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溫煦,清風流轉(zhuǎn),枝頭絢麗,黃鸝輕啼,街道人來人往,一派繁榮;別院人影稀疏,安逸靜謐。
溫沅汐在床上略微翻了一個身,便驚慌地坐起身,迅速下榻后,轉(zhuǎn)身看著一大片腥紅的床墊,不自覺地哀嘆了起來,扭頭望了望身后,更是一臉的尷尬。
正在為難之際,房門便被推開,溫沅汐連忙沖上床,用錦被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一臉防備地望著來人。
周嬸端著一個水盆略帶微笑地望了望溫沅汐,便將水盆放在溫沅汐的床邊,返身又從門邊提進來兩桶熱水。
溫沅汐望著熱水,對周嬸討好地笑了笑。
周嬸將一個包袱遞給溫沅汐,說道:“快清洗一下吧!里面都是新做的,是按照你現(xiàn)在的身形定制的,會很合身。”
見溫沅汐愣愣地拿著包袱一動不動,周嬸又問道:“怎么?需要我?guī)湍闱逑磫???p>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睖劂湎ⅠR拒絕。
周嬸無奈一笑后,一邊向房門走去,一邊交代道:“你弄好了,再叫我吧!”
見周嬸走后,溫沅汐立馬跳下床,迫不及待地清洗自己一身的不如意。
在溫沅汐清洗好后,周嬸帶著兩個粗使女仆幫溫沅汐換了一套新的被褥,將舊衣物和水盆等交由女仆處理后,周嬸便強行將溫沅汐按在了梨花鏡前,而這一坐便坐了大半個時辰。
溫沅汐百無聊賴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努力壓制著心底的躁動不安,一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身后的人。
而周嬸神情卻頗為嚴肅,將一手頭油慢慢地涂抹在溫沅汐的秀發(fā)上,拿起梳子,輕輕地捋順溫沅汐的一頭亮發(fā)。隨后又拿著梳子在她頭上來回比劃,看著鏡中的人,腦中勾勒著時下最時興的發(fā)髻,思索著到底哪一款才能配上這張嬌俏小臉。
“周嬸,你都看了我半個時辰了,你還要看多久呀?”溫沅汐苦著小臉問道。
“才半個時辰而已,你就坐不住了。這怎么行,女子都要愛護自己的容顏,這衣著打扮可都馬虎不得,都要細致周到。別人家跟你一般大的,早就天天搗鼓著怎么讓自己更清麗嬌美,一天有大半時辰可都花在這事上了,你倒好,一個姑娘家,偏偏愛妝扮成男子,哪有一點女子的自覺?!毙⌒囊硪淼厥犴槹l(fā)尾,左右兩邊皆編織了幾條細長小辮,相互錯落交織,盤成發(fā)髻;再點綴幾朵珠花,頓顯俏皮清麗。
周嬸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擢起后腦的秀發(fā)繼續(xù)編織,一邊贊嘆道:“姑娘的五官還真標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等過幾年長開了,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p> 溫沅汐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抬眼看了看身后的周嬸,再側(cè)目時,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門邊的駱墨玨,頓時笑面如花。
“墨玨哥哥?!睖劂湎D(zhuǎn)身開心地喚道。
“哎,別動,發(fā)髻要散了。”周嬸連忙扶正她。
“梳女子發(fā)髻什么的最煩了,倒不如男子束冠,簡單容易?!睖劂湎г怪?。
“女子就該有女子的模樣,你看這樣多好看。”周嬸目光在鏡桌上來回巡視,最后選了一支碧玉簪子為其戴上后,轉(zhuǎn)頭對著駱墨玨問道,“好了,公子,你覺得如何?”
溫沅汐立刻轉(zhuǎn)向駱墨玨,一臉的期待。駱墨玨看著她含笑點了點頭,溫沅汐略有些羞意地笑了笑,隨即又轉(zhuǎn)回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歡喜地說道:“墨玨哥哥喜歡的話,那以后都這般梳吧!”
“你該用藥了?!瘪樐k一開口,溫沅汐看著鏡中的自己瞬間黑沉了臉,眉頭皺著比發(fā)辮還緊,一手支在梳妝臺上,頭枕在手上,一副拒絕理會駱墨玨的樣子。
周嬸看著溫沅汐搖了搖頭,取笑道:“哎,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怕吃藥。不是跟你說了,身子一定要調(diào)理好,這個可是很重要的。姑娘的母親就沒交代過嗎?”
