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裝上路,剛進入西渝邊境立林,便覺一股熟悉的味道鋪面而來。雖是邊境,建筑林立,鱗次櫛比,富貴者穿著綾羅綢緞,貧窮者穿著粗布麻衣。雖說九黎也穿上了布匹制作的衣裳,總喜在外搭一張獸皮,以不忘九黎本色。不過九黎限制了獵殺令,只準在特定時間狩獵,其他時間偷獵者將面臨監(jiān)禁一月和罰白銀三百兩的處罰。針對以打獵為生的獵人,教習他們飼養(yǎng)牛羊販賣。
剛進入萬業(yè)鎮(zhèn),便發(fā)現(xiàn)與往日不同。萬業(yè)鎮(zhèn)是立林十多個小鎮(zhèn)最接近九黎的一個小鎮(zhèn),受九黎的影響,民風頗有九黎的味道,九黎的人也愛越過商之丘陵,到萬業(yè)鎮(zhèn)買酒買物,在萬業(yè)鎮(zhèn)進行商品交換,萬業(yè)鎮(zhèn)是立林最熱鬧的小鎮(zhèn)之一。上月月初萬業(yè)鎮(zhèn)突然封閉了進城的城門,是以九黎有兩月未進入萬業(yè)鎮(zhèn)。
柳凌讓小小白爬上城墻,丟下繩子,通過繩子爬上了城墻,小鎮(zhèn)里安靜得詭異。小心進入小鎮(zhèn),小小白縮在柳凌懷里,心跳聲咚咚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加快,柳凌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向鎮(zhèn)里走去。
前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柳凌縮身躲進墻的陰影里。一隊穿著西渝的官兵帶著面罩,全身緊緊包裹,齊步向前跑去,柳凌小心跟在后面。前面?zhèn)鱽硪魂囆[聲,幾隊新趕來的官兵也如柳凌跟著的這隊穿著,用長槍指著一群喧鬧的人。那群喧鬧的人不是小鎮(zhèn)的居民嗎?怎么被圍起來了,柳凌打量著這處地方,原是萬業(yè)鎮(zhèn)的牢獄,被摧毀了幾處,官兵將此地用鐵柵欄圍了一圈,只留了一個口。那群喧鬧的人便堵在出口處,想要出來,面前的長槍讓他們停下了腳步。
“你們要關我們到什么時候?”一個書生氣息的文士說道。
“我們也是奉命行事?!?p> “那請你找到你們的管事,我們找他說?!?p> “你明顯是推諉嗎?”“就是,那些都病死了,讓我們也病死才可以放我們出去嗎?”大人的謾罵,推搡,小孩的哭泣亂成一片,一個屠夫模樣的人沖出來,邊大喊著我受不了,與其等死還不如現(xiàn)在就死。那群官兵似乎沒有料到有人會沖出來,有幾個膽小的后退了幾步,包圍圈頓時有了缺口,喧鬧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下沖了出來。圍成一圈的士兵似乎很怕這些人近身,伸出長槍,想要把他們趕回去。一聲慘叫響起,眾人看著那個瑟瑟發(fā)抖的新兵的長槍刺透了那個屠夫?!拔也皇枪室獾摹!蹦莻€新兵不斷低語道,人群中一陣憤怒,加快了沖刺的步伐。此次的新兵居多,被臨時抓來,有些還是十幾歲的孩子。有一個新兵被碰了一下,一下跌倒在地,“我被碰到了,我要死了?!北姸嗟墓俦娏诉B連后退,生怕被碰到,推搡的人群便更加用力往外面沖。
眼看越來越多的流血,柳凌跳出來大聲吼道,“不要打了?!北娙四墓?,依然推搡著,柳凌不斷廝打的人群分開,徒勞無果。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聲音,大部隊的官兵前來,圍著的官兵和推搡的人群停止了動作。
大部隊的官兵在三丈處站定,一個為首的走出來,“怎么一回事?”
圍著的官兵走出一人,想要走近,那太尉退了幾步,“你就站在那兒說?!?p> 那人只好站在原地匯報道:“報告史總兵,這些人突然沖了出來?!?p> 那史總兵捂著鼻子,“有沒有流血發(fā)生?你們被碰到了嗎?”
