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章含辛茹苦
下午，陳領(lǐng)沒有出工參加，生產(chǎn)隊(duì)里的生產(chǎn)勞動。她特意到肉食部里，買回來一斤豬肉，給楊大春包了餃子吃。
傍黑兒，楊大春在炕尾里，站在屋里地上收拾，明天出民工走，所需要帶著的東西兒。楊小花坐在炕上的飯桌前，趴在飯桌上寫作業(yè)。陳領(lǐng)在外間屋里，燒火煮餃子。餃子快煮熟的時候，她掀開鍋蓋頂，把鍋蓋頂靠著墻，戳在了鍋臺上。她拿起笊籬慢慢的，在鍋里和拉餃子。和拉了幾圈兒，她把笊籬放在了鍋沿上。在碗架上拿起醋瓶兒，往放在鍋臺上的，事先洗干凈了的，兩個飯碗里分別，倒了一碗底的醋。她把醋瓶放回碗家上，順手在碗架里，拿了兩雙筷子。一手端起一個醋碗，走進(jìn)里間屋，把兩個醋碗、兩雙筷子，放在飯桌上。扭臉看著楊大春：“大春，餃子煮熟了，你吃完了飯?jiān)偈岸薨??！?p> “哎。”楊大春答應(yīng)了一聲。
楊小花放下手里的筆：“老姑奶，我端餃子去。”
“不用你端，燙壞了你的手就毀了。你把作業(yè)本前擱到，窗戶臺上去，吃完了飯?jiān)賹懓?。”陳領(lǐng)說完，回到了外間屋里。
楊大春撩起屋門簾：“老姑奶，我端餃子吧?！?p> “不用不用，你跟小花都洗洗手、洗洗臉上炕，等著吃去吧。”陳領(lǐng)說著話兒，用笊籬撈起一個餃子，用一個手指頭，摁了一下餃子的肚兒。被摁下去的餃子肚兒，很快的就起來了。她把笊籬里的，一個餃子倒進(jìn)鍋里，轉(zhuǎn)身一手提拉的著笊籬，走到放在屋墻角的水缸前。拿起舀水的瓢，在水缸里舀了半瓢涼水，回到鍋臺前。把半瓢涼水潑進(jìn)，剛落了開的鍋里。用涼水潑一下，鍋里的黏沫子，為的是餃子撈到盤里、碗里、盆里的，不易粘在一起。她把水瓢放進(jìn)鍋臺上面的，一個和面的瓦盆里。順手拿起刷干凈了的，一個小鋁盆兒，往盆里撈餃子。小鋁盆里撈滿了餃子，又往一個盤子里，撈了一笊籬餃子，鍋里的餃子撈完了。她把笊籬放在了鍋沿上，一手端起了小鋁盆兒，一手端起了盤子。走進(jìn)里間屋，把小盆兒、盤子放在了飯桌上。
這會兒，楊大春、楊小花，已經(jīng)洗完了手、臉。楊小花手里拿著，一雙筷子坐在飯桌前。楊大春靠著炕沿兒，站在屋里地上。
陳領(lǐng)對楊大春說：“大春、快點(diǎn)上炕你們倆吃飯。等會餃子涼了，該不好吃了?！?p> 楊大春：“老姑奶你前上炕吃?！?p> 陳領(lǐng)：“你們倆前吃吧，鍋里的水，我一忙給填少了。餃子一鍋我沒有煮完，我還得煮餃子去哪?！?p> 楊大春：“老姑奶你前上炕吃吧，我會煮餃子，我煮去吧。”
陳領(lǐng)：“不用不用你煮，趕把餃子煮壞了，就沒有法吃了。你上炕前跟妹妹吃，聽話。”
楊大春、楊小花非常相信、聽她們這位，在他們兄妹倆的心目中，慈母般的，老姑奶的話。所以楊大春也沒有，多想什么事兒，便脫鞋上了炕，坐在了飯桌前，拿起了一雙筷子。
陳領(lǐng)站在屋里地上，笑盈盈的看著揚(yáng)大春、楊小花兄妹倆，每人夾了一個，餃子放進(jìn)碗里。囑咐小花：“小花你吹吹餃子，再上嘴里填。餃子忒熱了，別燙壞了你的嘴?！?p> 楊小花忽閃著大眼睛，望著老姑奶：“老姑奶，我前不吃哪。我、我等著老姑奶一塊吃?！?p> 陳領(lǐng)：“你別等著我了，我得煮一會哪。你前跟哥哥吃吧，小花聽老姑奶的話?！?p> 楊小花聽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兒：“嗯?！?p> 陳領(lǐng)站在屋里地上，看著楊大春、楊小花兄妹倆，每人吃了兩個餃子以后，才回到了外間屋里。她來到外間屋，可不是煮第二鍋餃子的，餃子一鍋就煮完了。當(dāng)時家家戶戶的，白面都很少。她只包夠了楊大春、楊小花兄妹倆，夠吃的餃子。她自己搟了一碗，白薯面的黑面條吃。
