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與男子打斗之前,本就在水中折騰良久的琉璃,已損耗掉了許多體力。
和男子纏斗了半晌后,因體力透支而落入下風的琉璃被男子一個手刀劈中,頓時身子一酥麻軟倒當?shù)?,失去知覺的她像一塊墜入河中的石頭一樣,迅速向水底沉去。
剛沉下一尺,琉璃就被一只強壯有力的手臂撈了上來,當然,這只手臂不是別人,是剛剛與她纏斗的玄衣男子。
被撈住的一瞬間,琉璃心上一沉。
憑她下山歷練的經(jīng)驗,經(jīng)過剛才那一番針鋒相對的打斗,這家伙十有八九是想趁此時機會一雪前恥——把自己撈上去一頓胖揍。
不過,她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以前下山歷練的時候她是女扮男裝,男子自然不會讓著她,而這次卻是自己的真身——女兒身。
但同時,她也算瞎貓碰到死耗子,猜對了一半,那就是懷恨在心的男子確實想胖揍她一頓,但因打女人勝之不武,所以他要先確定對方到底是男是女。
怎么確定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扒褲子,但一旦對方不是女扮男裝,他就成了非禮良家少女的流氓;要是繞個彎子用其它方法的話,女子一般都會打耳洞,雖然并不絕對,但想來想去,這是唯一一個算正大光明的辦法了。
想到這兒,男子撈住琉璃手臂的姿勢由“抱”,變成了“圈”,位置也由腰間,移到了琉璃白嫩的脖子上。
將琉璃的頭拽出水面后,男子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向女子的耳垂處看去。
而琉璃因在水中周旋了半日,那用來固定發(fā)髻的簪子全掉進了河里,一頭墨發(fā)洋洋灑灑地披散開來,又因被河水浸濕了的緣故,連纏帶粘,膠帶般緊緊地箍在腦袋上,別說耳朵了,連其它五官想看清都難。
無計可施之下,男子只得拉扯起琉璃箍住耳朵的頭發(fā),試圖看到她的耳垂。
而男人粗枝大葉,哪顧拿捏分寸,何況還是本就因方才的打斗對琉璃憋著一口氣的玄衣男子?自然生拉硬拽,每一下都力道十足,疼得琉璃眼淚都要飆出來了,感覺一不小心頭皮都會離自己而去。
這邊,水性熟練的趙刻早已將劉芳救起,不過因溺水時間過長再加上驚嚇過度,劉芳已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
一個人若處于完全清醒的狀態(tài),就會進退有據(jù)舉止得體,若是徹底陷入昏迷,雖然沒有清醒時那么理性,但至少有氣無力相安無事,而這個半昏迷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那種受過刺激的人的半昏迷。
就像現(xiàn)在的劉芳,半清醒半糊涂,清醒的那部分讓她謹記自己溺水臨危的事,而昏迷的那部分則讓她一動不動地保持著一個姿態(tài)不變。
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抓住救命稻草的八爪魚一樣死死地掛在趙南柯身上,任趙南柯怎么使勁兒都扒拉不下來。
雖然身為皇族,且年已弱冠,但趙南柯胸懷大志,勤勉上進,既無心兒女私情,也沒時間尋花問柳,所以至今還是童子之身,連女人的手都沒碰過。
青澀懵懂的他突然被一個女子,還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這么“親密無間”地纏住大半個身子,自然又羞又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直到不經(jīng)意間看到河面上正全神貫注地揪著少女頭發(fā)的手下。
“混賬東西,腦袋讓驢踢了你?!本王是讓你下河去救人,難道是讓你去薅女人頭發(fā)的?嫉妒她頭發(fā)比你長???!還不快把人救上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深吸一口氣后,趙南柯連珠炮似地罵道,把由于被少女“強行持續(xù)非禮”而堆積在胸口的羞惱全發(fā)泄在了屬下身上。
平時溫潤儒雅風度翩翩的他,頭一回當著外人的面發(fā)這么大的火,想起私下里惹他發(fā)怒的后果,站在他身后的其它玄服男子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船上的人不寒而栗,船下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聞言,玄衣男子松開撕扯著琉璃頭發(fā)的手,重新環(huán)住她的腰,快速向船邊游來。
見手下上了船,且懷里抱的少女不僅沒有昏迷,還異常乖巧,和身上“死纏爛打”的女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南柯不禁多看了少女兩眼。
只見這少女眉如遠山似墨畫,眼如秋水蕩微波,膚如凝脂吹彈破,身如弱柳姿無雙,仿佛從畫里走出來的人兒一般,經(jīng)水這么一泡,蒼白的面色更顯嬌柔孱弱,讓人見了不禁心生憐愛。
都說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雖然未經(jīng)情事的趙南柯還沒弄清楚是什么,但這心跳的突然加快卻讓身陷囧境的他腦海中響起一聲警鈴,立即對身后的手下喝道: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芳姑娘從我身上扒下來!”