那人臉色難看,“有一名死者,推搡中沒有注意到碰沒碰到。”
史總兵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你先退后三步?!?p> 那人依言退后了三步,和站著的人群站在了一起。
史總兵不可察覺退后了一步,快速說道:“你是叫唐安吧,現(xiàn)在萬業(yè)鎮(zhèn)便由你指揮,我?guī)ьI大部隊退回興懷鎮(zhèn),王上可等著回復呢?!辈坏忍瓢舱f話,一揮手,剛呆了一會兒的史總兵便帶著大部隊離開了。
“參將,史總兵是放棄我們了嗎?”一名官兵小聲問道。
“胡說?!碧瓢材樕y看,他知道這名官兵說得是對的,“先把他們關進去。”
“等等”柳凌幾步上前,“你是唐參將吧,請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不是萬業(yè)鎮(zhèn)的人?”
“我是來投奔親戚的,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沒有人,便聽到人聲過來了。”
“那你真不巧,估計你投奔的親戚已經病死了,萬業(yè)鎮(zhèn)爆發(fā)了一場大瘟疫?!蹦敲恢备S唐安的官兵說道。
“唐葉。”唐安制止道,少年老成的說道:“也許你的親戚還在里面,不過瘟疫下難料生死,前月月初,興業(yè)鎮(zhèn)有五名百姓莫名身亡,后來越來越多的百姓以同樣的癥狀死去,看病的大夫也死了好幾個,所以大部分人都逃了。王上派新軍把守,沒有逃出去的人便被安置在這里面?!?p> “我恰巧略懂醫(yī)術,不如讓我看看?!?p> “不可,你還是先走吧,被碰到就會死的?!?p> “哪有那么可怕,再說以剛才史總兵的意思,如果治不好,恐怕這里沒有一人能逃出去,先把這些人安置好,然后派人一探查便知?!?p> 剩下健康的人被統(tǒng)一安置在一處酒樓,官兵坐在一邊,百姓坐在一邊,涇渭分明,劍拔弩張,百姓中不斷嘲諷著官兵,官兵也忍不住反諷。派去查探的唐葉帶來消息,萬業(yè)鎮(zhèn)被封鎖了,成了死城。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不過現(xiàn)在還不宜聲張。”柳凌說道,“現(xiàn)在就我們三人知道,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所有人都不能活下來。”
“這我知道,可是終究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怎么辦?我還不想死?!碧迫~害怕的說道。
“現(xiàn)在百姓和官兵對峙,一點小的沖突都能成為導火索,到時候不等瘟疫害死人,剩下的人便互相殘殺。你派人將所有的糧食集結在一處,在百姓中選出一位信服的人,你和那個人一人執(zhí)一把鑰匙,只有你們兩人共同打開鎖,才能拿出糧食。瘟疫的治療時長未知,食物要盡量節(jié)約。死去的人用火燒掉,以免瘟疫蔓延。等會我會檢查水質,看能否飲用,另外我會進去看看那些得瘟疫的人,我需要幫手幫我?guī)退麄兲У剿庝?。?p> “你真的要去,你不怕死?”面前的這個少年安排得當,事事想得周全,忍不住問道。
“當然怕,只是我不會死?!?p> “那你小心一點?!碧瓢策f過來一套防護服,對這個才見面的少年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
“照顧好唐葉,千萬不要把消息說出去?!绷杩戳艘谎蹮o神的唐葉,在唐安耳邊小聲說道。
“我需要幾個人幫我抬病人?!绷枳呦聵钦f道。
眾人聽了頓時一陣沉默,誰也不想再去那個地方,如果真的被感染上瘟疫,會死。
見眾人都是沉默,柳凌搖搖頭,在生死面前,人的本性是那么容易顯現(xiàn)。
