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村指到另一個村的親戚家的拜年,一般由大人完成。
初一一般是不出去拜年的,即使去也是零星的單家獨戶行動。拜年的時間會持續(xù)到正月十五,其實十五后的整個正月也有人拜年,甚至有人會持續(xù)到二月初。而祖母級的老婦,一般都在正月底時回娘家。
拜年時每去一家要送四或六個恩粑、一塊臘肉、一盒餅干或糖果,加一個幾毛錢的紅包,有幾家就在此基礎(chǔ)上乘幾倍。如果新婚燕爾的新姑爺新姑娘回娘家拜年,則更豐富,至少要有籠式粑和活雞什么的。
行村一般由男人來做。去走共同的親戚時,同村的幾家則往往一戶一人結(jié)隊共同前往。單獨行動的可能會帶上孩子。在家里吃過早餐就上路。八十年代拜年以騎自行車居多,幾個人行在路上你追我趕,談笑風(fēng)生。老年人或沒有自行車的人家只能走路。我是我家行村的代表。我家沒有自行車,跟大部隊一起走時,只能死乞百賴地坐上叔叔們的自行車后座,全然不管他們嫌棄的眼神。
中午前到達目的地,先到主家,大家互打招呼,放下東西,參觀參觀主人的家居庭院。主人則忙著煎粑粑、炒菜,以一頓豐盛的油茶午餐為客人接風(fēng)洗塵。
吃過午餐,下午要去隔壁或同村、鄰村的親戚家拜年,不去拜年的就在村子里或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或在家里打牌聊天。主人家則開始準備隆重的晚餐。
去了其他家拜年的人一般也會回到最先到達的人家吃飯,除非他的主家是另一家。
那時拜年基本都要在主人家住一晚的,哪怕就在幾里外的鄰村。所以一般的家庭,都會在過年時提前做好留宿客人的準備。
吃過晚飯,主人打水給客人洗臉,過后還會請客人洗澡洗腳。大家坐在灶屋火塘邊聊天或打牌、看電視,也有的會去村里或街上看戲看電影。晚上九十點鐘,免不了一頓油茶宵夜。
吃過宵夜后就要睡覺了,主人早早就為客人準備了干凈的床鋪,這床可能是主人家的,也有可能是叔伯兄弟家的。床位有限,來的人多,就可能要幾個人擠一張床了。
第二天,吃過早餐,大家就要告別主人踏上回程了,一番挽留和推托之下,主人一般會只收下幾個恩粑,也有客人堅決地留下所有禮物。如有孩子同行,給孩子的紅包則必不可少。
我最熟悉的是去大孃家,她也是我唯一的親孃孃。永遠記得她家旁邊從地面就分杈的大樟樹,高大搖曳的篁竹叢,門前的葡萄架,和不遠處我當時眼中的大河。那時的大孃家人員齊整,老的健在,少的未婚,每個人都熱情開朗,充滿了活力。我叫做千伯的大姑爺哥哥一家住在同一聯(lián)老房子的另一部分。北面,一個瘋了的老人不時大喊大叫,一天被他的兒子抱起要帶到另一個地方,他發(fā)出了“崽打老子了啊,崽打老子了啊”的叫聲,讓我心里陣陣發(fā)緊。有一年,春節(jié)時河里漲了大水,沖開了簡易的木橋,大家只能乘渡船過河,翻滾濁浪中搖搖晃晃的船,讓我又害怕又興奮。
其他的,還有二孃家門前的破落的青石古街,三姑家門前茂盛的黃土菜園,鵝弄大叔兄弟家大片的房屋和后邊的樹林,松林同年爺鄰居家的電視,以及一些只去過次把的人家的景物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