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音被擢為后補侍衛(wèi)不到兩個小時，又火箭般升為了勤政門外、替王座聯(lián)絡的貼身近侍，位列52級公務員體系中的從7級。
這一次提升，是攝政大人親自在貴族院提出，并獲得通過的專項議案。
貴族院紅色皮椅后，捂著手套和袖子的嘴們，不是泛起難以察覺的奸笑，就是交頭接耳：
“呵呵，是攝政、還是古斯塔夫派的殺手？”
這些政治老油條無不認為，提升寶音，就是要讓她為殺手家人的無辜慘死背鍋，進而使王座發(fā)現(xiàn)她的“無良”真面目，起到離間圣心的目的。
可惜，仁慈的王座，依舊喜歡她無良的寵物。
寶音不但在王座的內(nèi)殿獲得了一間小臥室，還獲得了隨便出門的機會。她于是很快約小殺手伊凡-別祖霍夫，去她一直想去、卻沒錢進去的“甜甜圈咖啡坊”見面。
就是那家、寶音初來乍到時，一個面包賣380元的街邊小攤的正店。
褐色的門上，通過玻璃，可以看見后廚新鮮出鍋的面包、放在老式的鋁制托架上，閃著軟軟油油的光。
櫥窗邊，還放著一大排螺旋蓋的玻璃大罐子，里面裝著五顏六色的甜甜圈。甜甜圈和面包之間，在餐飲區(qū)的中央，還擺著一只、明顯是哪家少爺游戲房退休出來的木馬搖椅。鮮艷的油漆已經(jīng)暗沉斑駁，但是木馬的眼睛和鬃毛，還是十分生動。
整間店，就是一副地球時代第二次工業(yè)革命風。
寶音特地來得比約定時間、早半個小時，因為她想好好品嘗、上次就相中了的姜餅屋頂。
可惜，伊凡卡已經(jīng)坐在了她背后的褐色卡座里：
“呀，有人還是不吸取教訓。這些鮮艷的色素，很容易被人下毒！”
寶音哼了一聲，滿不在乎地一口咬掉、涂著糖霜的姜餅，結果卻難吃得咧開了嘴：
“太……太甜……”
灰頭發(fā)灰眼睛的小殺手，敲著桐木餐桌：“我很忙！救你一條狗命的錢帶來了嗎？”
這話說得寶音心里一動，既然伊凡卡這么說，那么之前殺死侍女的人，并不是他。
“你不是也欠我一條命，現(xiàn)在早該利滾利了吧？而且你還偷了師母的手術盒！”
伊凡-別祖霍夫又敲敲桌面：“賤命和貴命價錢不同。滅口的活才四萬，那倆貨得的錢百倍不止吧？”
“你不是來專門救我的？”寶音大失所望，脫口而出。
小殺手低聲笑起來，好像在嘲弄寶音的自作多情。
寶音在桌子下蹭蹭腳背：“把師母的手術盒還給我，我就給你一樣的銀子。”
“四百萬？”
“四萬！”
伊凡卡一只手，把翻毛的短羊皮夾克搭在肩膀上，朝外面的暮色和初亮的路燈，站起來：
“人人都說，您很快就會被指派去做‘巡視火曄自治領的欽差’。我還是等等，等您再登高一步，出個合身份的贖價兒！”
寶音伸出腳來擋住路：“欽差？我？”
灰發(fā)少年卻輕盈地、一下彈過去，還朝沒什么人的咖啡坊里黑暗處、瞄了瞄：
“不過，也得小心，別叫跟蹤你的怪物，把頭咬了去。”
“??？”
“吃哪補哪唄！”別祖霍夫奸笑著，拋著手里的手術盒，推開大門，出去了。
看著咖啡坊柜臺上特設的煤氣燈光，寶音朝桌子底下和其他黑乎乎的角落里看了看，才結賬走出店外。
這時，夜幕已經(jīng)完全落了下來。因為地上的光太強，天上的星海反倒看不見了。
寶音正要開磁懸動力車回宮，忽然收到內(nèi)司大人的召喚。她才到席羅德宅邸的后門，就看見趙夫人帶著藍心心，早等在了那里。
這兩人是專門來替她祝賀的：
“就在剛才，楊大人，您已經(jīng)被任命為‘巡查火曄的欽差’了！”
