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宋巖打哆嗦的同時也暗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被這三個人就地解決。
趙風放下筆,捏了捏皺成疙瘩的眉頭,剛想休息,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太后駕到~~”
明日便是宣布選妃結(jié)果的日子,太后此來的用意不言而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愁什么來什么。
可對于這個權(quán)傾朝野的母后,他又無法回避,只得無奈地起身。
“母后萬福。”
“免了?;叔娜诉x可定下來了?”太后也不啰嗦,直奔主題。
“……”剛想通過轉(zhuǎn)移母后注意力避開這個話題的趙風聞言一怔,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哀家問你話呢!”太后有些不耐煩地道。
因有了之前趙風破天荒的反抗,來此之前,她刻意反反復復認認真真地斟酌了一番,得出的結(jié)果就是,無論是從哪個角度出發(fā),國丈的女兒劉芳都是皇兒最好的選擇,當然,在以江山為謀的她的眼里,這個“最好”不包括趙風的個人情感。
“母后,距離公布選妃結(jié)果的日子尚有一夜零半日,何必如此心急……”嘴角扯出一抹討好的笑容,趙風搪塞道,習慣性地沖身旁的李秀使了個眼色。
李秀可是和趙風一起長大的侍臣,命定的“大內(nèi)總管接班人”,而且在趙風人生最黑暗無助的那段時光里,是他忠心不二地侍奉左右,兩人的關(guān)系可謂患難之交。
但凡遇到困難,趙風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個亦友亦仆的李秀。
而李秀哪里知道他這是習慣成自然的無意識舉動???不管皇上怎么想,他可是一個有思想有覺悟的奴才,絕不會扔下主子不管,何況又是在主子最忌憚的人面前,這份“覺悟”加上火燒眉毛的情勢,讓李秀決定冒險一搏。
“噗……”不待太后對趙風的回答做出反應(yīng),李秀已先發(fā)制人,只見他的身子“不受控制”踉蹌了一下,“噗”地噴出一口鮮血,旋即“哐當”一聲“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啊!”母子二人見狀,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呼,這太后倒是沒什么,畢竟不是自己的近侍,沒什么交集也談不上感情,片刻的震驚后便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漠。
趙風就不一樣了。李秀可是他這危機四伏的深宮里唯一的心腹,比家人還親,所以在李秀“毫無預兆”地倒地的瞬間,他方寸大亂。
“選劉芳,劉芳!”雙手顫抖地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李秀,趙風悔恨交加又語無倫次地道,“都依母后的……母后莫要問了……小李子都……都嚇吐血了……小李子……”
聽到“選劉芳”這幾個字,本來裝死做戲的李秀兩眼一翻,差點真的死過去。
他費盡心機演這出“暴病”的戲就是為了替主子擋住太后的逼問,讓主子以給自己看太醫(yī)為由逃之夭夭,不想沒擋住也就罷了,還幫了最不想幫的太后一把,讓人家不費一兵一卒就來了個大功告成……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眼睛發(fā)直的李秀胸膛劇烈起伏,就差真的一口心尖血噴出來,嗚呼哀哉了。
可戲已演到這個份上,縱使李秀再恨鐵不成鋼也不能突然跳起來教訓趙風一頓吧?只好一臉怨憤地繼續(xù)閉上眼睛,裝死,以眼不見為凈的方式,努力平復下心里的委屈。
“來來人哪!傳太醫(yī),傳太醫(yī)!”見李秀連眼睛都合上了,趙風的臉瞬間慘白,沖著宮門口喊道,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將李秀打橫抱了起來,就在眾人為皇上的突發(fā)神力目瞪口呆時,“啪嘰”一聲,李秀被體力不支的趙風像扔垃圾一樣丟了出去。
“唔!”一聲悶哼,李秀與地面來了一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接觸,六歲就不黏母親了的他雙眸一紅,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呼:
哇——!我、要、找、我、娘!
就在李秀心里天崩地裂的時候,趙風的身影像窮追不舍的惡魔,再次出現(xiàn)在他身旁,如之前一樣,只見他一臉惶恐地將他抱住,痛呼:
“小李子!小李子你沒事吧?!小李子你可不能死?。。 ?p> 你就讓我痛痛快快地“死”吧,我求你了!李秀已經(jīng)近乎抓狂,奈何太后在側(cè),不能露餡,只能在心中哭喊。
不過,回想此事始終,人家母子倆一句話就化干戈為玉帛,壓根沒自己什么干系???
那自己現(xiàn)在在干什么?抽羊羔風?還是魔障了?
