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叔,這里是潞江安撫司轄地?”竇逐北疑惑道。
竇十三點點頭:“是的小侯爺,這潞江安撫司,本就是小地方,這些年來朝廷動蕩,此地越發(fā)的荒涼了?!?p> 而此時,潞江土司頭人已經(jīng)迎了出來。
這是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老人,一身古銅色的皮膚,腰上掛著一把狗腿刀。
“安慕哈拉拜見上官!”
頭人單手撫胸,彎腰拜下。
“安頭人請起!”
竇十三翻身下馬,雙手將他扶了起來。
安慕哈拉伸手虛引:“上官,請入城歇息,下吏已經(jīng)準備好了酒菜,招待上官一行?!?p> 竇十三哈哈一笑:“倒是讓安頭人破費了,請!”
一千兵卒徐徐入城,竇逐北也沒有上馬,他問道:“前番韃虜猖狂,可曾騷擾了安頭人治下?”
“這倒沒有!我這里偏僻,清軍不曾過來,只是幾個遠行的茶商,被搶掠了貨物。”
安慕哈拉嘆息一聲:“鎮(zhèn)上出動了三十個兒郎,押運貨物,卻不想一朝盡沒!”
“是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頭人身為大明治下土司,自該明白這個道理?!?p> “唉!”安慕哈拉苦笑。
若是在清軍進入云南之前,他們這些土司,倒是對清兵談不上什么惡感。
自從去年清兵大局入滇之后,在各地橫行霸道,嚴刑拷打土漢官吏、豪紳、富人,弄得富饒的彩云之南竟然十室九空。
自此以后,這各地土司算是看明白了,莫看他們素來與朝廷間隙不斷,但是,也唯有在大明治下,他們這些土司,還算像個人!
……
安家的住所,是一片吊腳高樓,安慕哈拉已經(jīng)準備了一桌子酒菜,至于兵丁也給準備了大盆亂燉。
在上了高樓之前,竇逐北開口道:“實不相瞞,而今朝廷已經(jīng)空虛,我部空有士卒,糧食卻只夠十天之用,安頭人可能支援一些?”
安慕哈拉哈哈大笑:“不勞上官開口,下吏已經(jīng)準備好了,”他指著自己身邊的百十號壯年:
“我老了,不能上陣殺敵,這是我部的上好兒郎,人人都是能夠徒手搏殺虎豹的好兒郎,還望上官不要嫌棄?!?p> ……
南明時期,因為清廷的殘暴,云貴川一代的土司,大都是支持明廷的。
甚至就在南明勢力消亡之后,還有水西、大小金川等地的土司起兵反抗清廷。
只可惜土司之間也是彼此內(nèi)斗,朝廷內(nèi)部也是傾軋不已。
南明成為了漢苗心中永遠的痛。
(特別說一句,苗并非是今天的苗族,而是指的苗裔,也就是廣義上的非漢之人。在近代以前,沒有民族的說法,因為漢人輝煌的文化,使得苗裔皆都心向大漢,非漢之人,都自稱為苗裔,甚至更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蚩尤的祖輩。)
竇逐北伸手握住安慕哈拉的雙手:“頭人大義,逐北感激不盡!”
“上官不可如此說,我們這也是為了保衛(wèi)家鄉(xiāng)?。 ?p> 安慕哈拉的話語,直讓竇逐北更加感動了。
云南多山,適合種植的土地稀少,縱然常年炎熱,大部分地方一年四季都可種植,但是,糧食產(chǎn)量還是不夠。
為了解決吃飯問題,滇人幾乎什么都嘗試,以至于在云南吃席,蜈蚣、蝎子、毒蛇作為菜肴,簡直是最常見的事情。
竇逐北看著面前的一盤油炸蜈蚣,只饞的口水直流。
得益于后世交通、網(wǎng)絡發(fā)達社會的鍛煉,這種東西,他可沒有少吃。
“貴客,請!”
安慕哈拉伸手邀請。
“多謝頭人了,請!”
竇逐北毫不客氣的夾起一個蜈蚣,放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
嗯,嘎嘣脆,雞肉味!
竇逐北眼睛都亮了。
一邊站立的兩個青年,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欽佩之色。
生活環(huán)境的惡劣,使得滇人多兇悍。
云南的茶、蚊香都很是出名,素來都是茶馬古道上的貿(mào)易大頭。
潞江安撫司雖然偏遠,但是,卻也是見過外來人的。
往日里,那些走南闖北的大豪商,見到了他們的飯菜,無不心驚膽戰(zhàn),能像竇逐北這樣甘之如飴的,可是鳳毛麟角??!
“上官好魄量!”
安慕哈拉伸出了大拇指,他指著侍立的兩個青年道:“施佳垓,給上官倒酒!”
卻見那圓臉龐,身上只是斜披著一件彩色布帛,就當做衣服的漢子,站了出來。
他抓起一邊的酒甕,當即給竇逐北倒?jié)M了酒水,甚至還故意讓竇逐北看到了酒缸里的東西。
“蛇酒?”
竇逐北眼睛一亮。
這可是一個好東西?。?p> 這玩意治風濕乃是一絕!
只是,因為泡了毒物,使得酒水里面有一股怪味而已。
身處云南這個多雨的地方,竇逐北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得了風濕。
能夠服了蛇酒驅寒,這可是在防病啊!
他當即舉起酒碗,一飲而盡:“再來,這東西尋常可喝不到!”
施佳垓嘴角勾起,這個上官,他認了!
他再次給竇逐北倒?jié)M了酒水之后,屈身退下,而一邊侍立的多渾正要上前,卻被安慕哈拉制止了。
“上官好膽量,我這兩個兒郎,交給上官,下吏心甘情愿了!”
安慕哈拉指著侍立的兩人:“這兩人是我最出色的兒子,老大叫多渾,老二叫施佳垓!”
“上官,我們是土人,兒郎們能講官話者,太過稀少,上官若是有了差事,可以讓這兩個小子代為通傳。”
竇逐北哈哈一笑,他怎么不明白自從上樓以來,安慕哈拉就是在試探他呢!
“頭人放心便是,貴部兒郎,本侯自然交給貴公子帶領,只要彼等遵守軍法,本侯不做干涉!”
“多謝,多謝!”
安慕哈拉命人撤下了酒席,重新?lián)Q上了一桌正常酒菜,這才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也在一邊陪坐:
“侯爺,下吏剛才多有得罪了!”
他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竇逐北輕笑:“老頭人說的什么話,舔犢之情乃是人之常情,莫說老頭人了,便連家父,看到我遠行的時候,也是眼睛通紅呢!”
……
天色已晚,竇逐北決定在這里停留一晚,然后明天繼續(xù)趕路。
鄖陽小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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