“??？”
“嚕嚕大人，不，楊大人，已經(jīng)升為第四級‘侍中’了。”
藍心心那張小雞心臉上，一臉羨慕。因為眼前這個丑怪的嚕嚕，是據(jù)她所知，有史以來，升遷速度最快的官員。短短兩個月，就從無名鼠輩，連升三次，成為了位比星系巡撫的“侍中”大人。
即便如此，秋夜下的玫瑰園里，只是徒有一片片銀河般的小燈和淺粉的長桌，并沒有其他人。
阿莫利亞和漢斯正蜷在不遠處、正對著玫瑰園的暖房里，和其他的仆人一起，通過玻璃、欣賞這出蹩腳的好戲。
傻子都看得出，這是“有人”要推寶音去當替死鬼。
不一會，古斯塔夫夫人特別打發(fā)首席裁縫安娜，帶人來為寶音做一身出征的禮服，并三套在飛船里日常穿的軍裝。
寶音奇怪地看看這個完全不認識的“安娜”，想想夫人的女秘書和司機也都叫安娜，就蹭蹭腳背，小聲問藍心心：
“怎么這么多人……都叫安娜？”
藍心心瞧瞧沒什么人在跟前，也趕緊獻媚：
“夫人是第五王座的內(nèi)司，以前總被第二王座的內(nèi)司按著頭打，所以就把身邊的仆從，都取了敵人的名字。”
“還有人敢打熊夫人?。俊?p> “噓，安娜-羅曼諾夫可是……創(chuàng)造他們的尤里博士最得意的作品。他就是帶著她，繼續(xù)研究并生產(chǎn)出虎牙族和其他改造人的?！?p> “哎？那個人不是叫什么‘伊萬-鮑里斯-諾曼諾夫’嗎？”
聽到這話，藍心心浮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她把聲音壓到幾乎沒有，才貼著寶音的耳朵說：
“告訴你一個大秘密。改造人們會根據(jù)主人的性別而改變他們的性別。尤里博士做主人的時候，那個改造者1.0就是個男人，所以叫‘伊萬-鮑里斯-諾曼諾夫’，跟著第二王座后，他就顯出女人的形態(tài)，就叫‘安娜’……”
寶音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暴君’也是……女的？”
藍心心奇怪地瞪大眼睛：“王座們分享同一組基因，說得難聽點，就是一個人有著五個身體呀。”
雖然寶音也明白這個道理，覺得第五王座以女人之身出現(xiàn)，是那么自然可親。但是，想一下歷史中最殘忍血腥的人也是女性，就覺得胃里不舒服。
隨之，她還意識到，其他三位王座，特別是那位擁有三萬名后宮的賢者也是女性，腦袋一陣生疼。
半小時后，植物性人造人幫忙加工的禮服和軍服，都生產(chǎn)了出來。
古斯塔夫夫人就親自帶人來到玫瑰園，加入了趙夫人為寶音辦的小型歡送會。大家在一片“烏拉”聲中，砸碎了666只水晶杯子。
然后，寶音就和她的衣服一起，被送去了日灼行星宇宙港。
那里停泊著一組艦船，周圍是五艘人狼星戰(zhàn)艦，中間有一艘中型民用飛船。大紅色的流線型艦身，讓寶音一剎那想起了羅拉內(nèi)親王那艘大飛船。
船身上用激光噴字，標出了它的名字：火鳥號。
這艘船上，除了有船長外，很正式地設有大副、二副、三副、輪機長、大管輪、機匠長、電工、機械工程師若干?？偝藙臻L下面，還有專門的廚師和事務管理小隊24人。另有120個全副武裝的特種兵做護衛(wèi)。
等火鳥號艙門徐徐關上，夫人的眼睛，也同夜色中、飛船信號燈那樣閃爍起來：
“楊侍中出發(fā)的事，以后再稟告陛下。她畢竟……是得了破格的恩賞，必須拿出點真本事，才能不辜負君上的大德。”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也聽見了“火鳥號”艙門后，角落里那些竊竊私語：
