 楊大春：“他、他貼錯了?！?p> 李同：“怎么貼錯了？”
楊大春：“這條春聯(lián)不是貼的，人住的屋里的?！?p> 李同一愣當(dāng)眼：“怎么回事??？”
楊大春：“這條春聯(lián)上，寫的這四個字不對。”
李同：“這四個字怎么會寫的不對呀？家家人住的屋里不都是，貼的人口平安四個字嗎？”
楊大春：“是啊。大伯你看看你住的這屋里，貼的這條春聯(lián)上，寫的這四個字念什么呀？”
李同看都沒看，屋墻上貼的那條春聯(lián)上寫的四個字：“念人口平安唄?！?p> 楊大春：“不是念人口平安大伯?！?p> 李同：“那、那還能念什么呀？”
楊大春：“這四個字念肥豬滿圈?！?p> “??！”李同一聽登時就瞪起了一雙眼睛，眼珠子都快瞪流出來了：“大大、大春你說這四個字兒，念念念什么？”
楊大春：“念肥豬滿圈?！?p> 其他幾個孩子也往屋墻上看了一眼，同聲：“是念肥豬滿圈?！?p> 李同氣的兩只手一拍，滿臉的怒氣：“好好好你個老五生，我給你起的這個小名倒挺好聽，打趕明個起，你們都跟他叫老五斗吧！”
楊大春：“大伯，我大哥不認(rèn)的字兒，趕過年我們幾個來給你貼對聯(lián)吧?！?p> 李同：“我知道他不認(rèn)的字干不了這個事兒，我是想找一個認(rèn)的字的人，把對聯(lián)幫著我貼上。這小子非得來給我貼上不行。他跟我說：求人不跟求己個的兒，他干這點事兒，是張飛吃豆芽兒，小菜一勺兒，腳面水平蹚。我聽了他的話兒，這下子把老子可他媽的，坑的老墳上去找他媽媽了！”
楊大春：“大伯，我大哥把那條寫有人口平安的，春聯(lián)貼的哪去了？”
李同：“還用問嘛，他準(zhǔn)他媽的，貼的豬圈窩里頭去了唄！這下倒好啊，算他小子孝順，把老子腳面水平蹚，蹚的豬圈窩里當(dāng)豬養(yǎng)著去了，他把豬蹚的屋里，當(dāng)爸爸養(yǎng)起來了！”李同氣的在屋里地上，轉(zhuǎn)了兩個圈站住，臉上的怒色消失了，他語重心嘗地，對幾個孩子說：“孩子們，因為舊社會兒，咱窮人沒有錢，上不起學(xué)，你們的大哥一天學(xué)都沒有上過，半拉字都不認(rèn)的，今兒個貼對聯(lián)兒，才鬧出了這么大的個笑話兒。你們?nèi)缃褛s上，共產(chǎn)黨跟咱們的偉大領(lǐng)袖，領(lǐng)導(dǎo)下的新社會了，你們可得要好好上學(xué)認(rèn)字啊。將來為隊里搞好生產(chǎn)，為國家建設(shè)要多出力呀！”
幾個孩子都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