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深夜入睡,又滿身心疲憊,但駱墨玨卻睡得很不踏實,不停地夢魘,夢境之中皆是溫沅汐各種不同的慘況,更甚者是他抱著溫沅汐的尸首失魂落魄地走在一片水霧之上。他受驚翻身坐起,發(fā)絲和衣襟皆被浸濕,額頭之上更是汗珠連綿,緩緩地蜷起一腿,駱墨玨靜靜地平復(fù)自己的心緒。
在床上坐了許久,駱墨玨仍心有余悸地翻身下床,剛走至門邊,卻又有些猶豫地返身坐回桌邊,連續(xù)喝下幾杯冷茶后,便走至窗邊,推開窗戶便見那殘月的余輝灑在院落,而駱墨玨看著那廂緊閉的房門愣愣地出神,直至天空放亮,望見秦嬸從廂房中走出,他才回過神。
駱墨玨快速穿戴整齊,剛走至院中便見秦嬸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秦嬸見到駱墨玨,連忙招呼道:“公子,您這是去練劍嗎?”說完抬首望了望天空,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都這時候了,您這是練完了吧!”
“她如何了?”駱墨玨擔(dān)憂地問道。
“姑娘還在歇息?!鼻貗鹫f道,“估摸著也快醒了?!?p> 駱墨玨伸手接過水盆,細(xì)心地交代道:“交給我吧,有勞秦嬸去膳房準(zhǔn)備些肉粥和甜粥,以后都煲些糖水備著。等街市開了,差人去糕點鋪買些糕點和蜜餞,每樣都買些,她嘴很挑,喜好也不定。倒不知如今喜歡何口味了,買回來都先讓她試試?!?p> 秦嬸一一記下后,略微點了點頭,見駱墨玨端著水盆直徑走進溫沅汐的廂房,頓時面有憂色。
駱墨玨進入房間后,望了望床榻上依舊睡得香甜的溫沅汐,將水盆放入架子后,稍微停頓了一下,便拿起架上的巾帕放入盆中浸濕,將自己的面頸擦拭了一番,方走至床榻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從錦被中拿出溫沅汐的左手為其診脈,過后又細(xì)致地檢查過溫沅汐右臂和右腿的狀況才略微放心。輕柔地為溫沅汐蓋好錦被,駱墨玨望著她的睡容默默出神,摸著她肩旁的秀發(fā),暗暗感嘆道:幸好你無大礙,幸好你還在。
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有些惺忪的雙眸,片刻后對上駱墨玨含笑的面容,溫沅汐隨之眉眼彎彎,滿足地側(cè)首,在枕頭上蹭了蹭后又閉上了雙眼,輕聲喊道:“墨玨哥哥?!?p> 駱墨玨隨之略微俯身,伸手輕撫溫沅汐的臉頰,含情脈脈地望著她,享受著她如貓兒般的慵懶之態(tài)。
經(jīng)過駱墨玨連續(xù)幾日的細(xì)心呵護,溫沅汐長久以來奔波受驚之下的疲憊感算是悉數(shù)消失??扇杖仗稍诖采?,渾身不免僵硬,加之稍微動一下便會牽動傷處,疼痛又會不斷襲來,望著被層層白布綁得緊緊的右臂和右腿,溫沅汐就倍感不適,不住地?fù)u頭嘆息。雖說是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事事都有侍女們的周到服侍,可如今連許多私密之事都要人幫忙,每當(dāng)麻煩秦嬸一次,溫沅汐都會在心里狠狠責(zé)備自己一次,在心底悔恨著……面上卻只能尷尬地對秦嬸微笑示意。心知如此尷尬之事還要持續(xù)好幾個月,她心中更是焦慮不安,渴望趕快好起來的信念便越發(fā)強烈。
“墨玨哥哥,我真的要如此三個多月嗎?”滿面愁容的溫沅汐略微抬了抬右臂,痛苦地詢問道,“這樣絲毫不能動,真的很……很是困擾呀!”
駱墨玨端著肉粥坐在溫沅汐身邊,聽完她的話,扭頭看了看離去的秦嬸,了然地點了點頭,拿著湯勺攪動著肉粥,謹(jǐn)慎地說道:“這個要看骨頭愈合的情況,倒不用三個月,只是前期大約一個月左右需要這樣,之后就可以拆掉這些固定竹板,但后面也不可過多活動,適當(dāng)活動一下到可。你忍耐一下,這個階段只能這樣了,萬不可亂動,如果又不小心碰到,那可能真的要三個多月了。”
吹涼勺中的粥,遞到溫沅汐嘴邊,溫沅汐一口便吞下,皺著眉嘆著氣,左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右臂傷處。
“好好服藥的話,也會好的快一些?!瘪樐k勸道。
溫沅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駱墨玨也不惱,依舊微笑舀著肉粥,送到她的嘴邊,看著她氣呼呼地吃粥。
而溫沅汐腦中突然靈光一現(xiàn),連忙問道:“對了,墨玨哥哥,除了行醫(yī)尋藥,你還有別的喜好嗎?”