“等出了王朝直轄區(qū)，就讓她也嘗嘗燒死是什么滋味！”
一個高個，在陰影下露出半只軍靴。
護衛(wèi)隊里，這位分隊長，正是“電機失火滅門事件”里，那位身懷六甲主婦的親弟弟、阿明-提羅亞司達爾-詹姆斯上尉。
差不多同一時間，楊正準備明天返航日灼行星的事情。
被關押的日子里，地中海也好，其他隨著老巡航艦、先一步到達遠征軍基地的老兵也好，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楊。這叫他心里有些突突的。所以，探望完魯爾后，楊就走到普通士兵營房這邊。
恰好，地中海戴著一頂黑色貝雷帽，抱著一個裝面包的褐色紙袋，迎面過來。
“上尉。”
他難得中規(guī)中矩地打了個招呼，就要揚長而去。
楊吃了一驚，從背后拉住他：“你……你叫我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嗎？”
這家伙不但眼睛里空空的，也不叫自己“老楊”了。
地中海奇怪地看看楊，以為這個上尉得了失心瘋。
然后，楊又在軍需處的雜物室里，找到了趙下士。這個活潑愛笑的小個兒也木木地看著自己：“上尉，我……我不記得認識你，你……認錯人了吧？”
“你……不是趙林下士？”
“是的?？墒恰?p> “賈爾德上士在哪里？”
“賈爾德？是誰？”趙下士瞇起眼睛，似乎有些頭痛。
楊一把抓住他，一下呼啦掉他頭上那頂黑色的扁帽，發(fā)現(xiàn)趙下士的前額向上的部位，沒了頭發(fā)，而且是那種被化學藥品灼燒后產(chǎn)生的禿痕。
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剛要沖出去，就被迎進來的準將副官艾基爾中尉，攔腰抱了個正著：
“楊，楊，別沖動！”
楊就差沒一拳打趴這位學長：“別沖動？他們做了什么？！你們要用化學洗腦術？不知道這對人傷害多大嗎？”
中尉拿腳蹬上了背后的倉庫門，小聲嘀咕：
“這也是沒辦法，上面安排……”
“上面？”
楊眼前，立即出現(xiàn)了準將對雪諾恩上校畢恭畢敬的樣子。雖然直覺上，他不認為上校會是下這樣拙劣命令的小人，但是他也想不到還有誰是準將的“上面”：
“我……我這就去找雪諾恩！”
楊才掏出電話，就被學長奪過來，一把砸在地上：“不能打！如果你打了，就會出事。”
“出……什么事？”楊不明白地問。
艾基爾中尉小心把頭貼在門上，聽聽外面沒有動靜，才把楊拽到一個角落，低聲說：
“上校已經(jīng)死了?！?p> “啊？”
“噓！他是前兩天上課時，被一個進來旁聽的學生……不……人肉炸彈客，引爆炸死的?！?p> “那么……”
“現(xiàn)在，日灼那邊，已經(jīng)有人開始清算他家、就是阿麗亞娜夫人那一支的貪瀆問題。你也知道，現(xiàn)在大選到了沖刺階段了……再說，羅納爾司長也下了野。準將實在沒別的辦法保住他們，不得不出這個法子?！?p> 楊的鼻翼里，滿是庫房里軸承上的機油氣味，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件事：謝爾蓋和他主力艦隊，并非平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