幾個手下正艷羨著公子被美人投懷送抱,被主子這話一吼,雖然不解這種他們求之不得的事主子為何如此厭惡,對主子的命令卻又不敢不從,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劉芳從趙南柯的身上扒了下來。
當然,面對著這么一個姿色上乘又神志不清的美人,扒的過程中難免偷摸地吃上幾塊豆腐。
把劉芳扒下來后,在錦兒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做賊心虛的下屬們也不敢再有不敬,忙把劉芳交給錦兒,讓她將其扶進船艙。
“這是芳姑娘的丫鬟嗎?”看了一眼錦兒,又看了一眼手下懷里的琉璃,趙南柯不確定地開口。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穿著并不相同,而后者的衣裳面料昂貴,刺繡精致,更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不知道,”玄服男子道,見主子目露異彩,還傾身上前,似乎要將自己懷里的女子奪過去,饒是心思木訥的他也發(fā)現(xiàn)從不近女色的千年冰山王爺破天荒地動了春心了,忙后退了一步,躲開了趙南柯伸過來的手。
“公子,這個人的性別、目的都不明確,而且還會武功,公子切莫要被她美麗柔弱的外表給欺騙了!”
“你是說,她是男是女尚不明確?”春心萌動的某人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與自己的未來性福密切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手像觸到了隱形的荊棘一樣猛然縮回。
雖然他還不太明白自己這下意識的一連串反應(yīng)是什么緣故,但他從心底希望手下懷中那個尤物是個女的卻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公子?!笔窒侣勓裕瑸榱俗C明這個猜測,立即正色道,順便澄清自己方才的“混賬”行為,“屬下方才之所以沒有把她立即救上來,是發(fā)現(xiàn)這個人不僅會游泳,還會武功,可見之前的溺水另有蹊蹺,而且這人武功極高,屬下好不容易才將她制服,想通過掀頭發(fā)確定她性別的時候就被公子喊了上來?!?p> “掀頭發(fā)?為什么要掀頭發(fā)?”趙南柯不解,道,“直接摸胸或者扒褲子不就得了?”
“噗……”話音未落,手下們不約而同地在心里噴出一口老血——行,公子,論流氓,您才是隱藏得最深的那個狠人!
就在所有手下默默地在心里為主人豎起了大拇指的時候,玄衣男子懷里的琉璃發(fā)話了,發(fā)話的同時,心里默默腹誹:
老娘只是中穴了好嗎?又沒暈菜,當老娘不存在的???!
“小女子千真萬確是個女人,你們可千萬不要亂來,小女子還沒出閣,若是就這樣被別人毀了清譽,小女子以后還怎么嫁人哪?!”心里雖然已潑婦罵街,但琉璃嘴上卻十分溫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如果聽慣她大嗓門的小雨在,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主子不僅語氣溫柔了許多,嗓音也纖細了不少。
而讓琉璃由一個粗枝大葉摳腳大漢突然變成一個溫柔嬌順的小家碧玉的原因,除了對面站的是一個足以迷倒萬千美少女的美男子外,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個人的眉眼和記憶中的那個人竟陰差陽錯地有六分相像,而那個人,就是她還未找到的意中人,云兄。
“……”見狀,又聽到這種與那些庸脂俗粉一般無二的柔媚之聲,趙南柯好不容易對一個女子生出的好感瞬間消失了大半,不禁冷了臉色,恢復了不近女色的冷淡疏離,“姑娘不必驚慌,姑娘若能自證性別,我等自不會唐突。”
說這話的時候,趙南柯俊朗出塵的臉上習慣性地掛著一抹和善的微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只是這副模樣配上那綿里藏針的話,落在琉璃眼里,怎么看怎么覺得陰險狡詐。
讓在心中將這副皮囊與心上人重合了七分的琉璃不禁問自己,如果那個五年前在自己面前單純善良,臉上時常帶著幾分悲憫之色的心上人,在分別的那五年內(nèi),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胸有城府的模樣,自己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喜歡他呢?
