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溫昊陽陪著西澗帝于御花園閑坐,見西澗帝心情愉悅,便趁機稟明了溫沅汐想去慈心庵一事。
西澗帝聽聞后,望著遠處的花卉沉思良久而不語。
溫昊陽見狀也垂首思索了一會兒,方開口道:“汐兒想去庵里抄抄經(jīng)書,聽師太講經(jīng)論道,也好為西澗祈福。”
見西澗帝仍舊望著遠處而未加理會,溫昊陽話音一轉(zhuǎn),語帶悲切地說道:“母后,如今逝去也有五年光景了。她尚在世時,也喜去慈心庵為父皇祈福,愿您身體安康,不再為國事操勞,愿孩兒們聽話,早日幫父皇分憂?!?p> 西澗帝聞言閉上眼,握緊了拳頭,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隨即望著溫昊陽,眸光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連頷首后,對著身側(cè)的內(nèi)侍吩咐道:“公主會去慈心庵小住,吩咐下去一切都聽太子安排,務(wù)必將出行所需準備妥當?!?p> “你切記要安排好,隨行物品都多備些,去內(nèi)務(wù)府那邊,讓他們備最好的,萬不可讓汐兒受委屈。隨行侍衛(wèi)也仔細挑選,多帶些,安全為重?!蔽鳚镜叟闹鴾仃魂柕募缗躁P(guān)懷地叮囑著。
“是,兒臣記下了,一定會妥善安排?!睖仃魂柟Ь吹貞?yīng)道。
而溫沅汐在得知西澗帝恩準她去慈心庵后,當晚便親自向西澗帝謝恩。
父女倆難得地坐在一起閑聊了許久,先是緬懷了一番逝去的耀德皇后,隨后西澗帝對溫沅汐語重心長地安慰了一番,又反復(fù)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溫沅汐都一一應(yīng)下,隨即語帶關(guān)懷地讓西澗帝多注意身體,少為國事操勞。兩人之間陌生與熟悉感交替,最后卻演變成相對無言,西澗帝只好拉起溫沅汐的手輕輕拍了拍,緊緊地握著,雙眸失神地望著遠處……
溫昊陽將溫沅汐出行和小住的事物都安排的細致無誤,并有意親自送她出皇城宮門。
將溫沅汐從轎攆上扶下來,溫昊陽和她并肩走向?qū)m門口,溫昊陽偶爾摸摸溫沅汐的頭,不放心地叮嚀道:“照顧好自己。太清苦的話,就回來。”
“你為我準備了十幾車的東西。”溫沅汐望著車駕后長長的隨行馬車隊伍,每輛馬車都裝得滿滿的箱奩,嘆了一口氣,戲謔地笑道,“我倒想清苦來著,可您不給機會呀!”
“行了,去吧!正好能在天色漸暗時趕到慈心庵。”溫昊陽背手看了看天色。
小寒連忙上前想扶溫沅汐上馬車,溫沅汐將手遞給她,正要邁腳,卻突然轉(zhuǎn)身,一把抱住溫昊陽,在他懷里蹭了蹭,柔聲說道:“哥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p> 輕拍著溫沅汐的后背,溫昊陽欣慰地點頭:“知道了,快去吧!”
在小寒地攙扶下,溫沅汐剛坐進馬車里,便迫不及待地撩起車簾,對著車外笑如春曦般的溫昊陽搖了搖手。
耳聞馬蹄和輪轂交織的聲響,感受著馬車顛簸地搖晃,見溫昊陽含笑揮著手,她突感陣陣酸楚,微笑地緩緩放下車簾。卻又在行走了一會兒后,反身悄悄掀起了車尾簾幕的一角,低頭偷偷望去,入目依舊是那熟悉的身影,筆直地站著,注視著,像之前送別時一樣。
溫沅汐放下車簾,輕聲哀嘆著,努力壓制將要流出的眼淚。
“公主,你怎么了?”小寒關(guān)切地問道。
“小寒,你吩咐一下,轉(zhuǎn)道去一趟術(shù)仁醫(yī)館。”
“術(shù)仁醫(yī)館?”小寒了然道,“對,應(yīng)該去取藥備著的?!?p> 溫沅汐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側(cè)首靠在了車壁上,閉眼沉思著……
出了皇城,溫沅汐悄悄吩咐隨行車隊留在原地停歇,讓小寒留守監(jiān)督,而她則帶著釋等幾個侍衛(wèi)轉(zhuǎn)道去了術(shù)仁醫(yī)館。到達醫(yī)館后,她依舊讓釋守在門口,獨自一人進入醫(yī)館。
陳掌柜見了溫沅汐,并無意外,含笑問道:“姑娘可是來給我家公子回信的?”
