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更盛更急,伴著妖獸的嘶吼與女子越來越淡聲音遠(yuǎn)去,陰沉沉的雷云更低了,大雨從天而降,籠罩著葦澤關(guān),密集地連成一條線,編織成網(wǎng),狹裹的人喘不過氣來。
一陣急促刺耳的軍角聲透過雨幕傳來,啟幕深吸一口氣,胡亂的抹去臉上的雨水,收回了飄忽澎湃的心神,“原來我山海人族竟也有如此大能者,能與兇妖異獸想抗!”
啟幕心底那被四頭兇妖圍在中間奇女子的絕世風(fēng)姿,越發(fā)清晰,但也不禁為那女子隱隱擔(dān)心。
雨片刻即停,地上的積水匯成泥濘,眾孩童在驚叫打鬧中忙跑到房間,適才云中的一幕并未引起孩童的注意。
啟幕準(zhǔn)備招呼女囍一聲就離去,葦澤關(guān)守軍軍法森嚴(yán),容不了絲毫違反。
卻見女囍早已從屋里拿出一個葫蘆,“啟幕哥哥,上次那個葫蘆摔碎了,給,這是他們早就打磨好一個新的,準(zhǔn)備給你個驚喜呢。”
啟幕見門旁嘻嘻哈哈探出的一眾小腦袋,滿足一笑,隨手接過,扒開葫蘆塞子,仰脖灌了一口水,清涼甘甜的井水順喉而下,“痛快!”
“哥哥走了,你們在家要聽女囍姐姐的話,不準(zhǔn)搗蛋啊——”聲音未落,啟幕早已在院外。
“獨眼大哥,號角這么急促,軍中出了何事?”啟幕一路小跑,問道。
“不知道哇,管他呢。對了,東西都送回去了么?真難為你了?!豹氀壅f道。
“嗯,都送到了,等過了這次兇月,獨眼大哥,無羅哥,長腿哥都一起去小院,女囍跟大家都想請你們吃飯呢,到時候我去街角沽一甕酸漿酒,咱們大醉一場!”啟幕笑道,隨眾人走向校場。
“哈哈,好,到時候大醉一場?!豹氀畚锟谒溃八崴釢瓭?,真特么帶勁!”
偌大的校場站滿士卒,身穿皮甲執(zhí)刀戈,身挎大弓,歸于各自方陣下。
百夫長吉長安向上托了托頭盔,剛才被雨淋后,盤牛厚皮做的頭盔一股餿臭味不時的刺激本就不靈便的嗅覺,現(xiàn)在雨過天晴后,頭盔像粘在頭皮上,黏糊的讓人難受。
“呸!”心中煩躁,一口濃痰從吉長安嘴里飛出,落在地上,擊出一個小坑。
吉長安惱火的眼見三通鼓響,鎮(zhèn)帥還不曾出來,熱辣辣的陽光直射的渾身難受,不免憋了一肚子邪火。
吉長安本就胡亂長的五官幾乎擰成一團,臉上的刀疤越發(fā)猙獰,轉(zhuǎn)頭掃了一眼后面的隊伍,盼著有那個不長眼的弄出點動靜來,給老吉我消消火。
“咦,獨眼這個刺頭今天咋不見動靜,平時跟發(fā)情的赤眼豬一樣,老是覬覦咱老吉的百夫長大位....啊呀,頭竟然還給老吉咱低下去,咋?嫌咱老吉丑咋了!”百夫長吉長安揚了揚手里的馬鞭,嘿嘿一笑。
“獨眼,你給老子出列,老子后面這么多兄弟,憑啥就你用一只眼看老子?呦,還不服氣,還他媽一只眼瞟老子,蔑視本百夫長,老跛頭,你呆在軍中最長,你說該咋罰?”
“嗯,該抽三鞭子——或者帶刺的荊棘條也行”老跛頭揚聲壞笑道,“最好扒了褲子抽!”
“臥槽!吉刀疤,你特么這是顏攻.....”獨眼有些惱火,老子獨眼當(dāng)然一只眼看你,還特么剩一只眼也比你長得好。
點將臺上一陣刀甲撞擊聲引來眾軍士注視,止住竊竊騷話。
“肅靜!——”只見一行三人出現(xiàn)在點將臺上,除了以往熟悉的鎮(zhèn)帥大人跟胖軍需,竟意外多了一位玄甲紅披風(fēng)女子。
鎮(zhèn)帥共工康回四十左右,刀刻一般臉上沒有絲毫笑容,高大雄壯的身軀在一眾山海人族之中,也算是鶴立雞群,足足丈二。
“兇月還有十余天就到,剛才雷云中的情景你等也曾看見,妖獸雖按長例,卻不可保證有提前攻城的可能!”共工康回眼看自己的話引起下面軍士雜亂騷動,大手一揮,頓提高聲音接著道:“怕個鳥你們,我山海人族自有結(jié)繩記事起,足足九千年,啥時候怕過它妖獸,一道肉菜而已!”
騷亂漸止,共工康回又道:“當(dāng)然了,這肉菜不怎么聽話,不知道自己跳進大鍋里,還需要咱們把它宰殺洗剝干凈了......”
眾軍士轟然大笑,“我葦澤關(guān)三十萬將士,從今日起,禁止外出,刀不離身,身不離甲,枕戈而眠,嚴(yán)防妖獸,聞鼓而戰(zhàn)!”
“風(fēng)!風(fēng)!大風(fēng)——”三十萬人齊聲應(yīng)喝,肅殺之氣充滿校場。
啟幕站在隊尾,在一眾軍漢中最是單薄瘦小,雖然看不見點將臺上鎮(zhèn)帥的樣子,心中也不免被鎮(zhèn)帥的話激蕩得熱血沸騰,一身怪力捏的刀柄吱吱作響。
校場事畢,啟幕跟隨眾人歸營,尚未走到半途,卻聽后面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啟幕,啟幕——走這么快干啥!”
