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還沒個過去咋滴

　　“勁山！明天你還要進山不？”

　　看到又是一頭草屑，滿身沾滿了泥土的劉勁山回來了，坐在椅子上抽煙，且渾身濕透的劉濤海，彈了彈手里的煙灰，問道。

　　“不去了！該弄明白的，都已經(jīng)被你兒子弄明白了！家里有事？”

　　剛走走進屋子里，劉勁山就聽到自家老頭子問起，自己明天還去不去山里的事情，隨口回道。

　　確實是不去了！

　　該弄的都弄好了，還去干嘛？

　　放下手里提著的包，劉勁山轉(zhuǎn)身走到窗臺底下的洗手臺前，打濕手之后抹了一下擱在洗手臺上的肥皂，然后把手伸到水龍頭底下，雙手互相絞搓著。

　　十幾天的時間，天天趴在地上給這些植物進行試劑注射，弄得都沒啥人樣了。

　　回來的時候，那腦袋上，身上，天天不是草屑就是泥巴，反正渾身上下，沒幾處干凈的地方。

　　這都沒啥！

　　臟點就臟點。

　　最可恨的就是四眼這家伙！

　　每回看到自己趴在地上之后，就一個勁的往自己屁股后面湊。

　　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家伙，回回還把它那兩只爪子往自己那撅著的屁股上踩。

　　好幾次回頭的時候，還看到這個家伙屁股一聳一聳的，真不知道這個家伙想干啥？

　　弄得當時的劉勁山，恨不得當場打死這個討人嫌的家伙吃肉。

　　可就是那時候抓不著它！

　　過后能抓著了呢？

　　特么的又舍不得打了！

　　“明天沼氣池就得動工了，你要是不去山里了，也來搭把手?！?p>　　劉濤海也是剛回來不久，忙活著準備建沼氣池的那些東西！

　　今天卸下最后一車送到家的水泥之后，正在歇氣呢，就看到兒子回來了。

　　正好就把這事跟他說說。

　　“東西都買回來了？我們自己弄？你懂這些東西？”

　　還真的有事！

　　沼氣池還沒建。

　　現(xiàn)在聽自家老頭子一提起，劉勁山也瞬間想起了這么一回事。

　　這還是自己回家以后提出來，自家老頭子當時答應了的事情。

　　事情倒是不難，可家里誰懂這些么？想到這些的劉勁山頭都沒抬，問道。

　　“東西都買齊了！不自己弄找誰弄？你以為多大點事??？”

　　扔掉了手里煙蒂的劉濤海，站起身來走到正在洗手的兒子身邊，抬手從他頭上捏下了幾片雜草屑子扔掉。

　　自家臭小子哪都好，就是不太講究，也不知道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頂著滿頭的草屑子可哪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四處轉(zhuǎn)悠的流浪漢！

　　“行！那就咱爺倆自己弄！別撿了！我這就上去洗個澡，要不等會弄得家里可哪都是！”

　　感受到自家老頭子的動作，直起身來的劉勁山，甩了甩手上沾著的水珠之后，轉(zhuǎn)身給了自家老頭子一個我很享受的笑臉。

　　“幾年下來，你還能拿得起洋鍬？”

　　迎著這張笑臉，又聽到馬上就要去洗澡的話，劉濤海倒也沒有繼續(xù)。

　　只不過停下手來之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眉毛一挑，有點打趣的問道。

　　“沒這么瞧不起人的吧？老爸！你兒子又不是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無用書生。

　　從小跟著你們后面干這干那的，還能手生了？”

　　聽到這話，劉勁山真的無語！

　　不就小時候，干活干得手上起了水泡，疼得哭了一會鼻子么？

　　怎么還記到了現(xiàn)在哦？

　　老拿這事來打趣自己，有意思么？

　　惡趣味??！

　　這個小老頭，不純潔了呢！

　　“呵呵！手沒生就行！老爸看好你！”

　　看到兒子臉上的囧態(tài)，劉濤海竊笑。

　　“切！不陪你嘮了！我上去洗澡去！”

　　說完，劉勁山提起包就走。

　　真不明白家里的這些大人，為啥老拿自己小時候的囧事來打趣？

　　誰還沒個過去咋滴？

　　真是的！

　　惡趣味?。。?p>　　對！就是典型的惡趣味！

　　—————

　　“哎呀！你啥時候回來的？”

　　剛從菜園子里面回來的陶秀英，一進門，正好看到洗完了澡下樓來的劉勁山，好奇的問道。

　　不怪陶秀英這么問，連著半個多月了，劉勁山今天是回來得最早的一天。

　　前一陣子都是天快擦黑了，才能看到劉勁山的影子，可是今天，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這人就回來了。

　　“剛回來！就上去洗了個澡！今天晚上吃啥？”