溫沅汐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卻并未立刻交給他,而是著急地詢問道:“陳大夫,你可知你家公子目前在何處?或是你猜測,他會在何處?又或者你送信一般會送到何處?”
“這……”陳大夫不解且苦惱地皺眉道,“這信一般都是送往固定的地方,由公子親信拿取,再轉(zhuǎn)交給公子的?!?p> “那……他目前會在哪國呢?在西澗嗎?”
“這個……應(yīng)該并不在西澗境內(nèi)?!标愓乒駬u了搖頭。
“那,他會在哪國呢?你猜測的都行,你說一個給我?!?p> 陳掌柜沉默著,捋著自己的小胡子,頻頻看了溫沅汐幾眼后,無奈答道:“公子目前在東驪國的可能性最大,但具體是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p> “東驪國?!睖劂湎p聲念道。
眼珠一轉(zhuǎn),溫沅汐突然身體前傾,趴在柜臺上小聲地問道:“陳大夫,你這里有沒有那種讓人吃了就會昏昏大睡的藥,最好能睡上一天一夜的那種?!?p> 陳大夫再次打量了一下溫沅汐,滿目疑問。思慮過后便轉(zhuǎn)身走至藥柜處,從最下方的角落掏出幾個小藥包,起身遞給溫沅汐,特意交代道:“這是昏睡散,半包一般都能睡上十幾個時辰,切記不可過量,過量對身體傷害頗大。半包足以。”
溫沅汐接過后小心地收進衣袖里,隨即將信遞給了陳掌柜,一臉嚴肅地交代道:“這封信一定要盡快送到你們公子手中,切記,盡快?!?p> 陳掌柜拿著信,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只見溫沅汐走出醫(yī)館的背影,不禁哀嘆著:“為何總是這么……哎……”
小心翼翼地將信放入袖中,陳掌柜交代了藥童一聲,轉(zhuǎn)身便向內(nèi)堂走去。
香煙裊裊,古木曲徑,幽深鐘鳴,萬物沉寂。
溫沅汐坐在慈心庵廂房的臥榻上,眼里是杯中煙氣,耳中是小寒命令侍女們收拾細軟物件的指揮聲,她默默地出神了良久。
回神后,垂眼望著手邊已經(jīng)泛黃的經(jīng)書,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柔地翻開。望著那熟悉的筆跡,腦中還能依稀浮現(xiàn)那美麗的臉龐,溫柔地將她抱在懷里,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寫著她的名字。
手指小心翼翼地劃過一行文字,溫沅汐抬頭望著窗外,一棵高榕樹在外枝繁葉茂,隨風(fēng)舞動,時不時飄落幾片葉子。
溫沅汐望著榕樹,喃喃自語道:“您是否也如我這般坐在這里呢?您又會想些什么呢?”
小寒一邊指揮著其她侍女整理物件,一邊觀望著溫沅汐的一舉一動,見她還是如往常般呆坐著,她內(nèi)心越發(fā)感到不安和著急。
“小寒,你去跟住持師太求一套素衣來?!睖劂湎蝗怀雎曇蟮?。
“素衣?公主要素衣做什么?”小寒疑惑道。
“既然在庵里,偶爾也會去一去經(jīng)堂和明堂,穿成這樣總不方便,拿身素衣以備不時之需!”
小寒點了點頭,遵命道:“是,我這就去??梢远鄠鋷咨?,到時我陪公主一塊去?!?p> 溫沅汐默然點頭,將手中的經(jīng)書放入金黃色的錦緞里,慢慢包裹起來,放入身旁的一個紫檀木制的箱奩中。
獨自走入庭院,站在高榕樹下,溫沅汐雙手緊握胸前的墨玉,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神色,嘴里念道:“母后,我惟愿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