“我去?!币粋€女子的聲音響起。
“文娘?!敝心晡氖坷溃胺絻阂苍S已經死了。”
“不,我要去,我的兒子還在那兒,我不能丟下他。”
兩人拉扯之際,又有三人出來,都是親人得了瘟疫的家屬。
“我也去?!币粋€官兵少年走出來,“我剛才殺了人,我想贖罪。”
百姓的臉色變了變,面前的這個官兵也還是少年,剛才所言所行似乎太嚴苛了。
最后四個百姓,六個官兵跟著柳凌到了原來萬業(yè)鎮(zhèn)的牢獄,穿上防護服,柳凌說道:“你們現(xiàn)在這里等著,我查看了你們再進去?!焙鋈幌肫鹗裁?,把懷中的小小白掏出來,交給文娘,“文娘,請幫我照顧一下小小白。”
“你放心?!蔽哪锝舆^小小白,抱在懷里。
柳凌走進牢獄,散發(fā)出一股不可名狀的臭味。有些人在翻動身子,有些人卻一動不動。突然響起一陣急速的咳嗽聲,柳凌走近一看,只見一個人全身紅斑。天花,柳凌內心一驚,天花病程只有十五天至二十天,感染上天花以后,主要是兩個方面致命,一個是毒血癥,高熱、寒戰(zhàn)、乏力、驚厥等,另外一個就是免疫失效,也就是一旦感染了天花,人體的免疫系統(tǒng)就沒有作用了,所以很多后期就會并發(fā)各種細菌感染。
查看了四周一圈,發(fā)現(xiàn)所躺之人癥狀與天花完全一致,難怪他們說一碰就會死。
柳凌走到外面,讓幾人穿好防護服,囑咐道:“千萬不要讓露出的皮膚碰到患者,文娘,你就站在外面吧?!睅兹它c點頭,走進牢獄,將活著的人抬到最近的藥鋪,柳凌讓挖了一個坑,將尸體丟進坑里,點火燒了。
“你們幫我準備好干凈的毛巾和清水,我等會找到藥草你們幫我研磨。”洗好手,將小小白重新放入懷中。文娘忽然急沖沖的走出去,“文娘,你去哪里?”
“我沒見到我的方兒,我的方兒呢?!?p> “剛才活下來的人已經全部搬出來了?!?p> “方兒我把他放在柴房的,我要去找他?!?p> “文娘,我去吧。”柳凌止住文娘,“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他?!辈穹恳涍^一片尸體之地,死去的尸體全部堆在那里。
柳凌找了許久,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一個孩子,呼吸微弱,柳凌抱著方兒,突然左手一疼,被鐵絲掛了一個口子,柳凌站起身,抱著方兒出來,文娘一下?lián)渖蟻?,“方兒?!?p> “文娘,方兒還活著。”柳凌將方兒抱回醫(yī)館。
熬好了藥,柳凌命人幫助那些人服下,看見文娘一直守方兒旁邊,柳凌走近說道:“文娘你要多保重身體。”
“我只有這一個孩子,如果他死了,我便也不想活了?!蔽哪锏难蹨I流了出來,癡癡的看著昏睡中的方兒。
“你的孩子癥狀最重,不過我會盡全力的。”
文娘跪下:“只要能救好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p> 柳凌扶起道:“醫(yī)者父母心,今日多謝你了?!?p> 等到眾人服好藥,柳凌找了一卷紗布,將自己左臂的傷口綁好,所有人都在依靠著自己,自己千萬不能感染上瘟疫。
接下來的幾日柳凌和十人呆在醫(yī)館,細心照料眾人,唐安派一個官兵送來食物,遠遠放下便走開。柳凌嘗試著種痘法,找了幾十粒痘痂,研制成細細的粉末。將粉末與幾滴凈水或人乳混合并調制均勻,把調好的痘苗用新棉布薄片包裹在內,捏成棗核的樣子,并用細線拴起來。最后將棉布包塞入所有人的鼻孔里,六個時辰后取出。
救出來的人每天都有死亡,送來的食物越來越少,唐安那邊估計也捉襟見肘吧。
唐安坐在房里,屋里的存糧只夠一日的量了,這么多人沒有食物會發(fā)生什么。派出去尋找史總兵的人一次次失望回來,城外是指望不上了。
外面?zhèn)鱽硪魂囆[聲,唐安走出門外?!澳銈冊诔呈裁??”
