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君臣父子

　　沒有人能夠抵御青史留名的誘惑，鄭和完全能夠想到未來水師將領(lǐng)將大部分出自這個航海學校，這個祭酒的名頭他鄭和可承受不起。

　　他鄭和想干什么？水師上下都是你的門生故吏，皇帝的圣旨都沒有鄭公公的手令好使。

　　這哪里是青史留名，分明是取死之道。鄭和連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臣不敢，這祭酒之位理應(yīng)天子擔任，航海學校學子都是天子門生?！?p>　　朱瞻基趕緊將鄭和攙扶起來笑著說道：“鄭公公，你就是太謹慎了，你暫時先把航海學校的架子搭起來。祭酒你做不做都一樣，陛下不可能跑到海邊去管理你手下的學生。當然學校里還是要有人與你搭班子，一方面是幫助你管理學校，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制衡于你。

　　規(guī)矩定好了省得以后出了問題再處理會有很多麻煩，天子那邊由孤去分說，你盡管放心籌備。

　　接下來一段時間還要為天子遷回南京做準備，我們還有的忙。”

　　鄭和心里暗暗吐槽，你都來了幾天了，現(xiàn)在才想起遷都之事。若是有心人在陛下那里彈劾你一下，說你怠慢遷都之事。你的太子之位都會動搖，不過鄭和是內(nèi)臣，不會去管天子立誰為儲君，他只要效忠天子就行。

　　朱瞻基不知道鄭和的心里所想，他現(xiàn)在是只爭朝夕，老爹還有幾個月的壽命。幾個月后自己進了紫禁城再想出來就不容易了，每次出動必定是前呼后擁。一人出行上萬人扈從，簡直就是勞民傷財。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做法在臣子眼中就是與老爹政治對立，官僚們在老爹與自己之間做選擇，這個選擇太好做了。哪有放著皇帝的大腿不抱，去抱太子的。

　　畢竟官僚們沒有開天眼，看不到未來。能夠看到皇帝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現(xiàn)在抱上太子的大腿就等于混上一份從龍之功。

　　鄭和與王景弘陪同太子殿下在水師軍營與龍江船廠溜溜的轉(zhuǎn)了兩天的時間，才大略的將水師從船只建造到如何操作，以及如何對敵的流程大概的講述了一遍。

　　朱瞻基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恰到好處的提問讓人感覺太子殿下非常的重視水師的發(fā)展。兩天的視察結(jié)束之后，朱瞻基帶人返回皇宮，開始正式督促南京的城墻修繕。

　　不管最后有沒有遷都，將城墻修繕好也沒有壞處。修繕城墻需要大量的勞力，南京附近的百姓遭了殃，如此規(guī)模的勞役肯定會影響農(nóng)時。

　　南京周邊一片怨聲載道，老百姓背地里都在罵朝廷搬來搬去的瞎折騰什么？百姓一下子從原來希望朝廷遷回南京，變成了非常不愿意朝廷搬回南京。

　　轉(zhuǎn)變就在一次大規(guī)模的征發(fā)勞役，這就是民心，贏得民心需要慢慢積累，失去民心只需要讓百姓受到一次重大的損失。

　　————————————

　　送走太子殿下之后，鄭和與王景弘二人回到水師駐地，王景弘低聲問鄭和：“兄長，太子所為可經(jīng)過了天子的允準？若是天子不知情，我等是天家內(nèi)臣該如何是好？”

　　“不用猜測也能知道，天子必然是不知情的，天子偃武修文，太子卻偃文修武。父子二人必然是政治對立，我等做臣子的當遵循圣旨行事，太子囑咐之事記在心中。

　　一些不影響天家父子關(guān)系的事我等盡力去做，比如太子提出的在士兵中宣講為何而戰(zhàn)，當兵是為了什么？這樣的凝聚士氣的事情可以放手去做。而如這出海剿匪之類犯忌諱的事堅決不能做，除非有陛下的圣旨?！?p>　　“都說太子殿下類先帝，我等由于多年下西洋對太子并不了解，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此。現(xiàn)在的朝廷明顯不愿意我等再下西洋，只有太子殿下掌權(quán)我等才能繼續(xù)下西洋。真不知道朝廷上下為何不讓繼續(xù)下西洋，他們難道不知道這里面的利潤有多大嗎？”

　　鄭和冷笑一聲說道：“他們當然知道這里面的利潤豐厚，可是好處都讓皇家占了，他們什么好處都沒有，他們能甘心嗎？不信你慢慢看著，我等下西洋的寶船一停，大明沿海的走私就會大肆興起。

　　在這一點上，太子殿下的眼光獨到，這也是殿下希望我等肅清沿海的海盜的原因，沒有沿海這些海盜的接引，他們又沒有航海技術(shù)，想要出海遠航可不是鬧著玩的。

　　等到將沿海的海盜剿滅干凈之后，太子殿下的下一步就該設(shè)立海關(guān)，允許民間出海貿(mào)易，不過必須通過海關(guān)出海，不然就是走私。那些人要想在海外貿(mào)易上分一杯羹，就得按著太子殿下規(guī)定的路子來走?！?p>　　“可是殿下要做這些事，必須得等太子殿下登上大位之后，若是水師今后沒有軍費來源，早晚都會荒廢下去。屆時太子登基之后，再想恢復又得花費多少力氣?！蓖蹙昂雵@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陛下難道不知道海外貿(mào)易之利嗎？”王景弘有些不甘心。

　　“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做太子的時候先帝對他有所隱瞞，現(xiàn)在登上大位，所有皇家檔案都向他開放，天子沒有理由不知道。不過是因為天子與文官綁的太緊了，已經(jīng)到了海外貿(mào)易的利潤都無法對沖文官的影響。

　　我們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盡最大的努力幫著殿下將這支水師精華保護好，等待太子登上大位。以太子如今所表現(xiàn)出的傾向，未來水師將會迎來巨大的發(fā)展。

　　景弘你還年輕，今后有的是你建功立業(yè)的機會。而我已經(jīng)老了，太子體恤咱家這把老骨頭，讓咱家籌建航海學校，這就是為將來擴大水師做準備呢?！?p>　　“雖然說與辦學相比，咱家更愿意揚帆海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辦學比在大海上飄著更容易青史留名，將來的史書上兄長必定是能夠立傳傳名。”

　　“大丈夫不就圖個青史留名，你我雖然都是刑余之人，但是效命疆場，揚威異域咱們也不比那些所謂的讀書人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