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命是保住了,不過……”聞言,馬吉暗松了一口氣,不過在聽到后半句后,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過什么?!”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禍首,著急加痛恨,馬吉這猛虎出山般的一推,差點將少年推到大豊的鄰國,西夏去。
大夫也被這突然冒出的丞相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饒是遲疑如他也覺察到了此女子與丞相的關系非同一般。
在馬吉殺人般的目光下,大夫小心翼翼地開口:
聞言,少年臉色微紅。
這種私密之事,未經(jīng)情事的他自然諱莫如深,而成家數(shù)年又身為人父的馬吉則毫不避諱,直接問出重點:
“兩個都傷了嗎?”
“一個?!贝蠓蛐⌒牡氐馈?p> “……”馬吉不言,只是臉上的緊張有所舒緩。
還好,至少有一個是完好的,能讓女兒體會到為人母的幸福,至于奶水不足的問題,到時候雇個奶媽便可以解決了。
只是這個不分青紅皂白便行兇傷人,害他心愛的女兒落下此等羞于啟齒的殘疾的禍首,他絕不會輕饒。
和他犯下的罪過相比,方才那止血救人的功,根本不值一提。
“來人!”怒喝一聲,馬吉指向一旁的男子,語氣冰冷仿若死神,“押入死牢,擇日問斬!”
聞言,男子苦笑一聲,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和畏懼,而是一如既往的仇恨和不甘:
“狗官,你罪惡滔天死有余辜,若不是這個女人忠心護主,替你擋了一刀,你早去黃泉給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百姓們賠罪了!是她這個以命護主的愚仆讓我亂了陣腳,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個害人兇手壓下去?!”聞言,馬吉怒火難平的心被絞成了一團亂麻,他不厭其煩地沖左右揮手道。
家,國,天下……他第一次感到迷茫無措,不知這父女情,君臣義,臣民情,哪個大,哪個小,哪個重,哪個輕。他一心為民,女兒又是他的命,在心與命之間他難擇其一,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百姓誤會,會被百姓以死相逼,會被百姓傷了自己的“命”。
他矛盾至極,心亂如麻,男子的身影雖然消失在了視線中,但他的話卻仿佛魔音一般,在耳畔繚繞不散。
“丞相,您要進去看一下嗎?”大夫小心翼翼的聲音拉回了馬吉的思緒,他忙沖回醫(yī)館,“看,當然要看!”
“不好了不好了,容昭儀小產(chǎn)了!”一群宮女從仁明殿前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叫。
趙風手拿娘親送給自己的荷包,不明所以地望著這一切,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片刻后,父皇突然帶著一群人闖進了仁明殿。
“你說,容昭儀的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不多時,里面便傳出了父皇火冒三丈的聲音。
“不,不是臣妾,臣妾冤枉??!”娘親帶著哭腔的聲音緊接著傳出,讓趙風心上一緊:娘親是他最愛的人,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即使是父皇,也不行!
思及此,趙風沖進仁明殿,剛要保護娘親,卻被二人接下來的對話,生生定在了當?shù)亍?p> “不是你是誰?!”
“是他!”娘親道,轉(zhuǎn)身指向剛邁進門檻,不明所以的趙風,她篤定開口,信誓旦旦,“是風兒!那個裝有麝香的荷包,是風兒送給容昭儀的!臣妾根本不知情!”
“風兒?”父皇不假思索,冷哼一聲,道,“他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懂什么?!”
“他懂的,他什么都懂!”娘親擦掉臉上的淚痕,走到趙風身邊,一把奪走他手中的荷包,“風兒,娘親不是送了你兩個荷包嗎?另一個你弄到哪里去了?”
“孩兒……孩兒……”趙風年紀尚小,不知這背后的機關貓膩,如實道,“孩兒送給了容娘親了……”
“怎么樣?”得逞一笑,娘親轉(zhuǎn)身對父皇道,“剛得知容昭儀懷孕的時候,風兒就說,怕父皇有了其它孩子就不疼愛自己了,之后,還向李太醫(yī)打聽麝香的作用,只是,臣妾沒想到,他竟……”
說到這里,娘親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嚎道:
“天哪,這究竟是臣妾造了什么孽?。 ?p> “風兒小小年紀,怎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不信。來人,宣李太醫(yī)!”
不多時,李太醫(yī)趕到,按例向父皇娘親行了一禮。
“李太醫(yī),風兒可曾向你問過麝香的作用?”父皇道。
“是,”思索片刻,李太醫(yī)道,“皇子確實問過,微臣還以為他只是對香囊中的香料好奇……可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
父皇大驚,難以置信地后退了兩步,身子撞在身后的椅子上。他低下頭,用手扶了一下椅子,這才勉強站穩(wěn),再抬眸時,眼中已滿是失望和痛恨。
“風兒!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腸竟如此惡毒!今日你害死自己的兄弟,來日,是不是就要弒父奪位了?!”父皇啞聲道,一揮衣袖,兩個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沖了進來。
趙風后退一步,一臉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變成害死容昭儀孩子的兇手,香料的事,是娘親讓自己問的,那個荷包,也是娘親讓自己送過去的,娘親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可以為自己作證的??!
想到這兒,趙風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撲向一旁的娘親:
“阿娘,孩兒沒有害人!阿娘救救孩兒,阿娘跟父皇說清楚?。 ?p> “你如此惡毒,娘親也救不了你……”嘆息一聲,娘親陡然用力,將自己的手從她身上甩開。
這一甩,如利刃穿心。
趙風跌坐在地上,后知后覺地抬眸,望向曾經(jīng)讓自己視為整個世界、無可取代的人,有什么在眼前越來越明朗,當真相赤裸冰冷地浮現(xiàn)在眼前時,他如遭雷擊。
不,娘親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愛我的人,娘親絕不會利用我,娘親絕不會讓我當替罪羊,娘親絕不會,讓我替她去死!
“把這個孽子,打入死牢!”
他拼命搖頭,似乎在努力抵制著什么,直到侍衛(wèi)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不,不會的,娘親不會這樣對我的!
“不會的?。?!”大叫一聲,趙風從夢中驚醒。
又是這個夢。
十年前的那件事,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夢魘,在無數(shù)個孤寂冰冷的夜晚,反復不斷地,折磨著他。
掃視四周,趙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擺滿了酒壺和酒杯,?東倒西歪,桌旁,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映入視線。
????“母后……”目光移到來人臉上,趙風心上一驚,思緒剎那間打了幾個轉(zhuǎn)。
為了早日坐穩(wěn)皇位,獨攬大權,他暗中差李秀將朝中所有官員的資料統(tǒng)統(tǒng)拿到了乾清宮。
雖他并非爭名奪權,無視民生疾苦之人,未上位之前,他便立下誓言,必勵精圖治,讓大豊國泰民安。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治國必先固權,大鳥欲展翅高空,必先豐其羽翼,羽翼未豐的他,怎有力量沖破重重阻礙,治國安邦?
但他還是盡力擠出時間,處理朝臣上奏上來關乎社稷、反映民情的奏折。
而大豊自太祖時便冗官冗兵,且一直沒有得到有限的治理,是以,官多是非多,大豊的皇帝每天收到的奏折可以在桌案上堆成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