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府。
“老爺,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病了。”楊瀾的貼身丫鬟,小紅走進(jìn)馬吉的書房,火急火燎的道。
“病了??怎么還突然病了呢?”正收拾好折子,準(zhǔn)備再次離開家的馬吉,一臉詫異的開口,“早晨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雖然嘴里這么說著,但看到小紅那一臉焦急的神色,馬吉也不敢不當(dāng)回事,忙跟著小紅,快步來到楊瀾的臥室。
只見楊瀾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看上去也十分微弱。如今馬吉仔細(xì)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如今看上去,竟白的有些嚇人。
“怎么回事?”此時,馬吉才真的著急了,忙問躺在床上的楊瀾,“這是生了什么???”
“你這個老沒良心的,還管我做甚?趕緊處理你的公事去吧,辦完回來給我收個尸就成!”見馬吉過來,還一臉詫異的神色,之前顯然是對自己的癥狀毫無察覺,所以如今才會如此的猝不及防,不禁又委屈又來氣,嗔道。
“……”馬吉被她懟的沒了言語,只得訕訕地陪著笑臉,“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我不對,是我因為公務(wù)忽略了夫人,不知道夫人不知何時竟生了病……”
他這不認(rèn)錯還好,一認(rèn)錯,話里面的一句“不知何時”更拱起了楊瀾心里的火兒,抬起手,恨恨的指向馬吉,恨不得用手指在他的身上戳出個窟窿泄憤:“不知何時?你還好意思說?!”
因為公務(wù)繁忙,馬吉腦袋被各種各樣的公事塞滿,反應(yīng)能力也比平時清閑的時候慢些,聽到這句話,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
“夫人不要生氣了,是為夫的錯,為夫給你賠罪了?!敝懒俗约旱腻e處,馬吉方言辭懇切且情真意切的開口。
確實,身為夫人身邊此時最親近的人,他卻沒有第一時間覺察到夫人的異樣,只是在每天吃飯的時候,看上夫人一眼,見她并無異常,便以為她身體康健,心情舒暢,殊不知,每天只吃飯的時候見的那一面,對全面地了解一個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他應(yīng)該多陪陪夫人,多跟仆從問問夫人最近的狀況,而不是以公務(wù)繁忙為由,推卸責(zé)任,把夫人徹底地晾在一邊。
“老爺,你是不知道呀,自從幾天前收到小姐的來信后,夫人就一蹶不振,不僅把小姐送來的信裱在床頭,每天都要看一遍,而且看一次哭一次,怎么勸都沒有用,看上去好不傷心!”丫鬟小紅開口道,常跟在夫人身邊,處事都變得靈巧了許多,她選擇此時說話,一半是為了替重病的夫人解釋,一半是為了緩解現(xiàn)在針鋒相對的尷尬氣氛。
聞言,馬吉不禁笑了,然而這笑意還未達(dá)眼底,就被某人一巴掌從臉上給打沒了:“笑,你還笑!你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
收回拍到馬吉臉上的巴掌,剛剛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楊瀾,扭了扭手腕,再次躺回到床上。
馬吉:???
這……發(fā)……發(fā)生了什么?他剛才,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夫人是怎么起來的?
看了眼被打出一臉問號的老爺,小紅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聽到她的笑聲,馬吉才反應(yīng)過來,一張老臉本來褶就多,這一委屈,臉都皺成了狗不理包子那褶兒:
為了打自己,夫人竟這么不遺余力的嗎?
“小紅,你先出去一下,出去之后把門關(guān)上?!睏顬懸荒樢猹q未盡地開口。
“喏?!甭勓?,小紅猜到了什么,不無憐憫的看了馬吉一眼,然后立即走了出去,按楊瀾的吩咐,把房門關(guān)上了。
“夫人,你誤會我了,”忍住想哭的沖動,馬吉道,怕再挨揍,忙后退一步,同時把臉上滿是委屈的褶子,立即擴(kuò)展上揚,變成討好的笑臉,“夫人這病,不是因為沒有得到女兒的消息嘛?”
“是啊,難道你有?”冷哼一聲,楊瀾道,甩了甩自己剛才打人的那只手:勁兒使大了,手有點兒麻……
“當(dāng)然有了!早知道夫人如此看重女兒的消息,為夫一定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訴你!”炫耀似的,馬吉不無得意的開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擺出一副無所不能的頂天立的大丈夫模樣,“夫人你說,你現(xiàn)在想知道女兒的什么消息?”