　　看了一眼老媽胳膊上挎著的籃子里面就幾顆生菜，劉勁山問道。

　　“土豆燉四季豆！炒點生菜！反正沒吃完的臘肉，魚崽子也都還有點，對付著吃?！?p>　　走到水龍頭邊上，陶秀英放下胳膊上挎著的菜籃子，從里面把生菜拿出來之后，露出了下面的四季豆。

　　劉勁山?jīng)]閑著，看老媽先摘的生菜，連忙動手幫著掐四季豆。

　　日子，就是這么過的。

　　有活一起動手。

　　“你忙完了？”

　　邊摘邊洗的陶秀英，看到兒子動手幫著一塊掐四季豆，笑著問道。

　　“忙完了！后面只要隔段時間過去觀察一下就行，等到明年三四月份，就應該能夠看到結(jié)果?！?p>　　“你爸說明天開始挖沼氣池呢，沒跟你說嗎？”

　　“說了！小老頭不純潔了！老拿你兒子小時候的糗事打趣！”

　　“他又咋打趣你了？”

　　“他問我還能不能拿得起洋鍬！”

　　“哈哈哈哈！”

　　“媽！”

　　“咋啦？”

　　“好笑么？”

　　“啐！你個臭小子，那都是你爸你媽的回憶呢！跟好不好笑扯不上關系！

　　你爸打趣你，那是在懷念自己的過去！

　　現(xiàn)在看到他的兒子比他還要高出一頭了，這是在感概他自己老了呢！

　　對了！你爸上哪去了？”

　　“不知道！應該沒走遠！我就上去洗了個澡，洗澡前還跟我爸說了會話來著！

　　現(xiàn)在沒見著人，有可能是去了爺爺奶奶那！”

　　“你爸那是逗你玩呢！哪里用得著你動手挖哦！

　　他早就聯(lián)系好了挖機，到時候只要你們爺倆砌就行了！

　　沒什么重活，也就和和水泥，挑挑灰桶！搬搬磚頭罷了！

　　這也就是現(xiàn)在農(nóng)村里面換不到工了，要不你爸，直接就跟人換幾個工的事?！?p>　　“我就說嘛！真要是只憑咱們爺倆用洋鍬挖，兩個月都不一定弄得出來?！?p>　　“可不就是這么回事么？咱家這里又不是什么平地方，地下全是石頭，用洋鍬挖怎么挖得動嘛？

　　你也是，你爸咋說你就咋信吶？”

　　“他是我爸哎！一家之主！當然是他咋說，你兒子咋信咯！

　　再說你兒子又不是沒有力氣，干干活，全當鍛煉身體了！”

　　“你倒是心態(tài)好！可你爸老了，有點干不動了！特別是這種重力氣活，太累了！

　　再說現(xiàn)在又不是沒有機器啥的，還去那么折騰干啥？

　　花點錢而已，自己卻輕松了不是？”

　　“我沒想那么多！這是兒子的不對！也是呢！

　　前一陣子我爸從菜園子里面澆菜回來，我走在老爸的后面，好像看到老爸的背有點駝了！”

　　“那不是有點，就是真的駝了！你爸在外面的那些年，傷了根呢！”

　　“咋沒聽你說起過呢？”

　　“說啥？說了全家跟著擔心么？”

　　“怎么弄的？”

　　“還能怎么弄的？就是賣力氣的時候弄的唄！卸貨的時候沒注意，閃了一下腰。

　　當時年輕，忍住了！

　　也沒跟你媽我說起這事！

　　可是后來一到陰雨天，就喊疼！

　　弄到現(xiàn)在，就成這樣了！

　　他那是直不起來了，一直起來，好像就扯著那塊地方的經(jīng)脈，疼！”

　　“沒去醫(yī)院看嗎？”

　　“看了！CT也照了！說是什么骨質(zhì)增生！”

　　“這呢么不是扯犢子么？”

　　“可人家醫(yī)生就是這么說的！還給開了一些藥回來。

　　可你爸吃了以后也沒啥效果！

　　這不你爸一生氣，就把那些藥全給扔了！”

　　“那這也不是事啊！現(xiàn)在他還不到五十呢！老這么拖著算怎么回事？

　　不行就找個會跌打損傷的老中醫(yī)，給爸推拿按摩一下正正骨！”

　　“你以為老媽不想么？可現(xiàn)在會推拿正骨的師傅，根本沒幾個有真手藝的！愁呢！”

　　聽到這話，劉勁山也挺無奈。

　　真不知道現(xiàn)在這個社會上的人是怎么了，怎么就浮躁得這么厲害，就連學門手藝，都不認真好好的學。

　　把本事學精了，難道還能有什么損失還是怎么的？

　　整得現(xiàn)在這個二半吊子模樣，雖然餓不死，可也掙不了多少錢吶！不難受??？

　　吐槽歸吐槽！

　　可現(xiàn)在劉勁山也拿這種情況沒有辦法，都特么的鉆進錢眼里去了！

　　器欲盡其能，必先得其法的意思不懂么？特么的一個兩個都學成個二半吊子，鬼才找你們治病救人吶！

　　“盧瞎子呢？你們怎么沒去找盧瞎子弄弄？”

