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跑出來的學(xué)生都被老師強行趕回去,廣場上許多人眼含淚水卻又無能為力,只能遠遠地看著這即將結(jié)束的最后一面。
教官們分三路站著,站地筆直,總教官在教官們身前站著,懷里抱著個五星紅旗,突然,他把紅旗猛地展開,旗幟在風(fēng)中潑潑灑灑,他神情肅穆,大聲喊道:“跑步,走!”說完,他率先跑起來,身后三路教官緊跟著,動作整齊劃一,賞心悅目。他想再帶教官們看看這個學(xué)校,再一次在熟悉的道路上奔跑,再一次穿過綠油油的樹林,再一次聞著清新的花香,再一次看看那群舍不得分離的小傻子。
教官們跑起來了,嘴里還大聲喊著口號,學(xué)生們的目光就追隨著他們的身形變幻,視線緊跟著他們,生怕再錯過最后一面的一分一秒。
但離別的時間總是到來的很快,教官們跑完一圈又回到原位,總教官手里拿著大喇叭喊到:“軍訓(xùn)到此結(jié)束,你們解放了!”多少人日日夜夜夢想著這一刻的到來,然而這一刻真的來了眾人反而不愿接受這個事實。
“人生很長,我們終究只是你們生活道路上的過客,以后,我們就互相歸于人海,再無相見之日了。但你們揮灑汗水的樣子,費盡心思偷懶的樣子,訓(xùn)練時愁眉苦臉的樣子,笑得歡呼熱烈的樣子卻深深印在我們的腦海,成為我們?nèi)松锊豢赡绲囊欢斡∮?,愿以后各不相見的日子里你們都能平安喜樂,事事順意!”說完,他放下手中的大喇叭,臉上已滿是淚水,不僅是他,所有的教官,所有的學(xué)生,包括如此混不吝的李飛都落下了眼淚。如果可以,又有誰想真的分離呢?何況還是這種明知分開后就再無相見之日的分離是任誰都不愿承受的。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不知何時停在了教官們身后,總教官把身后各位教官看了個遍,大聲喊道:“上車!”
站在隊列第一位的教官環(huán)顧四周找到了自己先前所帶的班級,朝那個班級所在的方向敬了個禮,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上了車,下一個教官也是一樣,找到自己先前所帶的班級認認真真地敬了個禮,接著轉(zhuǎn)身上了車。
所有教官都用這種方式上了車,車子緩緩開動,在眾人的視線中遠去了,但眾人的視線卻還停留在車子消失的地方,因為車子上裝的不僅僅是教官,更是眾人朝夕相處的美好回憶和痛苦的思念。
教官走后,頒獎完畢的各位領(lǐng)導(dǎo)拿著話筒宣布頒獎儀式結(jié)束,然而并沒人理他,眾人都還沉浸在悲痛的離別中,聽了他的話全當耳旁風(fēng)。
這時班主任走過來,拍拍哭得一顫一顫的女生的背,開口安慰著他們:“別哭了,總還會有相見的時候的。”然而還是沒有人理他,倒不是他們沒有禮貌,而是所有人都沒有心里再回復(fù)他了。
班主任臉上浮現(xiàn)出無奈與心疼交織的神情,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連忙開口說道:“王剛教官給我留了一條短信,其中還有對你們說的話,你們想不想聽?”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止住哭聲,臉上帶著不信的表情地問道:“真的?”班主任見事情有轉(zhuǎn)機立馬接著說道:“當然是真的?!?p> “他在心里說了什么?”
“你們先把眼淚擦擦?!北娙寺犜挼募泵τ酶觳材艘话蜒蹨I,追問道:“他對我們說了什么?”
“你們先跟我去操場拍個照片我再告訴你們?!?p> “肯定是騙我們的,教官其實沒有發(fā)信息對不對?”