她也無法確定,只是心底生出了一種淡淡的失落感,像弄丟了什么東西一樣。
想到這兒,一股煩躁之感充淡了邂逅與錦衣公子相似之人的欣喜,琉璃的嗓門下意識地粗了起來,恢復了三分離經(jīng)叛道的本色。
“這個我當然能證明!只是你的手下點了我的麻穴,我現(xiàn)在根本動不了,怎么證明?若告訴你們方法讓你們做,難免唐突了奴家,污了奴家的清白?!甭砸煌nD,琉璃眼珠子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了狐貍般狡黠的神色。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但凡她露出這種神色,就說明她想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說辭或者辦法,只聽她又道:“這位公子,你船上站著這么多高大魁梧的手下,莫不是只是招搖過市地唬人而已,實際上卻連我一個女人都打不過?”
封建社會,男人是一家之主,一國棟梁,自是極重顏面的,何況還是趙南柯這種有著皇族血統(tǒng)、比尋常人尊貴很多的男人,自然容不得別人小看,聞言,趙南柯想都沒想便懟了回去:
“笑話!本王只用這一個手下便將你擒了上來,誰強誰弱一目了然,你這個女……這個人,竟然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既然如此,為何不解開我的穴道,不是怕一群人打不過我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又是什么?”見對方中計,琉璃繼續(xù)道。
“把穴道給她解開!”身為皇族的自尊心作祟,一時不平之下,趙南柯對控制著琉璃的玄衣手下道。
趙南柯不了解這個少女,玄衣手下卻了解,畢竟在水中與她交了數(shù)次手,知道這女子武功不凡,比自己只會強不會弱。
所以在趙南柯下達命令的時候,他并沒有立即領(lǐng)命,而是遲疑了一下,有些擔憂地看了主人一眼:“……”
“解開!”趙南柯有些不耐煩。
他還不相信了,一個看上去柔弱無力的女子,或者是一個男扮女裝、比普通男子瘦弱許多的男子,能在自己層層篩選、武功高強的手下的包圍中逃走。
若真能這樣,他肯定要把這群連個人都攔不住的廢物全部換掉。
“喏?!睅е植磺樵?,玄衣男子遲緩地解開了琉璃腰間的穴道。
剛解開穴道,只聽“噠噠噠噠……”船上響起一串腳步聲,原來是琉璃趁男子解開自己穴道的瞬間,一掌拍在男子胸口,生生將男子震退了數(shù)步。
若不是男子會武功,恐怕已被這強勁的掌力拍下了船。
見狀,趙南柯及身后手下都面露驚訝之色,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女子或者看上去像女人一樣羸弱的家伙會爆發(fā)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要知道,被她一掌便震退數(shù)步的男子可是趙南柯的貼身護衛(wèi),站在船上的這群手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
不過那些手下到底是行走過江湖、經(jīng)驗豐富的武林高手,即使吃驚也不過一瞬而已,之后,立即“呼啦”一聲將琉璃圍了起來,反應(yīng)之迅捷,組織之有序,外人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方才曾有過一剎那的失神。
“男女授受不親,你剛才吃了我半天的豆腐,這一掌是你應(yīng)得的?!鞭D(zhuǎn)了轉(zhuǎn)因方才被點穴而有些僵硬的手腕,琉璃對因挨了一掌而面露怒色的玄衣男子道,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旋即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屑地掃了眼將自己圍起來的眾人,道,“我還沒動手,你們就害怕成這樣了?看來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威懾力了?!?p> “武功確實不錯,”見對方如此伶牙俐齒古靈精怪,并不似粗糙大條的男子,趙南柯干咳了兩聲,打破了被琉璃一句話置于尷尬的氛圍,以寬容灑脫的大男人姿態(tài),笑道,“方才你說可以證明自己是女人,現(xiàn)在本王已經(jīng)解開了你的穴道,你是不是該證明一下了?”
“那還不簡單,只要心思不下流,能想到的辦法多了去了。”打量了儀表堂堂的趙南柯一眼,思及方才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個辨別性別的辦法,琉璃忍不住諷刺道,心中感慨: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不知是哪個見多識廣的先輩總結(jié)出來的,真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說罷,琉璃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搭上垂在兩耳邊的鬢發(fā),剛要把頭發(fā)撩起來,陡然意識到了什么,心上一涼——
竟忘了自己天生頑劣,從小被父母假充男孩養(yǎng)大,但凡與女子有關(guān)的,向來引以為恥絕不染指,這尋常女兒家都會打的耳洞,自然也沒有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