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羽迷茫的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感覺空蕩蕩的,即便是妹妹阿米娜的失而復得,也無法撫平他此刻心中的空虛與寂寥。
青云山的那一夜,親情、友情……
他失去了一切,即便竭盡全力,也沒能挽回悲劇的發(fā)生,最可怕的是,那場悲劇也許不是故事的結局,而是另一場浩劫的開始。
叢羽無聲的嘆了口氣,纏滿繃帶的手指,在被木板釘死的窗框上,輕輕撫摸著。
只可惜,外面一窗之隔的世界,并沒有他所渴望的自由與平和。
天空中的烏云愈發(fā)低沉,陰冷的北風夾雜著細碎的霰雪從天而降,這個大災之年的冬天,比往年來得要更加早一些。
“天氣開始轉冷了,不知草原上賴以生存的牲口騾馬,能不能扛過這個寒冬?!?p> 叢羽望著從窗縫中飄入屋內的雪花,心中充滿了悲傷與對未來的無奈。
想到草原上以游牧為生的族人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天氣驟變,恐怕毫無抵抗之力,將會有大量的孱弱婦孺,以及被當做牲畜圈禁的奴隸,會在這場寒冬中喪命。
在糧食與御寒用品不足時,鶻人也會為了生存,大肆騷擾劫掠中原周邊城鎮(zhèn),到時便又是一場屠戮與血洗。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殺戮與掠奪,無論是草原,還是中原各國,無論是宏觀的國家紛亂,還是渺小的蟲蟻之爭。
戰(zhàn)爭,永遠都在進行著,憎恨殺戮也永遠不會終止。
叢羽無奈的將視線,從窗外的喧囂中收了回來,此時窗外的街道上,已有聞訊而來的官差衙役,帶著刀劍前來驅散圍堵王穎兒的亂民。
引領官差匆匆趕到的,是一名相貌姣好的年輕丫鬟。
先前在憤怒的百姓圍攻王穎兒時,她便機敏的趁亂從暴民中逃了出去,跑回縣衙搬救兵。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
那丫鬟見王穎兒早已不省人事,慌忙撥開護在王穎兒身前的丫鬟婆子,將手指搭在王穎兒的手腕上查探起來。
剛在她趁亂回縣衙報信時,叢羽看著她的背影,就覺得有些眼熟,卻也一時間想不到自己在哪見過此人。
直到那丫鬟帶著衙役飛奔趕回時,聽到她極具辨識度的清脆嗓音,這時叢羽才忽然回想起那人的身份。
“莫非,云……叢云這個混賬,也在封城之前進入了重山縣?!?p> 叢羽不知不覺間,將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這句話瞬間引起了那鶻人壯漢的注意。
“阿卡爾曼,你剛剛說的叢云,可是你在青云寨中的相識之人?”
鶻人壯漢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懷疑,他所帶領的鶻人小隊,在青云山區(qū)潛伏測繪十余年,論對此處地理狀況的熟知程度,應當遠遠超出青云寨那幫匪徒。
甚至縱觀整個淵國,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人,對此處地域的逃生線路,比他更為了解。
即便是自己這行人,也是堪堪趕在重山縣封城之前,利用自己早已扎下的人脈根基,化妝成行商進入城中。
可那些被困山洪之中的青云寨山匪,又是如何趕在封禁之前進城的呢?
想到自己與叢云,也就是陸曦,早已割袍斷義,叢羽便并未向領隊隱瞞自己的懷疑。
“王家千金身邊的那個丫鬟,我曾在青云山的私兵營中見過,而且不止一次?!?p> “好孩子,你確定自己沒有眼花,認錯了人。
而且此女出現(xiàn)在此處,又與你口中的叢云,其中有什么關聯(lián)?”
叢羽揉了揉眼睛,再次從窗縫中,向那丫鬟看去。
那姑娘看似纖細柔弱,卻也是個五感敏銳的練家子,當叢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時,便警覺的朝著叢羽的方向掃了一眼。
這帶著寒光與殺意的一瞥,讓隱藏于屋中的叢羽和鶻人領隊心中一驚,二人對視一眼,暗道不妙
——無論這女子身份為何,恐怕都不是個省油的燈!
“阿卡爾曼,你確定此人來自青云山?”
想到自己等人身為外族間諜,此刻被困于縣城之中不得脫身,若是被人揭穿了身份,必然和兄弟們折損于此,十余年的潛伏毀于一旦。
鶻人領隊不由得對這件反常之事,更加的上心。
叢羽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與曦云在青云山私兵營中的所見,向領隊徐徐報告道:
“在我被困于武家私兵營中時,那個姑娘曾作為婢女,帶著下了蒙汗藥的粥水前來送餐。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的名字應該叫做落瑩,當時是鄭都尉的女眷?!?p> 聽到這里,領隊忍不住插嘴問道:
“后來呢?武家的私兵營,不是被青云寨攻陷了嗎?”
叢羽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報,匯合推斷出可靠的線索。
然后有些不確定的繼續(xù)匯報著:
“后來鄭熙林,也就是武家軍的統(tǒng)帥都尉,在戰(zhàn)敗后歸順了青云寨的叢云,后來又被武雅涵姑娘利用死士所殺。
他的下屬及及女眷,此時應該已經(jīng)徹底易主,為叢云而效忠?!?p> “所以,阿卡爾曼你才會推斷,那個青云寨的叢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混入了重山縣城?”
“正是如此,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恐怕就要變得更加復雜了……”
看著叢羽眼中的目光,開始變得更加沉重,其中還蘊藏著太多,令人無法讀懂的情感與糾結,鶻人領隊也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復雜程度,恐怕遠超自己的想象。
良久的沉默后,叢羽看著窗外空蕩蕩的大街,對領隊及屋中在場的眾人緩緩說道:
“我口中的那個叢云,也就是青云寨的現(xiàn)任當家,而此時他的身份早已變成,大淵國被流放至此的四皇子陸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