　　把掐出來的這些殘渣，抓起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面之后，劉勁山?jīng)_著自己老媽問道。

　　不怪劉勁山這么問，這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盧瞎子這個人的。

　　一手推拿正骨的手藝，那真是爐火純青。

　　什么跌打損傷，只要通過他的手一摸，然后給你一通揉揉捏捏，咔嚓咔嚓幾下，整個人就舒舒服服了。

　　不打針不吃藥！

　　輕的一次就好，情況嚴重的也就三五兩次的事，保管就能給你整利索。

　　收費還不貴！

　　推拿一次也就是個二十三十的樣子。

　　收得最多的一次，也就才五萬塊錢，那還是別人硬塞給他的，而不是他自己去管人家要的。

　　自己老爸的這種情況，完全可以讓盧瞎子給擺弄擺弄??！

　　怎么到現(xiàn)在還拖著呢？

　　“盧瞎子？早沒了！

　　那也是個命苦的，出去給人正骨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車禍，連帶著給他帶路的兒子也一塊沒了！他家的婆娘當時差點沒瘋掉！”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剛進大學那會吧！那時候你爸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疼得厲害，加上他又沒跟我說起過這事，你媽我還以為你爸沒啥事了呢！

　　沒想到現(xiàn)在，病痛倒是找起后賬來了！哎！有些事，還真是沒法說??！”

　　聽到兒子問起這事，陶秀英也不知道說啥好了！

　　說來說去，都是命！

　　自家老頭子要是早點重視自己的事情，早點找盧瞎子給弄弄，或許就沒有現(xiàn)在的事情了！

　　可誰又會想到，盧瞎子這么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呢？

　　這不是命，能是啥？

　　嘆了一口，摟過兒子掐好了的四季豆，放在水龍頭底下沖了沖，又把自己已經(jīng)洗好了的生菜擱進籃子里面以后，提著走進了廚房。

　　現(xiàn)在心疼，也沒辦法想！

　　醫(yī)院不是沒有去過，可市里省里的醫(yī)院，什么老專家、少教授的，看過一大堆。

　　可什么都沒解決！

　　一個個名氣倒是挺唬人的！

　　可真本事……卻真沒見著！

　　除了說些聽不懂的東西以外，就是交錢交錢交錢。

　　交錢倒是應該的事情，可你總得讓人看到一點效果不是？

　　可是……呵呵……！

　　能說什么劉勁山也不知道？

　　望著走進廚房的老媽，心里有點憋屈！

　　自己……竟然幫不上忙！

　　自己老爸身上有傷，可眼前竟然沒人會擺弄這些東西了。

　　老子當初，就不該學這什么植物遺傳專業(yè)的，如果跟老妹一樣學習中醫(yī)藥學，說不定還能有些用。

　　至少知道一些什么藥，能夠緩解老爸的疼痛。而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適從，只能看著小老頭受罪。

　　回想起剛才老媽那蕭瑟的背影，劉勁山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么強烈自責過。

　　讀了這么多書，又有什么用？

　　知道了一些植物的遺傳屬性又有什么用？

　　就算是能夠調(diào)整植物的遺傳因子，還是沒有什么用！

　　遠水救不了近火??！

　　跌打損傷的藥，農(nóng)村娃也知道的不少，可這些東西，老媽他們指定用過。

　　看來是效果不太理想！

　　要不老爸不會到現(xiàn)在，背會越來越駝了！

　　自己現(xiàn)在能夠溝通的，也只有一些平行脈的植物，可這些平行脈的植物里面，有能夠治療跌打損傷的么？

　　不行！

　　老子得上網(wǎng)去查查看！

　　要是有啥平行脈的藥草能夠治療跌打損傷，自己一定要把它們的療效調(diào)整得最大。

　　老爸！可是自己的靠山呢！

　　把小老頭伺弄好了，自己也能多享幾年清閑不是？

　　要不一大堆的人情往來，可夠自己頭大的了！

　　最好是家里的小老頭小老太，都能長命百歲！

　　那自己就能躲在他們的翅膀子底下，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十年，而不用去操心其他的事情了！

　　等到自己也到了他們的那個年齡，該看的也看足了，一些什么事情該怎么處理也學會了！

　　到了那個時候，再從你們小兩口的手中，接過這些人情往來的擔子，就不會鬧出什么笑話來了！

　　查！

　　必須趕緊的查！

　　還得必須找到這種，自己能夠與其溝通的平行脈藥用植物，好讓自家的這個小老頭，早點好起來為自己遮風擋雨。

　　真是的！

　　你兒子現(xiàn)在狗屁都還不懂呢，你就想撂挑子了，這怎么可以嘛？

　　那是——絕對不可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