“我可以保證沒有騙你們,只要你們跟我一起去操場上拍完照片我就告訴你們,當然,如果你們不想知道他對你們說了些什么的話我自然也無所謂?!?p> 眾人最后還是屈服了,乖乖跟著班主任往操場走去,班主任和眾人閑聊著,帶動眾人低落的情緒。
王沐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干了,看著還在不斷抽泣的林婉她心疼不已,從兜里逃出紙巾幫她擦拭眼淚。
“別哭了好嗎?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控制的事,無論我們多么不想接受,但終究也還是避免不了,就比如我的……”王沐好像突然記起什么,話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你的什么?”他這句沒說完的話倒是勾起了林婉的好奇心,她抬頭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著他。
“沒什么,我只是突然忘了說什么?!绷滞駶M臉不信,話都到嘴邊了怎么可能說忘就忘,但她沒有選擇追問,既然他不想說就肯定是有自己不想說的理由,她不想逼著他說讓他為難。
和他聊了兩句林婉的情緒也得到調(diào)節(jié),眼淚總算是止住了,兩個人忽然又都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一起走著。
王慕的淚水還還是止不住地流,眼眶紅紅的,眼睛都哭腫了。李飛走過來,舉起拿著紙巾的手想幫她擦擦眼淚但想想還是算了,他把紙巾遞給王慕,王慕抬頭看著他,接過紙巾。
“別哭了好不好?”李飛想了半天安慰的話最終卻只蹦出這樣一句。
王慕低頭擦著眼淚,沒有回話,李飛看得心疼,輕柔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嘴里說道:“傷心可以打我出氣,但是你能不能別哭了,你的眼睛都哭腫了。”
王慕低頭看著李飛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李飛這才意識到這動作的不妥,一下子松開手,但王慕還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李飛,忽然,她“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李飛有些愣住,剛剛還以為她在生氣自己的無禮舉動,沒想到現(xiàn)在又突然笑起來。
王慕臉上還掛著淚珠地笑著,她抬頭看著他,忍俊不禁地說道:“你怎么傻乎乎的,我難受打你有什么用???”
李飛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撓撓自己的頭,這動作卻使他看起來更傻了。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崩铒w在心里想著,他才不管自己是什么樣子,只要王慕不難受了讓他做什么都行。
眾人一路上走著聊著很快就到了操場,班主任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帶有草坪的地方,他讓眾人站在一起擺好姿勢,高的站在后面矮的站在前面,他則站在眾人前面為眾人拍照。
拍了一張他拿給眾人看,但眾人看了都搖搖頭,其中一名同學(xué)撇著嘴說道:“老班你這技術(shù)不行啊,你看你都把我頭拍沒了?!?p> 眾人一起哈哈笑起來,班主任擺擺手說道:“失誤失誤,你們站好我再給你們拍一張?!?p> 眾人也很聽話地站好,班主任看著直直地站著的眾人有些呆板,就讓眾人對著鏡頭喊“茄子”做剪刀手,眾人也照做了,班主任找了個自以為很好的鏡頭拍下了這張照片,他又拿給眾人看,但換來的還是只有嫌棄。
他想讓眾人站好再來一張,但這時李飛跑出來從班主任的手上拿過手機,對著班主任說道:“老班你過去吧,我來給你們拍?!彼氚咽謾C搶回來,但是身后又有幾名同學(xué)把他拉回去,和他一起擺了姿勢,他也就放棄了搶手機的想法。
李飛跑到眾人身前,拿著手機對著眾人左望望右望望,最后干脆自己趴在地上,他用水瓶架著手機,設(shè)了個延時拍攝,最后確認一個自認為最好的角都開始拍攝。
趁著拍攝前的幾秒鐘,李飛跑過去站在隊伍里,女生們對著鏡頭喊“茄子”,男生們圍著班主任歡呼著跳起來,原本陰著的天突然綻放出大片陽光照在眾人身上,微風(fēng)吹過來撩起少年少女的頭發(fā),時間定格在這一刻,手機正好拍下了這充斥著青春氣息的一幕。
李飛跑過去一把拿起手機,看到被定格的那一刻,手里拿著手機舉起來大喊道:“這個行,這個行!”
