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納科城毀滅史述?!?p> 蕭爾取來火炬,找到了這面文字墻的起始位置,朗讀起來。
這些文字皆是血紅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尤為刺眼。
“……毀滅?”十花有些疑惑。
蕭爾回應道:“我讀下去看看,將這些文字全部讀出,或許就能明白什么。”
瑪雅文字的閱讀順序,是橫向的兩格為“一欄”,從左到右,而后從上到下一直讀下去,到最底下之后,則再往右邊一欄的頂部繼續(xù)閱讀。
因而蕭爾抬起頭來閱讀下一欄:“托爾特克人攻擊我們的城市……”
“托爾特克人……不正是我們納瓦人的祖先嗎?”十花說道。
蕭爾也同樣清楚知道托爾特克(Toltecah)作為阿茲特克的前朝,是在數(shù)百年前一統(tǒng)中美洲的龐大帝國——這是他在穿越前就知道的。
大約是公元10世紀,音譯為“克扎爾科阿特爾”(Quetzalcoatl)的羽蛇神率領托爾特克帝國軍隊東征,以天神下凡一般的氣勢,將整個東方的瑪雅人徹底征服。
這本該是瑪雅文明的恥辱,但懦弱的瑪雅人卻反而將西方來的征服王羽蛇視為自己的神明,乃至于在漢語中音譯為“庫庫爾坎”(Kukulkan)的瑪雅版羽蛇在隨后的年代里地位迅速飆升,瑪雅各地對羽蛇的崇拜愈發(fā)狂熱。
后來托爾特克帝國一夕崩潰,瑪雅人的三大勢力,休(Xiu)、科科姆(Cocom)、伊察(Itza),聯(lián)合瑪雅半島各大城邦的統(tǒng)治家族,于公元987年成立瑪雅潘聯(lián)盟,這是瑪雅文明“后古典時代”的伊始。
而跟隨羽蛇神東征瑪雅或向東移民的納瓦人則淪為在東方的遺民,開始在東方的諸多地方散居,納科城的納瓦人,顯然也是這批托爾特克人的后裔。
“難道說……納科城原本并不是納瓦人的城市?”蕭爾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納科原本是一座瑪雅人建立的城邦,因而才會處處都有著瑪雅文化的痕跡!
“不可能……父王從小就跟我說,納科城是羽蛇神賜予我們納瓦人的!”十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你讀下去!”
蕭爾微微嘆了口氣,繼續(xù)閱讀隨后的數(shù)欄文字:
“我們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遷往‘百合谷’的安全地帶……在那里,納科城將會如元矢一般復生!”
百合,用蘇拉城當?shù)氐默斞耪Z來發(fā)音,正是“蘇拉”(Zula)!
至于元矢(Hunahpu),則是瑪雅神話中英雄雙胞胎之一,在智闖冥府的神話故事中,元矢多次展現(xiàn)死而復生的神跡,在擊潰死神后飛升成為了備受尊崇的太陽(Tohil)。
蕭爾已經(jīng)瞪大了雙眼,他知道他和十花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一段歷史。
讀完這一段瑪雅文之后,剛剛還有些許激動的十花已經(jīng)沉默下來,蕭爾轉頭望去,不難察覺十花已經(jīng)陷入了沉思。
蕭爾決定繼續(xù)解讀下去。
“百合谷的城督(sahal)將會取代我,成為城邦的圣領主(kuhul ahau)。
“納科城遺民必將在新的圣領主的帶領下重建輝煌,擊敗陰險而殘暴的托爾特克人,為納科城報仇雪恨!
“而我,初月之盾(Yax Tzi Pacal),愿與納科城共存亡,托克瓜將會永遠流傳我的傳說!”