“她現(xiàn)在在哪兒,”深吸一口氣,楊瀾咬牙切齒地開口,“過的怎么樣?!?p> “女兒現(xiàn)在在陰山縣,此時身邊有三個武功高強(qiáng)的師兄弟保護(hù),還有自己敲詐……咳咳,掙來的五十兩金子,生活富足,身體健康?!毕?qū)④姼噬蠀R報戰(zhàn)果似的,馬吉背著手,洋洋得意的開口。
“哦,是這樣啊……”掀開被子,某人從床上坐起來,抬頭四顧,似乎在找什么,不過貌似沒有找到,于是她又下了地,在屋子里四處翻找,每找到一個東西,都像鑒別真?zhèn)我粯樱谧雷由鲜箘徘靡幌?,最后,找出一個與桌子撞擊后,發(fā)出的聲音最響亮的雞毛撣子,向馬吉撲了過去,“你知道的還挺多?。≈滥悴桓嬖V我???!”
“我叫你不告訴我!”楊瀾揮起手中的雞毛撣子,一邊“伺候”著馬吉,一邊兇,“叫你不告訴我??!叫你不告訴我?。?!……”
本來還等著獎勵的馬吉,沒料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猝不及防之下,被來勢洶洶的楊瀾一頓爆發(fā),打了一身雞毛,最后把雞毛撣子都打禿了。
他也不敢躲啊,這次躲了,下次會被打的更狠,這可是他二十多年來,在某人的淫威之下,積攢的保命經(jīng)驗啊!
待消了火,楊瀾終于收起了雞毛撣子,啊不,是收起了雞毛撣子的骨頭,手中的木棍。
其實,她這次發(fā)這么大的火,除了因為馬吉沒有把女兒的消息及時告訴自己之外,還因為馬吉不夠關(guān)心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生病,還有,他天天忙于公務(wù),對自己不聞不問……
也就是,一堆他做錯的但是卻一件不落的被她記在心里的事,積攢在一起,導(dǎo)致了這次強(qiáng)烈到嚇人的,火山大爆發(fā)。
挨了夫人一頓暴打,現(xiàn)在一身雞毛,馬吉變馬雞的右丞相大人,一臉無處發(fā)泄的委屈:女人心,海底針,他就是那個永遠(yuǎn)也撈不到這根針的,這世上最無辜的人??!
“小紅,準(zhǔn)備飯菜,我餓了!”打完了馬吉,楊瀾精神抖擻的開口,對,是精神抖擻,之前臉上的陰郁,因為暴打了馬吉一頓,一掃而光。
見夫人一打完自己就來了胃口,馬吉和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委屈巴巴的蜷縮在墻角:
女人?呵。
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好的,夫人,我馬上去吩咐廚房!”聞聲,小紅打開門,高聲應(yīng)道。
這些天看夫人吃不消,睡不好,她特別擔(dān)心,如今終于見識夫人來了胃口,心里高興的不要不要的。
說罷,小紅和離弦的箭似的,一下子就射出了院子,只給馬吉二人留下一個閃電般的背影。
馬吉、楊瀾:“……”
“相公啊,”吃上了飯,楊瀾的心情更好了,招呼此時蹲在角落,默默無語兩眼淚的馬吉,道。
像又挨了一雞毛撣子似,聞聲,馬吉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發(fā)現(xiàn)是夫人叫他,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楊瀾跟前,挨著桌子角坐了。
說著,楊瀾皺起眉頭,轉(zhuǎn)過頭看向坐到身旁的馬吉,然而,她什么也沒看到,因為在她的眉毛剛皺起來的時候,馬吉已經(jīng)啟動“挨打一級預(yù)警”,以閃電的速度跑回了剛才的那個角落,乖寶寶一樣,老實蹲好。
楊瀾:“……”
“你過來,我不打你了?!睏顬懹譄o奈又好笑地開口,“我是想平心靜氣的跟你說件事兒?!?p> “哦?!瘪R吉這才放下心,再次坐回了桌子旁邊。
“你說,璃兒的年齡越來越大了,她和皇上是絕無可能了,而那個喜歡過他的王爺趙南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接受她……”楊瀾皺著眉,繼續(xù)開口,一臉心事重重,不知該如何排解的樣子。
“他就是要,也不能把璃兒給他!他可是皇家人,皇帝趙風(fēng)的親哥哥,是璃兒的命不要了?還是咱們馬氏九族的命不要了?”馬吉毫不猶豫的開口,否定道。
在這種涉及危急存亡的大事上,他比楊瀾更通透果決。所以自成親之后,家里的小事,一直由楊瀾負(fù)責(zé),而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只由他負(fù)責(zé)。
“那可怎么辦啊?男怕進(jìn)錯行,女怕嫁錯郎,終身大事對女人來說,可是最最重要的了。趙南柯也不要她,璃兒的年齡卻越來越大,到時候沒人要了該怎么辦?!難道就這樣孤苦伶仃在外面混一輩子?璃兒喜歡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隨便找個沒有身份背景的俠客,或者平平無奇的普通農(nóng)夫嫁了,我實在是擔(dān)心她跟著他們吃苦,你去給她弄個假身份,然后再想想辦法,趁她還沒成大齡剩女,趕緊給她物色門好親事!”