眾人都跑過來想看看照片,但李飛不給,彎腰抱著手機來到王慕身旁把手機遞給她讓她先看。
王慕看著照片里的眾人一個個如剛從非洲挖煤回來一般,皮膚黑得厲害,一個個還對著鏡頭傻笑著,她哭笑不得地說道:“好看是好看,就是這膚色屬實獨特?!崩铒w傻傻笑著,連連點頭。
這時眾人也跑過來搶走手機,看著照片里的一個個黑炭,紛紛發(fā)出和王慕一樣的說法。
王沐和林婉是最后看到照片的,自然也和眾人一樣吐槽著膚色,眾人都看過后手機才又重新回到班主任手上,班主任看了一眼,臉上帶著笑,和眾人一起往回走,回到班級里。
回到班級里班主任讓眾人坐好,并讓他們安靜下來,眾人照做了,他們急著想知道教官都說了些什么,無論班主任說什么他們都會照做。
班主任來到講臺上坐下,拿出手機翻到那條信息,清了清嗓子給眾人讀短信內(nèi)容。
“由于時間和命令原因,我沒能和你們告別就偷偷離開,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在和同學(xué)們相處的日子里我過得非常開心,雖然也曾被他們氣到爆炸,但他們也曾給我?guī)碓S多歡笑,那些在一起時的分分秒秒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最后請你告訴他們,不管最后成績?nèi)绾?,他們在我眼里都是最棒的,不管表現(xiàn)怎樣,他們都令我驕傲。最后祝你也祝我們的學(xué)生們能夠一帆風(fēng)順,萬事順意。”
短信讀完,班級里一片沉默,靜的令人窒息。但這次沒有人再流淚,眾人只是沉浸在無盡的思念之中。
班主任看了看一語不發(fā)的眾人,實在是覺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想出個法子安慰大家。
“別接著難過,教官還說了,有時間他會回學(xué)校看你們的?!?p> “真的?”
“真的,我從不騙人。”
“他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這個他倒是沒說,說不準他什么時候會回來。”
眾人的情緒一下子被調(diào)動起來,他們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班主任看著他們這個樣子就覺得自己就算撒個謊也無所謂了,只要能再看見他們開心的笑容,讓他撒多少慌都沒問題。
他拍拍手讓大家等會再討論,告訴大家下午休息,明天開始正式上課,所有人必須統(tǒng)一穿戴校服,按時到班,不能遲到。
眾人敷衍地回應(yīng)著,班主任看著眾人的樣子,會心一笑,出門離開了。
眾人討論一會后也紛紛離開班級,林婉四人一起到食堂吃了個飯就各自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無事可做的林婉和王慕最終還是選擇躺在床上,除了睡覺,好像也干不了別的。
不知不覺的,兩人又進入了夢鄉(xiāng),即使是大白天林婉也還是做了個夢,夢到了教官,夢里教官又回來了,和大家在操場上說笑,夢的正開心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她從睡夢中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林婉揉揉眼睛,感到一陣尿意,她小心翼翼地下床,以免吵醒還在熟睡的王慕,到洗手間上了個廁所。
從廁所出來,她走到洗手臺洗手,她透過洗手臺墻上貼的鏡子看到下午剛洗好晾起來的軍訓(xùn)服,正午的陽光正是熱烈,透過窗戶照在軍訓(xùn)服上,軍訓(xùn)服的扣子閃閃發(fā)光。窗外一棵大樹的葉子被曬得枯黃,不時有幾片伴著微風(fēng)掉落在地上。她看著陽光下的軍訓(xùn)服,軍訓(xùn)時的美好回憶又涌上心頭,她不會把這套軍訓(xùn)服扔掉,等它晾干后她會把它疊起來放好,想教官的時候就把它拿出來看看它,把它穿在身上再體驗一次軍訓(xùn)時的感覺,她伸手摸了摸那套軍訓(xùn)服,還是濕透透的,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可它摸起來卻是溫暖的,可能是被陽光曬得太久的原因。
陽光不僅曬在軍訓(xùn)服上,還能曬在她身上,曬得她身上又微微冒汗,她決定還是回到床上去。最后,她轉(zhuǎn)頭死死地盯著軍訓(xùn)服,良久,她低下頭自己對自己說了句:“再見了,我的軍訓(xùn)生活?!避娪?xùn)服被微風(fēng)吹得微微搖晃,仿佛是在對她的告別作出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