溫沅汐垂目沉默了一下,隨后慢慢坐直身子,望著鏡中的自己,像是要透過鏡中的自己看到那已經(jīng)有些淡忘的身影,語氣悲涼地說道:“應(yīng)該是要交代的吧,可惜……她來不及交代。算算日子,她離開也有近四年光景了。不知道……”
周嬸頓覺自己失言,有些懊悔地看著溫沅汐,眸中滿是憐惜,隨即轉(zhuǎn)首對駱墨玨投去哀求的眼神,在駱墨玨略微頷首后,便轉(zhuǎn)身恭敬地離開了房內(nèi)。
駱墨玨慢慢地走到溫沅汐身后,垂首望了她一會兒后,又在鏡桌上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拿起梳子,停頓了一下后,略有些生硬地為溫沅汐整理起了發(fā)尾,口中輕聲問道:“原來你我初遇之際,正是你人世不易之時。當時怎么不同我說說呢?”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很舒心,好像真的忘記了她的離去?!睖劂湎Z氣失落,又帶些自嘲地說道。
駱墨玨將鏡桌上擺放的珠釵首飾都掃視了一遍,又望了望溫沅汐頭上的簪子,思索了一下后便動手將碧玉簪子取下,拿起桌上的一支白玉芍藥花的簪子為其戴上,手指輕輕劃過那朵芍藥花,柔聲說道:“這樣更好?!?p> 溫沅汐淡淡點了點頭,透過鏡子與駱墨玨相視一笑。
駱墨玨笑后,望著鏡中的溫沅汐,突感有些尷尬,忙轉(zhuǎn)身向一旁的桌子走去,隨口問道:“對了,你以前是否受過嚴重的寒癥或患過什么病癥?”
走至桌前優(yōu)雅落座,伸手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溫水于杯中。
“寒癥?”溫沅汐緩緩站起身,慢慢走了過去,一邊搖頭一邊回道:“不是很清楚。咦,好像……依稀記得我小時候落過水,不是,那時候是寒冬,啊……聽聞我是被歹人推入一個極寒的冰湖中。”
“被推入?”駱墨玨著急地問道,“怎么回事?”
“我……不是很記得了。”溫沅汐努力回憶著,“大概是我去找我兄長玩,然后他不在房內(nèi),我好玩就穿了他那時最好看的一身華服,然后就不記得了。醒來他們就說我被推入了冰湖,我好像還昏迷了很久。”
輕嘆一口氣,溫沅汐有些悲涼地說道:“說是母親一直都守著我,生怕我醒不過來,算是在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一圈吧!”
“難怪?!瘪樐k了然地頷首后,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藥罐,倒出三顆比尾指還略小一些的藥丸于掌心中,隨即遞到溫沅汐的面前,頗為無奈地說道:“嗯……藥湯喝不了,藥丸總能吞下去吧?”
溫沅汐好奇地拿起一粒藥丸看了看,又放于鼻下聞了聞,隨即皺了皺眉頭,側(cè)首望了駱墨玨一眼后,便接過他遞來的水杯,將藥丸往嘴里一扔,直接喝了下去:“嗯,這可比藥湯好服多了,你從一開始就給我藥丸多好,我就不用受罪了。墨玨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呀?!瘪樐k伸手輕柔地敲了敲溫沅汐的額頭,不由嘆氣道,“藥丸的藥效始終比不過湯劑,要不是你怎么都喝不下湯藥,我是斷不會給你制成藥丸的?!?p> “你親自制作的?”溫沅汐用無比明亮的眼神直視著駱墨玨,歡悅地問道。
駱墨玨避過她的眼神,又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手中,好讓她繼續(xù)服藥,卻不免有些擔憂地說道:“你那次的墜湖,導致你寒氣入體,醫(yī)治之時也未將寒氣盡數(shù)去除,加上你生活作息也不注意,多喜食寒食,如今寒氣在你體內(nèi)長期累積,已然積壓成毒,才導致……你……有腹痛之疾?!瘪樐k輕咳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說道,“以后一定要好生調(diào)理,將寒氣盡數(shù)撥出才可,否則,你會有大隱患的?!?p> “什么隱患?”溫沅汐喝完三粒藥,盯著他好奇地問道。
駱墨玨抬頭,見溫沅汐一直盯著自己,忙將水杯拿了過來,又填滿了水。又將藥罐放在桌上,叮囑道:“藥丸一次三粒,一日三食,溫水送服。這是三日的用量,你一定要按時服用。我會繼續(xù)研究醫(yī)書典籍,看有沒有更好的良方?!?p> “你還沒說是什么隱患?”溫沅汐將藥瓶拿在手里把玩著,繼續(xù)追問道。
“沒……放心吧,怎樣都會幫你治好的,就不會有隱患了。”
溫沅汐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眼神卻還是緊緊盯著他。駱墨玨在那眼神下,總感覺心里有些異樣感,只好站起身,閃躲地說道:“你多喝些熱水,我……我去園林那邊看看藥草?!?p> “我也去。”溫沅汐迅速站起身,瞬間愣在了原地,一臉窘迫地看了一眼駱墨玨,渾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
駱墨玨不解地看著她,眼神詢問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閉著眼,窘迫地回道:“我……我還是休息吧。”
“嗯,確實應(yīng)該好好休息?!瘪樐k贊同道,“等下讓周嬸送甜湯過來?!?p> 駱墨玨轉(zhuǎn)身要走,溫沅汐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小聲懇求道:“那……過了這幾日,你要帶著我一起培育藥草,我要跟著你?!?p> “好。”駱墨玨爽快應(yīng)道,下意識地伸手摸上她的頭,溫沅汐微微抬首與之對視,他放在她額頭上的手略微頓了頓,隨之眼底溫柔,嘴角含笑地撫摸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