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倒灌的水柱受召而動,直奔而來。
守著街道的妖物在黑云籠罩之時,紛紛飛身于騰蛇君身側(cè),眼中閃著嗜血的興奮之光。眼見水柱噴涌而來,他們不禁高聲歡呼吶喊。
水柱化為波濤,一瞬之間便將整個街道覆蓋,騰蛇君觀望了一下底下流動的水紋,忽然眉頭一皺,再度結(jié)印施法,口中咒語不停,額頭已經(jīng)冒出大片汗珠。其他妖物不明所以地望著街道中靜止的波紋,未看到任何人被沖走,也無人呼救,他們紛紛疑惑地望向騰蛇君。
街道中原以為必死之人,此時大部分人正驚奇地仰頭望著上方,膽小者則被嚇得癱軟倒地,見水遲遲未落下,才顫巍巍地站起身。好奇者猶豫再三還是伸手去輕觸頭上的水面,手能輕而易舉地穿過水面,感覺到冰涼之意,就好似伸手如往常溪水般,收回手亦滿是水漬,可頭上的水卻始終未曾落下,就像被什么完全罩住了一般。
駱彥祥將蘇沐楹護(hù)在身側(cè),下意識地伸手遮擋著她的頭頂,另一手也是好奇地觸碰了一下水,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對此很是不解。
騰蛇君在上空急得滿頭大汗,因咒語念得過于快速連嘴唇都有些干裂出血,身側(cè)的妖物對此議論紛紛,對他更是滿眼的質(zhì)疑之色,令他更為不滿。他心下一橫,雙手結(jié)印引動全身神力,瞬時化身為騰蛇之像,天空黑云再度密集,滂沱大雨頃刻而下,騰蛇在黑云中飛騰,周身席卷無數(shù)道水柱向下方直沖。
天空金光忽顯,黑云散去,天地間的水柱一時之間沖天而上,四散而開混雜著天空中的飛沙走石,紛紛落入原先的海河之中,恢復(fù)原樣,只是不復(fù)之前那般清澈,如今皆泛著暗黃之色。
天地間這一刻仿佛寧靜了下來,炙陽高懸,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少了水幕的遮擋,街道上的人終于看到清明的天空,望著那刺眼的陽光紛紛流下了淚水。
騰蛇在天空停頓良久,渾身青光卻難以在召喚到一滴水,氣得它仰天狂嘯,嚇得街道上的人再次抱團(tuán)。
“殺了他們?!彬v蛇對其他妖物大吼一聲,飛身直沖而下,勢要咬死幾人才肯罷休。妖物得令,紛紛亮出武器,對著下方便是一通亂砍。
眾人眼見騰蛇近身,還來不及閃躲,便看到騰蛇一副狠狠撞擊重物之態(tài),隨后被反彈了回去,在空中痛苦哀嚎。而妖物的刀劍之光還未抵達(dá)凡人之身也紛紛回彈,傷及自身。
一道金光和白光從天而降,眾人仰首,望著漸出人形的源汐和落宸。
“是汐兒?!碧K沐楹握著駱彥祥的手喊了一聲。
“真的是,是她,是她,她終于來了,我們有救了?!泵鲖鹨幌卤愦罂蘖似饋?。
“我們有救了,他們是神明,他們來救我們了,他們是來救我們的?!币喟矝_著人群興奮地喊道。
眾人聽聞是神明,立即俯身跪拜,滿腹感激之語。
源汐轉(zhuǎn)身,淡淡望了望下方的跪倒之人,最終跟蘇沐楹四目相對,眸中不禁沾染了水汽,緩緩落地,相隔數(shù)步,卻難以踏前。蘇沐楹望著她額間印記和周身光亮,亦感受到對方的不同,遲疑了一會兒,終是隨著眾人落跪,誠信臣服。
源汐手指微動,便將蘇沐楹扶起,正想開口,卻聽聞身后騰蛇暴怒之聲:“你們是誰?青龍?”直視落在源汐身側(cè)的落宸,“你,為何會水術(shù)?你們究竟是誰?”