思及此,李秀一口氣沒上來,再次從心底吐出一口血來。
然而,本來想將裝死進行到底的他,接下來卻再也無法淡定了。
只見趙風一只胳膊環(huán)住他的雙膝,一只胳膊環(huán)住他的雙肩,儼然又要以方才的方式,獨自將他抱起。
“皇上,讓奴才們來吧!”一旁的小太監(jiān),李秀的跟班王岳,見狀忙自告奮勇地上前一步道。
之所以敢擅做主張,除了見機行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方才李總管被皇上摔得實在是太慘了,可謂灰塵喧天骨頭齊鳴,隔了一丈遠他都感覺到了那來自地面的強有力的震顫,簡直不要太狠。
“不,讓朕來!朕要親自抱他去太醫(yī)院!這樣即使他有個三長兩短,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朕高大偉岸的身影!”趙風慷慨激昂地道,俯身就要用力。
“皇上!”一聲專屬于太監(jiān)的尖細嗓音陡然從懷中炸響,嚇得趙風一個激靈,差點又脫手將某人扔出去。
“!??!”一動不動地望著懷里突然醒轉(zhuǎn)的某人,趙風目瞪口呆。
“奴才方才血氣上涌堵塞了胸口,這才暈了過去,被皇上這么一摔,頓覺筋絡(luò)暢通,血脈噴張,氣息穩(wěn)健,精神抖擻!”李秀忍著痛呲牙咧嘴地坐起來,行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奴才跪謝皇上救命之恩!奴才現(xiàn)在已無大礙,只需找太醫(yī)開個方子調(diào)理一下便是,奴才自己可以走了,奴才告退!”
說罷,逃也似地走了,只是那肥鴨般一搖一晃的樣子,實在令人忍俊。
“咳咳,起駕回宮?!睆睦钚阃蝗粫灥购蟊阋恢北缓雎圆挥嫷奶蟾煽攘藘陕暎瑢②w風的目光從那個遠去的身影上拉回后,才冠冕堂皇地離開。
望著太后遠去的背影,趙風臉上悲慟緊張的神色,終于漸漸消散不見。
方才李秀陡然吐血的一剎那,他確實大驚失措,不過見這家伙又醒過來,他就是覺察出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他低估了這個看過無數(shù)話本八卦的小太監(jiān)的潛能:
連吐血這種事,他都可以演出來。
不過,既然戲已經(jīng)開始了,就斷然沒有停下來,自己人出賣自己人的道理。
無奈,他只能在某人沉浸式的演技中,努力配合。
不過,要不是因為李秀毫無預兆地突然開演,他也不會因為驚慌失措而做下了違心的決定,所以,他把自己對某人的怨氣,全發(fā)泄在了“摔”某人身上。
對,他就是故意的。
他真想摔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不過,雖然不小心做了個危險的決定,但他也不會就此認命。
雖然此時劉元更傾向于母后那邊,不過,在這個吃人的皇宮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的他,比誰都清楚,皇家既然無母子,就更不會有兄妹。
無論是母后還是劉元,都必然不會對彼此真心相待。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暗中摸底,他得知劉元清正廉潔,愛民如子,與自己也算有些共同之處。
若能通過聯(lián)姻,化敵為友,就可以把外戚對自己的潛在威脅,全部變成穩(wěn)固自己皇位的助力了。
江山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他要做的,便是無論身處順境逆境,都做那唯一的執(zhí)棋之人。
是以他與母后對皇妃的人選,達成了暫時的統(tǒng)一——左丞相之女,劉芳。
柳州府衙。
兩個守門士兵拿著法棍回到停尸房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馬吉,等待命令。
“你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瞥了眼臉色發(fā)白的宋巖,馬吉沉聲道,故意加粗了嗓子,讓聲音聽起來陰森可怖。
“丞相大人,您不能拿小姐的性命開玩笑……”宋巖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壯了壯膽子,繼續(xù)爭辯。
“給我打!”不耐煩地閉上眼睛,馬吉打斷宋巖的話,道。
“在此之前仵作已經(jīng)驗過尸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聽到宋巖流暢如初的話,馬吉覺得不對勁兒,偏過頭一看,不出所料,兩個官兵并沒有下手,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迷茫。
“想什么呢?!沒聽見本官的話嗎?打??!”馬吉無奈扶額,真是出門沒看黃歷,怎么今天看守停尸房的是這兩個跟自己八字相克的家伙。
“打……打哪里?”馬吉委屈,這二位比馬吉更委屈,用水火棍敲了衙門地磚、打了別人板子這么多年,頭一回聽說這東西還能單獨拿出來用。
且不說“公器私用”被州牧知道了會有什么后果,就是用這東西打站著的人,他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
“沒打過人板子?。?!”馬吉急得臉都紅了,剛營造出來的威嚴氣勢被這倆家伙一打岔,不僅蕩然無蹤還倒搭了三分老臉。
“打……打過……”
“那還磨嘰什么?打?。 北揪桶櫦y橫生的老臉皺成了包子褶,馬吉歇斯底里地吼道,就差奪過二人手中的法棍自己上了。
“諾!”抹了把被馬吉噴到臉上的唾沫星子,二人忙不迭地舉起手中的法棍,向某人的屁股打了下去。
見馬吉打心已定,宋巖掙扎著還要再言,而從屁股處傳來的一陣疼痛讓他俊臉一紅。
為什么,感覺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