可悲的是,這位名為“初月之盾”——音譯為“亞什·齊·帕卡爾”——的原納科城圣領主,已經(jīng)徹底遭人遺忘,唯有他用鮮血所書寫的這面墻,還記錄著他與納科城悲壯的歷史。
至此,納科與蘇拉兩座城邦有過的歷史已經(jīng)不能再鮮明了,也難怪在托克瓜地區(qū),瑪雅人與納瓦人兩大民族總會產(chǎn)生數(shù)不盡的矛盾。
從十花剛剛所說的話中,蕭爾也不難推測,“托爾特克人”攻陷納科之后,話事人家族掩蓋了這一段帶著血海深仇的歷史,將納科城描繪成羽蛇神的饋贈。
蘇拉城的老者往往也對城邦的歷史語焉不詳,一般都不愿意跟蕭爾詳談,以前蕭爾一直沒有當回事;而從海上來的瑪雅商船,往往只到蘇拉而不會繼續(xù)溯游而上去往納科。
原來這一切都有著這樣的原因!
一直沒有再給出評論的十花此時忽然發(fā)話:“后面,還有?!?p> 蕭爾向右邊望去,果然見到深紅色血書右側,還有少許小字內(nèi)容:
其中有初月之盾的落款,這落款附帶這位末代君王的家族名字,以同音字的方式書寫著“科潘”(Copan),后方的數(shù)字為40,再附帶著“領主”(ahau)一詞,似乎表明初月之盾出自大名鼎鼎的科潘古城,是科潘城邦王室后裔!
蕭爾記得在穿越以前,在了解瑪雅文明時偶爾能聽聞科潘之名,那是一座瑪雅文明東南邊緣的偉大城邦,卻在公元9世紀初毀于一旦,王位只傳了17代國王。
但是,初月之盾的這段遺書表明,偉大的科潘城從未被滅絕,王室的血脈一直傳承了下來,并帶領科潘的后裔來到納科,建立新的城邦!
落款之后,則緊隨著一段用于標示歷法的長積歷日期,一直有寫日志習慣的蕭爾不難進行推算。
完成心算之后,蕭爾說道:“這段文字的記錄日期,距今……約50個太陽年?!?p> “也就是說,納瓦人攻占納科城的戰(zhàn)事,至今尚未過去一整個‘周期’,恐怕領導進攻瑪雅人所統(tǒng)治的納科城的,很可能是我的太爺爺甚至爺爺……”
此時十花的語氣中已經(jīng)頗為慚愧。
所謂一個“周期”,在瑪雅歷法和阿茲特克歷法當中為52年,類似于中國古代歷法中的“甲子”。
“呵呵呵呵呵呵……”
就在蕭爾和十花陷入沉思之時,一陣陰冷的笑,從臺階上方傳來。
“沒錯,我的女兒!”
從傳來的腳步聲判斷,有數(shù)人通過了神廟的門口,正在向下走來!
“……父王?!你怎么……”十花驚恐道。
古舟一步步走下臺階,給下方的兩人帶來了愈來愈大的壓迫感,聲音也如冰霜般愈發(fā)凜冽:
“當年率領我們納瓦人攻陷瑪雅人掌管的納科城的,正是我的祖父,你的曾祖父。而我的伯伯們都在那年的戰(zhàn)事里被瑪雅人所殺害,我的父親每每向我講到這點,我都深感悲憤!
“將邪惡的瑪雅人城邦摧毀,在廢墟上建立我們納瓦人自己的城邦,是羽蛇神的指引,而瑪雅人的暴君死不足惜!
“從那以后,納科城與蘇拉城的征戰(zhàn)從未停歇,直至我這一代。烏奇托克,那位鎮(zhèn)守蘇拉谷地的瑪雅人城督之子,聲稱秉承其父遺志,竟認為自己能討伐我們,卻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擊敗。
“最終他無奈承認我們納瓦人在納科城的統(tǒng)治,而他們瑪雅人,要永久性地自我放逐至蘇拉谷地!
“這,才有了納科與蘇拉的長期和平?!?p> 隨著古舟走近,就著火炬的光,蕭爾看見這位稱病的中年男子全然不像這兩天所顯現(xiàn)那樣孱弱,反而腳步穩(wěn)健,昂首挺胸,率領著美洲虎武士逼近他們!
古舟也惡狠狠地盯向了蕭爾:
“瑪雅狗!我已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惡行,未曾想你竟還敢誘拐我的寶貝女兒,來窺探我們納科城的機密!”
隨后,古舟舉起手來,命令武士上前,活捉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