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急速上升電梯間里,關于死亡,莊宏飛忽然想起了一段曾經(jīng)不那么美好的回憶。
好幾年前,他也曾親眼見過一個不算太熟的末日塔戰(zhàn)士的死,那人死在現(xiàn)實世界,死因是泄露末日塔的信息。
那段日子里,莊宏飛還是一個躊躇滿志的低層戰(zhàn)士,他們剛剛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實世界的末日塔戰(zhàn)士可以交流,甚至可以交易,于是充滿干勁地建立起了一只現(xiàn)實世界末日塔戰(zhàn)士組成的團體,將紫菱市所有他們確認過的末日塔戰(zhàn)士團結在了一起。在一個個無人知曉的秘密集會點,他們彼此交流經(jīng)驗,交易道具符文……
這個最初只有三五人組成的小小團體,逐漸壯大,誰也不會想到,它會成為如今在紫菱乃至整個華東區(qū)域頗具影響力的“花園社”的雛形,而他認識的那個倒霉的戰(zhàn)士,便是死在了這個社團急速發(fā)展的時期。
那時間里,紫菱市的戰(zhàn)士們被一種找到組織的興奮感圍繞著,大家紛紛努力地尋找身邊隱藏的末日塔戰(zhàn)士,爭取把他們一一拉入組織,可就是在這樣一個過程中,那個戰(zhàn)士由于判斷失誤,加上試探方式上的冒進,被系統(tǒng)判定為泄露了末日塔信息。
信息泄露出去的那一刻,他并沒有立即死去,但在那天集會結束的夜晚,一行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莊宏飛卻親眼看見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人的頭頂。
電流砸向地面的時刻,莊宏飛眼前的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瞬間的白晝,刺眼的亮光裹挾著巨大的電流脈沖,將那個戰(zhàn)士瞬間化為一堆焦土,他們甚至沒有聽到那人發(fā)出一聲尖叫。
當一切發(fā)生之后,莊宏飛和另外幾個同行的戰(zhàn)士抬頭看向天空時,他們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女人,長發(fā),在很高的空中直立身體,飛行而去……
“我那天看到的那個女人,也許就是天使?!鼻f宏飛在內心其實一直默默這么認為,“天使不僅僅是要傳遞啟示的,他們?yōu)槟┤账到y(tǒng)工作,是系統(tǒng)的最高代言者,他們不僅會幫助我們,也會審判我們,當我們犯錯,他們會替系統(tǒng)處死我們……”
站在天臺之頂,莊宏飛仰望夜空,月光耀眼,星海浩瀚,他不由得感到,死亡也許也并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像陳武那樣,被一道天使的閃電瞬間劈死,畢竟,那種死法似乎使人真的感覺不到一絲肉體的痛苦,從觸電到化為灰土,也就一兩秒時間而已?!?p> 他忽然又想到:“其實,想要那種死法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只需要現(xiàn)在立馬找一個普通人,大聲告訴他末日塔的事情就可以,可惜,這個時間點,除了尋死的,還有誰會爬上天臺來???”
兩腳向前垮了一步,莊宏飛站到了天臺的邊緣之上:“算了,那我就不麻煩天使女士了吧。”
雙腿正待向前邁出去,身后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莊宏飛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男人從樓房的另一側出現(xiàn)。
“哈哈哈……”莊宏飛發(fā)出悲慘地笑聲,“看來,上天終于選擇在我人生的最后一刻,給我這個小小的恩賜,送了個普通人來,讓我泄密嗎?”
他從邊沿走下,面色坦然地走向了年輕男子,沒有任何預兆,便用一種決絕地嗓音大聲道:“小同志你好!我叫莊宏飛,末日塔六層戰(zhàn)士!向你報到!”
說這句話時,莊宏飛甚至還有意擺出笑臉,并做了一個戰(zhàn)士向首長敬禮的姿勢,這個可憐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選擇用這樣一種自嘲的方式結束他自認為很可笑的一生。
對面那個年輕男子,似乎也被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幕怔住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行著軍禮,站著軍姿,挺著中年發(fā)福的啤酒肚的男人。
對視持續(xù)了一秒、兩秒、三秒……
大約一分鐘后,莊宏飛臉上的神色忽然從決絕變得疑惑,最后,變成了尷尬:“靠他娘的,怎么沒有閃電?!”
他放下手臂,戴著幾分怒氣看向那個年輕人,罵道:“大晚上的上天臺,是能曬被子還是想尋死?。磕涿?!快給老子滾下去!”
在莊宏飛此刻直愣愣的思維里,沒有閃電降臨,恐怕是因為此刻有普通人在場,之前陳武泄密之后也是直到夜幕四合,他和莊宏飛幾個末日塔戰(zhàn)士,一起走在小路上才被電死的。
所以,他猜測,只要這個小伙離開,閃電馬上就會降臨。
“莫名其妙……”周沐此時簡直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這人……竟然還好意思說我莫名其妙?”
“你想死?”周沐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看向莊宏飛。
“我想死,我活膩了,怎么,沒見過,想見一見?”莊宏飛對著地上催了一口唾沫,“那行,算你走運,爺我最后就給你表演一把!”說完,邁著步子就要往邊沿走。
“等一下,是末日塔系統(tǒng)派我來的。”周沐趕忙道,并走向莊宏飛,試圖攔住這人,見莊宏飛頭也不回,只得故意激怒他,“末日塔知道你想死,派我來幫你一把!讓我直接用閃電把你劈死!”
聽過莊宏飛那句突如其來的自爆身份,加上眼前這一幕,周沐似乎看懂了,這人是想死在“天使”的閃電之下,給自己來個痛快。而關于閃電的事情,周沐是從鐵十三那里得知的,陳武死去當晚的同行戰(zhàn)士里,就有鐵十三,只不過,當年鐵十三還是個初出茅廬的一層戰(zhàn)士。
莊宏飛終于站住了,他回頭以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盯著周沐,忽然眉頭一皺想到:這人剛才好像不是從樓梯口上來的,他……是直接站在天臺角上的,那他難道是飛……飛下來的。
“撲通——”一聲,莊宏飛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眼中決絕,一副自暴自棄的神情,一句話也不說,就那么低頭看著地面,仿佛只是在等死。
周沐有些適應不了這種尷尬的表演,他咳嗽兩聲,叫了對方一聲:“莊宏飛,你的晉級賽已經(jīng)連續(xù)失敗十次了?”
莊宏飛眼里有些疑惑,他不懂天使這時候為什么問這個,于是才抬頭看向了周沐。
而周沐確認這人的目光確實盯在自己身上之后,終于伸出一只手,然后憑空之間,從物品欄里取出了無限燃燒火把,頓時,整個天臺變得明亮起來。
他這么做,也就是為了讓莊宏飛看得更清楚一些,看到自己是“憑空取物”的。
然后,周沐緩緩地走向莊宏飛,在對方的凝視下,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手心空空如也,卻在走近莊宏飛的一刻,再次憑空出現(xiàn)一物,這回莊宏飛看得更加清楚,他現(xiàn)在無比確認:眼前這個年輕人,絕對是“天使”無疑了。
而周沐的手心出現(xiàn)的那個物品卻是一枚小小的信封,他蹲下身,將信封遞給了莊宏飛道:“起來吧,現(xiàn)在不是去死的時候,這里面有我給你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