啟幕回頭見胖軍需幾步一喘,肥大的身子幾乎看不見腿,滿臉油汗在臉上劃出一道道溝壑。
見啟幕終于停下腳步,胖軍需對百夫長吉長安詢問的眼神視而不見,只是擺擺手說道,“啟幕,跟我走,鎮(zhèn)帥大人要見你!”
啟幕見胖軍需終于喘勻了一口氣,忙問道:“鎮(zhèn)帥大人要見我?......”啟幕有些摸不著頭腦,探詢的回望向吉長安,吉長安則是回了一個安心眼神,便道:“諾!屬下遵命!”
“不知鎮(zhèn)帥大人找我何事?”啟幕眼見胖軍需半個身子都快搭了過來,不過哭笑不得,渾身怪力一發(fā),托住搭過來的大塊肥肉,裝作不在意的問道。
自己來軍中許久,這還是被鎮(zhèn)帥第一次召見。
鎮(zhèn)帥共工康回麾下三十萬將士,自己僅僅是一介士卒,并無特長,也無違紀(jì)之事,今天怎么就有興致召見自己?
啟幕有些驚喜莫名但更多是忐忑。
“到了就知道。”胖軍需嘟囔一聲,漫不經(jīng)心低聲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那個剛來的祝融氏小妞?”啟幕疑惑不解,心中閃過街上一幕,不由的苦笑一聲,“原來是她啊,這玉精果然不好拿啊——”
于是心中不再驚喜,只有忐忑,莫非她是鎮(zhèn)帥的親(貓)眷(膩)?
昏暗的大帳中燃起碩大的鮫人脂蠟,鎮(zhèn)帥早已脫下沉重的甲胄,赤腳半靠在帥椅上,正眥著牙一臉享受的扣著腳丫,還不時放在鼻子上聞聞,旁邊女子嫌棄的躲在一旁,看著報賬而入的啟幕,眼前一亮。
啟幕剛進大帳,就看到了這一幕:
濃烈的腳臭味彌漫在密不透風(fēng)的大帳,混合鮫人脂蠟的異香,有一種說不出的酸爽怪味!
“怪不得胖軍需自己不進來,還推說事忙,果然早有預(yù)見啊?!?p> “鎮(zhèn)帥大人,屬下啟幕奉命拜見!”啟幕聞著腳臭,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還要裝作很恭敬的樣子。
共工康回歪嘴贊了一聲爽,“午后,關(guān)墻上瞭望手發(fā)現(xiàn),關(guān)外的林中山獸似乎有異動,囂鬧不止,雷云中的情況想必你也知曉,我懷疑泰麓山南側(cè)山獸異動與雷云中大戰(zhàn)有關(guān)!”
“大人的意思是讓屬下出關(guān)探探情況?......”啟幕若有所思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容光的意思?!惫补た祷嘏ε欤娕赃吪畬⒍阕约耗敲催h(yuǎn),不由的訕訕一笑。
自己堂堂一關(guān)鎮(zhèn)帥,麾下軍士無數(shù),即使你長的好看,也休想讓老子認(rèn)識你。
女將走了過來,狹長的雙眸仔細(xì)打量一下啟幕,接過共工康回的話說道:“正式介紹一下,我是祝融氏容光,剛來到葦澤關(guān)。泰麓山南側(cè)山獸躁動,關(guān)乎關(guān)城安危,而城內(nèi)祭身境以上諸將領(lǐng)氣息妖獸都熟知,反而不便出關(guān)探查?!?p> 女子繼續(xù)解釋道:“我剛來,山那邊妖獸不熟悉我的氣息,本想我一人前往,鎮(zhèn)帥大人不許......”
“叫什么鎮(zhèn)帥大人,反正快一家人了,喊我一聲康回叔才對?!惫补た祷夭逶挼馈?p> 女將面色一沉有些不悅,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軍中自有軍中的規(guī)矩......是胖軍需推薦了你,說你自從年前來到葦澤關(guān),便自領(lǐng)了軍中探卒一職,并每次都能完成軍令,說你還沒到祭身境,卻不懼妖漳煞云,一身怪力,視力驚人,是天生的獵人。正好咱們也接觸過算是熟悉了,我便同意了此事。”
祝融容光不待啟幕答話,便揮手打斷道:“此行有一定風(fēng)險,你不到祭身境,平時出關(guān)只是注意躲開山獸即可,這次可能會遇到兇獸大妖,所以我不是強制命令你,去與不去你自己考慮!”
啟幕雖然膽大,家中也有幾十口要養(yǎng),但是正因為有幾十口要養(yǎng),自己區(qū)區(qū)破甲七層不到的修為,遇到兇獸大妖,自己蠻力估計也破不開妖獸的鱗甲皮毛,徒自給妖獸加菜而已。
啟幕正要張口拒絕,卻聽賬外胖軍需說道:“此次出關(guān)探查,所得戰(zhàn)利品軍中不抽成,都?xì)w你,并且計軍功殺妖一次,結(jié)繩為憑!”
祝融容光有些惱怒的看了胖軍需一眼,我山海界人族,豈能為錢財俯首。
啟幕咽了咽口水,渾然不顧祝融容光清澈無暇的眼神,一時間也忘了帥帳威嚴(yán),急聲問道:“當(dāng)真?”
“當(dāng)真!本帥許了?!辨?zhèn)帥共工康回瞪大眼睛,這樣要錢不要命的士卒,還真是少見,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