“食物不夠吃了,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干脆殺一些人?!?p> “對呀,那些得瘟疫的還要吃糧食,簡直是浪費?!?p> “住口?!碧瓢舱f道,“那你們說誰該死?得瘟疫的不是你們的親人、鄰居、曾經一個小鎮(zhèn)的人嗎?沒有人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糧食確實只夠一日的量,但是只要我們堅持,一定會戰(zhàn)勝瘟疫的?!?p> “我不想死,那個大夫也病了,我遠遠聽到了?!碧迫~突然有些癲狂的說道,“我要出去?!?p> “什么,那個大夫也得瘟疫了?”如果說剛才還有一點希望,那現(xiàn)在剩下的人已經絕望。
“唐葉,你知道擾亂軍心是什么罪?”唐安說道:“新軍聽令,所有人分量減少一半,其余的人在鎮(zhèn)上尋找可以食用的東西?!?p> “是?!毙萝娪袣鉄o力的答道。
那個少年也無能為力嗎?前日收到消息,說那個少年也得了瘟疫,唐安的心一下墜落到冰窟窿里,大哥,難道我真的會死在這里。
第一日,見到分到的食物少了一大半,一群人開始鬧騰,被新軍鎮(zhèn)壓,已緩和的矛盾被瞬間點燃,一陣武斗后,新軍獲得勝利,鬧事的主要起頭人被繩索捆綁,關在一間屋子里。
第二日,食物比昨日又少了三分之一,昨日鬧事的人沒有分配食物,分到食物的人看著面前的食物,壓抑下了抱怨的心,心急的人吃完便死盯著吃得慢的人,吃得慢的人見被盯上,一口塞入口中,慢慢咀嚼,享受食物的美味。
第五日,食物已經沒有了。大家找到可以食用的樹皮、草根充饑,有些人無力的躺在地上,有些人餓得難受,抓起泥土塞入嘴中,結果肚子難受,不能正常如廁,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到胸前,痛苦中下面疼痛不止,已經出了血。
第十日,一聲輕微的驚呼聲響起,有人忍受不了等死的感覺,自殺了。有人建議把他們埋了,可是過了半日,便有人端來燉熟的肉。有人問肉的來歷,答是在一個旮旯角落找到一頭死去的豬。其他人心里明白,默默吃下了肉?;钪娜嗽絹碓缴?,新軍不再去城門吶喊,不再去敲門,因為從沒有一個人回應過他們,他們被徹底拋棄了,和這座瘟疫蔓延的城被永遠的遺棄了。那些人走之前封鎖了所有出口,以防瘟疫外傳。
第十三日,醫(yī)館中一片死灰之色,得瘟疫的人陸續(xù)死去,開始還挖坑掩埋,后來便直接堆在角落,剩下的人臉色蠟黃,那邊已經有三日未送過食物過來,醫(yī)館的人只能喝水。文娘疲憊的看著活著的人,方兒還活著,那個少年大夫也還活著,只是兩人都閉著眼睛,很久不曾醒過來。自己按照少年大夫的方法種痘,種痘后發(fā)了熱,便恢復了正常。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晚,又是一天了,還能撐過明天嗎?