“你不配知道?!?p> 大地微動,半邊天空金光微閃,源汐仰頭而望。
“他們那邊好了?!甭溴份p聲念道。
源汐微微頷首,身子緩緩上升,一道金光自身而起,沖天而上,照亮了這邊的天空。
“金光?天地初神?她是天地初神?”騰蛇滿臉詫異,連連搖頭不敢相信。
天空被金光所覆蓋,被黑氣所吞噬的妖物頓時痛苦至極,漸漸消散而亡。大地感受神力恩澤,再度煥發(fā)新意,不少植物迅速生長。天空頓時完全清明可見,恢復(fù)了往昔之態(tài)。
噬兮漂浮在南璃宮殿的上空,望著滿天金光,嘴角微動:“你們會知道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無數(shù)黑氣自身體而出,向四周飛去,金光之下一團(tuán)團(tuán)黑氣落地成魔,對金光毫無畏懼,對天地充滿了殺戮。
西澗殘破的皇宮中,溫昊陽和薛明澤帶領(lǐng)一眾僥幸活下來的臣民跪拜而仰望,空中樗兮周身閃著耀眼的金光,照亮了半邊天空,鸞鳳立在下方,望著殘破的天地逐漸修復(fù),許多妖物被金光打散,逝去或掩埋在瓦礫之中的尸骨化為星點(diǎn)飄向遠(yuǎn)方,形成了一條星光河。鸞鳳眸中浮現(xiàn)悲憫之色:“輪回之路漫漫,但終有一日你們會等到的?!?p> 太陽落下,霞光浮現(xiàn),混合著金光,大地一時之間朦朧到了極致,美得讓人不禁落淚。源汐和樗兮額間印記不停閃動,微睜雙眸,清亮而又幽靜,靜靜地望著那靚麗的霞光,兩人漸漸閉上了雙眼,周身金光消散,身子宛如浮萍般在空中飄蕩。鸞鳳和落宸立即飛身而起,將他們擁入懷中,感受到他們微弱之極仿佛立即就會消散的神力,不禁都紅了眼眶。
初神回歸之音霎時傳遍天地,受召而歸的青龍一族再度相聚,九尾狐一族在逸玖的帶領(lǐng)下也效力于神界,打算與噬兮的魔族相抗衡。
源汐和樗兮因幾乎耗盡了神力而陷入了昏迷,鸞鳳跟落宸和逸玖商量過后,打算以凡間為基,重建天地秩序,神、靈、人共同抵抗妖魔。因南璃是噬兮等妖魔所住之地,而神靈剛剛聚集也不宜太多分散,便決定青龍一族留守在東驪的都城及相鄰的幾座城池,九尾狐主要在西澗的都城看守,其余不愿與噬兮為伍的神靈可自行前往任意兩者之一。經(jīng)過數(shù)十日的休整和搜尋,天地間存活下來的凡人基本都被接到了東驪或是西澗安頓,不再受妖物的侵襲,可安心度日。
青龍一族回歸,而留在東驪的落宸自是不可避免的跟龍帝相見。兩人碰面數(shù)次卻依舊難掩尷尬之色,總是相顧欲言又止,卻終是心有難開地掉頭離去。
“你這兄弟有意思呀,總像個小姑娘似的。要不是知道你倆是兄弟,我真當(dāng)他對你有什么想法呢!”逸玖嘴里吊著一根豬草,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印?p> 落宸掃了他一眼,微嘆一口氣:“你放心,不論是真身還是皮相,你比他都更像是小姑娘。”
“你放屁。”吐掉口中的草,逸玖惱怒不已,但見落宸根本就不想理他而自顧自地走了,他叉著腰跟了上去,“你這是嫉妒,嫉妒我們九尾狐天生就有好皮囊?!?p> “嗯,那真是恭喜你們?!逼つ覍λ愿揪秃翢o意義,何況在他心里最好的一直都是天地最初的。
“你不在西澗守著,怎么又跑過來了?”
“我給你們送點(diǎn)吃的,你們青龍族除了弄個電閃雷鳴的,又弄不出來吃的,那些凡人可都得吃飯,要不就餓死了。我們九尾狐對于找果子和種植可是天地間最厲害的,這不給你們送了大批糧食和果子。你還別說,西澗那地就是土地好,肥沃得很,種下去后簡單施個法,立即就能收成,還顆顆飽滿。”
“那我替東驪的凡人謝謝你?!?p> “誰用你謝,剛剛都拜過了,現(xiàn)下應(yīng)該還沒起呢?!?p> “既然都謝過了,你怎么還不走?”
“你什么意思?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愛待多久就多久?!币菥翝M心不甘愿,之前跟落宸說話,要不他就是不搭理,要不就是幾個字應(yīng)付自己。如今話雖然多了,可每每都將他氣得不行,就是不能好好的說話。
“哦,你隨意,”停下腳步,落宸對著前方伸了伸手,“但請不要再跟著我?!?p> “誰跟著你了,我……”
見落宸轉(zhuǎn)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逸玖氣得咬牙切齒又追了上去。
“你去哪?”
“你到底有什么事?”
“源汐怎么樣?還需要心頭血嗎?我今天感覺血量充足,可以再挖一些?!?p> 落宸停下腳步,望著逸玖,眸中有了感激之色,出聲說道:“多謝。”
話音剛落,兩人都覺得很是異樣,逸玖看落宸的眼神中多了些審視,落宸垂首也感到尷尬之態(tài)。他也不知為何就會說出這句“多謝”,以一個擁有者的姿態(tài)向逸玖表達(dá)自己的感激之情。
源汐昏迷的這段時間,一直留在東驪,也都是他貼身照顧,就好似回到了他的那一世,源汐是只屬于他的孫媛曦,不是天地間的初神。如此美好的時光讓他沉迷,也讓他忘乎所以。
兩人沉默了許久,見落宸眼底漸漸浮現(xiàn)暗淡之色。逸玖微微偏首,有些事情都是經(jīng)歷過的,有些私心都是有的,男人之間多少還是有些心照不宣的。
“行吧,我東西也送到了,就先回去了?!?p> 身影一閃,落宸望著空空的走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被拉回現(xiàn)實的失落,源汐終究不可能是孫媛曦,也不再是屬于他的。
逸玖原本是想回西澗的,可中途念頭一轉(zhuǎn),便又回到了大地之邊,經(jīng)過修復(fù)的家園已經(jīng)再次樹木茂密,雜草叢生,只是少了小崽子們的嬉戲打鬧。而山洞中的她已經(jīng)在那里安靜地躺著,經(jīng)過他精心設(shè)下的結(jié)界,就連樗兮也未必能輕易通過,所以才保她能如此安詳?shù)厮?p> “溪兒,我想你了。”
化作一個白團(tuán),逸玖再次窩在她身側(cè),只是一雙晶瑩的眸中閃動著悲涼之色,落下點(diǎn)點(diǎn)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