駱墨玨吹著勺中的粥,對溫沅汐的問題感到不解:“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突然發(fā)覺,我對你了解甚少,每每與你相處,你往往都是遷就我的喜好行事,好像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有什么喜好,除了醫(yī)理跟藥理相關(guān)的事情,你好似也從未主動做過別的事情?!睖劂湎屑?xì)地回憶,但腦中駱墨玨除了看醫(yī)書,就是培養(yǎng)藥草,就連跟他相識,也是因為他在尋找藥草,“如今想來,你的確沒做過別的事。而我就連你喜歡吃什么,討厭吃什么,我都不知道?!睖劂湎载?zé)地說道,“但你對我卻很是了解,每每都將我照顧得很好,我如此忽視你,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感到很委屈呀?”
“咳……”駱墨玨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溫沅汐,“這個……原先倒從未留意過,如今聽你這么一說,倒真有些委屈和難過了。”
溫沅汐連忙拉著駱墨玨的袖子,一副想要將功補過的模樣,真誠地問道:“那你快告訴我你的喜好,我以后一定會牢牢記住,決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駱墨玨輕笑出聲,一手摸著溫沅汐的臉,玩笑道:“逗你的,小傻瓜?!?p> “?。俊睖劂湎行┥鷼獾嘏拈_駱墨玨的手,“我很認(rèn)真地在問你,你卻老是逗弄我?!?p> “好,好,我錯了,別生氣。”駱墨玨將一勺粥遞到溫沅汐的嘴邊,哄道,“乖,吃粥?!?p> 溫沅汐瞪了駱墨玨一眼,張嘴含下粥吞下后,繼續(xù)問道:“那你到底喜歡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
“就行醫(yī)和尋藥。”駱墨玨笑道,“啊,還有,照顧你?!?p> 溫沅汐噗哧一下便笑了:“問你正經(jīng)的,你喜歡吃什么,討厭什么?你……”
“汐兒,這些都不重要。”
“對我而言,這些很重要?!?p> 駱墨玨無奈地?fù)u首,思索了片刻后,認(rèn)真地回道:“我不知道?!?p> “怎么會?你又騙人?”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從未想過這些。對我而言,只有該做或不該做的事,倒從未想過是否喜歡?!瘪樐k說完卻含情脈脈地看著溫沅汐,心中補充道:除了你。
“那你活得豈不是很累,我記得你曾說過,人應(yīng)該做到堅持所想,做到無愧無悔,還能隨心,才算是不虛此行。你如今做事完全不隨心,跟你所求豈不相違?!?p> “我記得我說得是‘倘若能隨心’,而且你當(dāng)初也說了,做起來并不易呀?!?p> 溫沅汐同情地望著駱墨玨,心疼地說道:“那墨玨哥哥好可憐?!?p> “只要有你陪伴,我就覺得很好。”握緊溫沅汐的手,駱墨玨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其實,我覺得不知道喜好也挺好,都留給你去發(fā)掘,可好?”
“好?!睖劂湎珰g喜且堅定地點頭,心中立刻盤算著要發(fā)掘出駱墨玨所有的喜好,決定就從最簡單的食物開始。
喂溫沅汐吃完粥,駱墨玨將碗放在桌上,走至水盆處將干凈巾帕濕水后返回床榻,將溫沅汐的小臉傷處四周都擦拭了一下,方從懷中拿出白色瓷瓶和棉花團,為她傷處涂上藥膏。
“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了,會有些癢,千萬別碰?!瘪樐k溫柔叮囑道。
“嗯。”溫沅汐乖巧點頭,眸中被駱墨玨的俊俏臉龐塞得滿滿的,那溫柔的呼吸聲和專注的神情,不禁讓她慌了心神,亂了心跳,左手攥著錦被,手指在錦被上小心地滑動。
“砰,嘩啦……”
駱墨玨和溫沅汐聞聲后同時轉(zhuǎn)頭,看著桌前的秦海月一臉驚恐地望著他們,桌上和地面上都是散亂的碗碟和碎片,秦海月見兩人看著她,連忙慌亂地蹲下身子撿地上的碎片。
秦嬸聽見聲音跑了進去,看著驚慌的秦海月,連忙制止她,喊道:“好了,別撿了,等下傷到手,快去拿掃帚來掃一下。”
秦海月低著頭轉(zhuǎn)身就沖出了房門,秦嬸望了望床前距離親密的駱墨玨和溫沅汐,會意地微笑頷首,隨后也轉(zhuǎn)身跟了出去。
溫沅汐身子往后靠了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隨即盯著駱墨玨,見他正收拾著棉花團和藥瓶,臉上并無特別的神情,她不禁側(cè)首思索著。
“想什么呢?”駱墨玨將藥瓶收好后問道。
溫沅汐笑了笑,搖了搖頭,左手習(xí)慣性摸向胸口,低頭看著空蕩蕩的胸口,方恍然大悟地問道:“我的墨玉呢?”
駱墨玨從腰間將墨玉拿出來遞給溫沅汐,溫沅汐接過后,摩擦著玉身:“自從你把它送給我,就一直貼身帶著,現(xiàn)在沒有它,反而有些不習(xí)慣了。”
駱墨玨笑著從她手中取回墨玉,再度掛在她的脖子上,看著墨玉緊貼胸口,有些羞澀且滿足地偏首。
“你的呢?”
駱墨玨一手按在胸前,點頭道:“也在這。”
溫沅汐望著駱墨玨的胸口,仿佛能看到白玉一般,含羞帶笑地低頭不語。
“我去端藥?!瘪樐k說完后起身便離開了房間。
溫沅汐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呆滯,過后無奈一笑,向后靠著被褥,摸著墨玉,自言自語道:“墨玨哥哥絕對是故意的,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