“娘?!蔽哪锿蝗宦牭揭宦曃⑷醵煜さ穆曇?。
“方兒?!蔽哪镉帽M全力,拖著沉重的雙腿,移到方兒床旁邊,淚流滿面,他的兒子從死門關逃出來了。
文娘小心的給方兒喂了一點清水,想要找到一些食物,發(fā)現(xiàn)除了藥材什么都沒有。文娘只好撫摸著方兒的臉,不斷呼喚他的名字。方兒醒了一陣便又睡了過去,第二日有了一些精神,他喚道:“娘,方兒餓?!?p> 文娘轉過頭,輕輕說道:“在過兩日便好了?!比绻龠^兩日,少年大夫再不醒來,為了讓方兒不再受苦,文娘準備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
“娘,我想吃八寶鴨。”
“好,等你好了,想吃什么娘都給你做。”
方兒靜靜的躺著,有時候看著屋頂發(fā)呆,他似乎也知道了什么。
兩日后,文娘費力的爬起來,方兒在昏睡中,文娘吻了一下方兒的額頭,看了看周圍躺著的人,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文娘用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點燃了火,深深看了一眼方兒,將火把放在那堆枯草上。濃煙不斷冒起,周圍的人似乎被嗆了幾口,掙扎著動了幾下,眼睛一直閉著。
柳凌做了很多夢,突然看見王宮被點燃,父王還在里面,柳凌困在夢中無法醒來,已經餓暈的小小白嗅到燒焦的味道,一口咬在了柳凌的肩膀,柳凌吃痛一下醒了過來。果然看到一簇火光,看到旁邊一盆水,柳凌端起撲滅了火。
“這是誰干的?”柳凌慍怒的問道,轉身看見周圍的情況,愣了一下。
“你活過來了?”一個婦女模樣的人抬起頭。
“文娘,是你做的嗎?發(fā)生了什么?”文娘將自己所知道之事一一告知柳凌。
“那史總兵不是說瘟疫治好便會開城門,居然讓萬業(yè)鎮(zhèn)成了死城?!绷枰а狼旋X的說道,“文娘別急,瘟疫我已經有對付的方法了,當務之急是找到食物,我先去找唐安,看看情況,你不要再做傻事了?!?p> 文娘連連點頭,面前的少年是全鎮(zhèn)的希望。柳凌站起身,眩暈了幾秒鐘,如果不是在樂園的經歷,自己恐怕熬不過這關,雖然幾日未曾進食,文娘每日喂的清水暫時能夠柳凌的身體機能。
柳凌將小小白放入懷中,緩步走到唐安所在的酒樓,里面一片寂靜,“唐安。”柳凌出聲喊道。
里面一陣窸窸窣窣聲,酒樓走出一個渾身臟亂,臉色蠟黃,帶有死色的人。那人見到柳凌,一把抓住,“你”激動之下竟說不出一個字。
面前的人是前半月意氣風發(fā)的唐安嗎,恐怕都城的乞丐都要比他好很多。
“我已經有對付瘟疫的方法,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食物。”柳凌見唐安這幅模樣,知道他也不能幫太多忙,自己獨自想要躍上城樓,發(fā)現(xiàn)連日的饑餓和病癥讓自己渾身無力,看著高高的城樓,柳凌呆坐在墻邊,一切都結束了嗎?闖過了樂園的地獄,在九黎也幸存下來,西渝自己終究回不去了嗎?看著鉛灰色的天空,天空一只鳥都不曾飛過。
回想九黎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除了失身給一個自己從來不曾愛過也不曾被愛的男人,自己擁有了權力,擁有了軍隊,擁有了盟友,自己想要施行的政策為九黎百姓帶來了幸福,不用再過穴居的日子,不用再過遷徙的日子。只是原始社會進化成奴隸社會,在進化成封建社會,最后是社會主義社會,路漫漫其修遠兮,這輩子一定是看不到了,也許幾百年后實現(xiàn)。
前端時間自己帶著鐵貼悍一些人來萬業(yè)鎮(zhèn)交易,發(fā)生了一點急事,便急匆匆趕回九黎了,那些腌制好的牛羊肉被放入了九黎人一個秘密的地窖。對了,地窖,不知道唐安他們搜尋過地窖嗎,柳凌升起一絲希望。
當他打開地窖時,從未有過的幸福包圍他,吃了一些,拿了一些到酒樓,當酒樓幸存的人看到食物時,像餓狼般露出了亮光。
“人久餓之下會不知道飽足,有些人熬過了挨餓的生死關,后面卻被撐死,等會我會熬一些稀粥,大家最多吃三碗,我保證食物充足,我們一定會戰(zhàn)勝饑餓,戰(zhàn)勝瘟疫,如果不守秩序的,我便不給他食物,聽清楚了嗎?”