聽楊瀾倒豆子似的,吧啦吧啦說了這一大串,馬吉一臉無奈的欲言又止:病剛好,就又開始操心了,一天天滴,操不完的心。像他,就從來不擔(dān)心女兒的婚事,倒不是因為女兒一定會嫁出去,而是死心也是心里有底的一種,因為他知道,橫豎女兒是嫁不出去了——
這就是親爹對親女兒該死的正確認(rèn)知。
不過他也不敢不在乎,畢竟雞毛撣子這種東西,還挺貴的:
他才不承認(rèn)他不敢不在乎是因為怕挨揍呢,他只是心疼雞毛撣,心疼雞毛撣子,僅此而已!
“好吧!我盡力。不過,璃兒是冒著被誅九族的危險,私逃出宮的,要給她物色門好親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先有個心里準(zhǔn)備。”馬吉開口道,心上十分為難,但表面一點也沒敢表現(xiàn)出來:
唉,這回要遭受這婆娘罪的,換成自己的女兒嘍!
璃兒那個粗獷豪邁,和個野小子似的丫頭,肯定見做夢都猜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躲不過像其他人家的正常女兒一樣,因為年齡大而被催婚的命運。
估計這個離經(jīng)叛道的家伙,頂多會以為,父母會“催娶”。
“阿嚏!”不知為何,剛搬進(jìn)新家,既沒有感冒也沒有著涼琉璃,就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五王爺府。
書房。
“兵馬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王太妃坐在椅子上,頭轉(zhuǎn)向趙南柯,道。
因為瞎了雙眼,她只能靠耳朵辨別與自己說話者的方位,所以,正常人用眼睛看人,她則用耳朵尋人,人在哪里,耳朵邊轉(zhuǎn)向哪里。
“太后老奸巨猾,大豊的主力兵馬都在她的心腹官員手中把持著,我竭盡所能,用盡手段,也只收買了朝廷中帶兵的將官中,四分之一不到,而且,這些人手下的兵加起來,不到大豊主力部隊的八分之一,要想成功起事,還要想辦法征集兵馬?!背烈髌?,趙南柯道,臉上浮上一抹憂郁之色。
兵馬決定成敗,他若不能實行政變,采用擒賊先擒王的逼宮策略,就只能采用這種想辦法征集軍隊的方式,和大豊的軍隊,采取正面抗衡的持久戰(zhàn)。
“這樣也不行??!”壓住從心里騰起的對趙南柯的怒火,王太妃緩緩開口,雙手緊握成拳,“你那么聰明,而且這件事咱們準(zhǔn)備了這么久,收效怎么會有如此之微?!”
造反這件事,可以說,是由王太妃發(fā)起的:因為自己的野心,因為皇宮里的那些陳年舊怨。
她雖然和太后是死對頭,但和太后一樣的是,她們都是拼命讓兒子成才,以繼承大統(tǒng)的,急功近利的母親。
太后為了讓趙風(fēng)成才,坐穩(wěn)那個皇上的位子,大包大攬,越權(quán)干政,不惜背上垂簾聽政的千古罵名,而這個王太妃,為了讓兒子奪得皇位,每天都在督促、教訓(xùn)自己的兒子。
所以,她對自己兒子的火,也是說來就來,完全不會去壓制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