注：白薯面的面條的做法是，白薯干磨成了面，再放上點(diǎn)榆樹的，榆皮面摻和在一塊做成的。一種白薯面兒，是搟不出面條來的。因?yàn)榘资砻鎯海巢坏揭粔K沒有勁兒。榆樹皮面黏、有膠性、能凝固。只有這兩樣?xùn)|西兒，摻和在一起，才能搟出面條來哪。要么那個時候，經(jīng)常有做買賣的人，走村串鄉(xiāng)的，買榆樹皮的哪。買到榆樹皮曬干、磨成了面兒，賣給各家各戶吃，白薯面的面條用。這是人們在少錢、缺糧，還要生存下去，想出的辦法。不難看出人窮了，也是一種簡單、科學(xué)的動力。更加充分的證明了，偉人說的一句話：窮則思變。那個時期在杜柳村兒，這一帶的鄉(xiāng)村里的，家家戶戶幾乎都吃過，白薯面搟成的面條兒?，F(xiàn)在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們，還記的非常清楚哪。
陳領(lǐng)怕楊大春、楊小花兄妹倆，看見她吃白薯面的黑面條兒，心里一難受，吃不下餃子去了。她來到外間屋里緊著、忙著的，把早已經(jīng)搟好了的，白薯面的黑面條兒。下了鍋煮熟了，撈到碗里撒上點(diǎn)鹽，蹲在了鍋臺前吃。
楊大春、楊小花是兩個，非常聰明、懂事的孩子。陳領(lǐng)去了外間屋以后，他們倆一個餃子都有吃，等著他們的老姑奶，煮熟了第二鍋餃子，回來一塊吃。楊大春一開始，能聽見陳領(lǐng)燒火的響聲。過了一會外間屋里，就沒有了任何的響動聲了。又過了兩、三分鐘，楊大春還不見老姑奶，端著煮熟的餃子進(jìn)屋。他生怕老姑奶，出點(diǎn)什么意外的事兒。他就下了炕，趿拉著兩只鞋往屋外走。他走到屋門口兒，撩起了門簾兒，一步就跨過了門檻兒，站在屋門口一看。老姑奶正蹲在鍋臺前，手里端著個碗吃飯哪。他往老姑奶手里，端著的碗里一看，老姑奶吃的是，白薯面的黑面條兒。他的心立刻往下一沉、鼻子一酸，眼淚可就流下來了。
陳領(lǐng)聽見響動，抬起頭一看。見楊大春滿面淚水的，站在屋門口看著她哪。她趕緊著低下了頭兒，把剩下一碗底的，黑面條扒拉進(jìn)嘴里，嚼了嚼咽下去。隨手把碗、筷擩進(jìn)鍋里站起身來，看著楊大春：“你要干嗎、干嗎呀？你少在我跟前兒，哭天抹淚的，我不愛看你這個樣兒，我平常日子，告上你什么來呀？你快著進(jìn)屋吃飯去，別把這事告上小花?！?p> 楊大春：“老、老姑奶你……”
陳領(lǐng)打斷楊大春的話：“你什么呀你，我在家里想什么時候，吃餃就什么時候吃。你上海河工地上，誰有工夫給你捏(包)餃子吃啊？你聽話，快著進(jìn)屋吃飯去。我這會上你李同大伯家，去串個門兒?！?p> 楊大春一咬后槽牙，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兒，轉(zhuǎn)身一撩門簾兒，回到了里間屋。脫掉鞋上了炕，坐在了飯桌前。
陳領(lǐng)隨后也進(jìn)到了里間屋，站在屋里地上。囑咐楊大春：“大春，我告上你啊。你上海河上干活兒，要是實(shí)在受不了了，你就給我捎個信來，我找個人替你去。還有干活的時候，甭管是哪個民工，包括關(guān)驢子(關(guān)驢子是挖海河民工，公社帶工的民工連長，本人的姓名，叫關(guān)鳳堂，關(guān)驢子是他的外號)。要是露出磕你來，你也給家里捎個信兒。我叫你老祖(陳領(lǐng)的父親)，上海河工地上，找關(guān)驢子去。你聽見了嗎？”
“老姑奶，我、我聽見了。”楊大春抬起頭來，望著老姑奶：“老姑奶，我上海河隊(duì)里，補(bǔ)助我的十五塊錢、還有四十五糧食兒，你趕明兒個想著，支、支回來吧?！?p> 陳領(lǐng)：“行，你甭管了。家里有錢，你前帶著吧?！?p> 楊大春：“老姑奶，我不用帶著錢，工地上公家什么都管。我?guī)еX花不著，留著錢老姑奶，在家里花吧。”
“你在道上吃飯，不得花錢呢？你就甭接記著我了。你快著吃飯吧，我得緊著上你，李同大伯家去一趟。”陳領(lǐng)說完，轉(zhuǎn)身走出了里間屋。
楊小花：“老姑奶你還沒有吃飯哪，你吃完了飯?jiān)偃グ?。?p> “小花，老姑奶在外間屋里吃了，你跟哥哥吃吧?！标愵I(lǐng)說著話兒，沒有止步走出了外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