眾人忙不迭的點頭,眼睛直盯著食物。幾個能動的人幫助柳凌生火,很快一鍋香噴噴的粥熬好,大家不顧滾燙,很快見了碗底。等到大家吃完,柳凌裝著器物,拿到醫(yī)館,幫助還活著的人吃粥。
過了一日,活著的人漸漸有了氣力,將死去的人挖坑燒了,柳凌在活著的人種好痘,恢復了體力的柳凌跳上城門,打開了城門。
城門外的情況超出柳凌預料,一片寂靜,柳凌走了許久,來到相鄰的興懷鎮(zhèn),發(fā)現(xiàn)鎮(zhèn)中情況與萬業(yè)鎮(zhèn)如出一轍,興懷鎮(zhèn)也被拋棄了嗎?柳凌回到萬業(yè)鎮(zhèn),召集萬業(yè)鎮(zhèn)剩下來的人,向他們說明了情況?!澳壳案腥疚烈叩男℃?zhèn)還不清楚,我會教大家種痘之法,唐參將將新軍分為三部分,每部分帶著一些百姓去救其他鎮(zhèn)的百姓。唐安,你去找史總兵說明情況,不然剩下的人沒被瘟疫病死,反倒會餓死?!?p> “嗯,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無論用什么辦法都會拉回救兵?!?p> “好,剩下的人就開始行動,我呆在萬業(yè)鎮(zhèn),有處理不了的情況就派人通知我,辛苦大家了,我知道大家劫后余生,就讓大家去救助別人,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只要我們快一點,就能救助更多像我們一樣的人?!?p> “如果沒有你,我們又怎么能活下來,附近的小鎮(zhèn)上也有我們認識的人,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去的。”那個中年文士還活著,“一直沒有來得及感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妻兒?!?p> “舉手之勞而已?!?p> “請問你的高姓大名?!?p> “我叫柳凌?!?p> “柳少俠,如果沒有你,我們萬業(yè)鎮(zhèn)就徹底沒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們難以回報?!敝心晡氖抗蛳聛恚O碌娜艘哺蛳聛?,不住磕頭感謝。
“快起。”柳凌扶起中年文士,“現(xiàn)在當午之急是制止瘟疫的蔓延,現(xiàn)在活下來的大家都不會再感染瘟疫了?!?p> “好好?!笔O聛淼娜烁卸骺奁f業(yè)鎮(zhèn)盈余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唐安越過了四個鎮(zhèn),終于找到史總兵,見到唐安還活著,史總兵難以自信,他讓唐安站的遠遠的,唐安將所發(fā)生之事告訴了史總兵,史總兵連連稱奇,并馬上修書到都城。
史總兵派了一百余人,跟著唐安去協(xié)助治療瘟疫。
唐安趕回萬業(yè)鎮(zhèn),分了任務,當聽到瘟疫被平抑,唐安終于松了一口氣,看到一臉憔悴的柳凌掛著兩個黑眼圈,忍不住說道:“你比我年小,我稱呼你柳弟,不知是否唐突?”
“唐兄?!贝舜螞]有唐安,自己也難以幫助萬業(yè)鎮(zhèn),身為參將,與百姓同甘共苦,這份氣節(jié)在西渝已經少見了。
“此次若無你的幫忙,我恐怕難以再回去了,憑柳弟的才能,軍中任職必定有所建樹,我不才,但是我的堂哥唐瑜有幾分薄名,有他的推薦柳弟必能有個好的職位。”
柳凌笑笑,為水均笛賣命,永遠不可能。“謝唐兄抬舉,但是我漂泊慣了,受不了軍中的約束?!?p> “那好吧。”唐安也不再強求,“柳弟馬上便要走嗎?”
“瘟疫還未徹底恢復,我再呆一段日子,唐兄可將治療瘟疫的方法推廣,以免其他的人遭受瘟疫的痛苦?!?p> “柳弟說得對。”
柳凌在萬業(yè)鎮(zhèn)又呆了十日,在醫(yī)館懸壺濟世。方兒天天跟在柳凌的后面,恢復了健康的方兒活潑可愛,只是臉上身上留下了疤痕,柳凌見他可愛,便教他劍術,學了劍術的他天天拿著一把木頭小劍,在外面比劃。文娘每日做好食物,準時送來給柳凌。久違的家庭溫暖讓柳凌冷漠的心有些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