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若是真的有圣水,我怎么會不知道?!”一聲厲喝,馬吉沖破圍觀的人群,跑了進來,因為急著救人,跑得過于倉促,過來的時候跌跌撞撞,十分狼狽。
但他這副狼狽至極的樣子,反而成了吳宇此生最敬重的畫面。
馬吉不得不跑,因為他跑過來之前,吳宇已經(jīng)被壓到了斷頭臺上,馬上就要問斬了。
聞言,不知道馬吉真正身份的里正,以為這是吳宇籍籍無名的幫手中的一個,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本官不去找你,你卻自己急著過來送死了!來人,把這個吳宇的幫兇,一起拿下!”
“本官看誰敢?!”聞言,馬吉也顧不得跟他廢話了,立即掏出懷里的令牌,厲聲道,驚呆了在場的所有百姓的同時,止住了里正手下官兵的動作。
“右……右丞相?”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正處在生死邊緣,并沒有留意到這塊令牌的吳宇,都不禁脫口驚呼。
“右丞相?”就是那個傳說中,愛民如子、斷案如神,猶如普度眾生的神仙一樣的,右丞相嗎?
他可是他自從記事起,便視為神邸一樣的存在,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見到自己的神祇,更沒想到,自己的神祇會親自出手救自己于生死!他又震驚又激動,一時之間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馬吉不僅是他吳宇的偶像,也是這整個大豊所有貧苦百姓們的偶像。他所有事跡,已經(jīng)被徹底神話,此時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固若金湯,已與真正的活神仙無異。
所以,不僅他既震驚又激動,這些因為他的到來,脫口驚呼的村民們也是既震驚又激動。
見這個真正的“神仙”都出現(xiàn)了,他們當(dāng)然不會再去信里正口里那個虛無縹緲的神仙了,即使他不解釋自己的來意,只絲毫不講道理的說一句:不管這個圣水是真是假,我就是看這個圣水不順眼,村民們也會心悅誠服的相信,這個圣水就是假的。
于是,這場對吳宇來說,不僅決定自己生死,也間接決定自己父母生死的劫難,就因為馬吉的出現(xiàn),被成功化解了。
救下了他之后,馬吉處置了利用自然災(zāi)害盤剝百姓、牟取暴利的里正,并把吳宇給自己提供的治療這種怪病的正確藥方,下發(fā)給了所有生了這種怪病的百姓,讓村里的所有人,都得救了。
對于這個明辨是非,救了自己一命的全民偶像,吳宇自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和敬佩,但對那些曾經(jīng)為了一己私利、不分黑白,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村民們,就不一樣了。
他開始討厭這些村民,并且刻意疏遠他們。
對于率真耿直的少年而言,任何人性中丑陋的一面,都是難以接受的,因為他們這些初涉世事的少年,都是向著陽光和正義生長的向陽花。這場浩劫,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震動,讓他對人性有了人生中第一次深刻的認識,也讓他人生中第一次對一些事產(chǎn)生了懷疑。
他很矛盾,很痛苦,但沒人知道少年這看上去“不合時宜”的心事。
“你是不是覺得,那些誤會了你的好意,想把你置于死地的村民們很殘忍?”正當(dāng)他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孤獨地對著天空發(fā)呆的時候,一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這個人雖然說的風(fēng)輕云淡,卻一語中的,少年為這于千萬人之中,陡然出現(xiàn)的知音而震驚,聞言,忙轉(zhuǎn)身看向跟自己說話的那個人。
看到那個人的瞬間,他愣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救下自己、又是自己偶像的人,馬吉。他愣在原地,心里既驚喜又感動,他從來沒有奢求過,自己的偶像會看穿自己的心事,了解自己的痛苦和迷茫。
“我……”就像被天上的神仙眷顧了一般,吳宇像馬吉一個卑微到塵埃里的小迷弟一樣,心里雖有千言萬語,卻因為太過激動,努力了半天,只說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我”字。
“曾經(jīng),我也這樣想過,可是后來,當(dāng)我在一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身上,必須在兩個同樣艱難的選項中,做出一個抉擇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不僅是他們,如果換作是我,恐怕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之下,也會做出那種選擇。他們的選擇,看上去殘忍卑鄙,卻又何嘗不是人之常情呢?”見這個小迷弟見到自己,激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偌大的杏仁眸里,閃爍的全是心型的小星星,像銀河一樣璀璨,馬吉感到前所未有的驕傲,心上生出一股想要裝逼的沖動,但還好及時壓下去了,他干咳了兩聲,一臉專注的再次開口。
“那您當(dāng)時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兩個選擇呢?”在馬吉平易近人的娓娓道來中,吳宇漸漸緩解了面對心中偶像的緊張和激動,終于開口說出了一句話。
“我當(dāng)時面對的,是把對我來說重如生命的人留在身邊,還是殘忍的送到別人手中的選擇?!瘪R吉緩緩開口,雙眸籠罩上了一層回憶的陰影,“她剛出生,便有算命的道士斷定,若不將她送到鄉(xiāng)下,度過人生最初的十年,她將會遭遇一場危及性命的劫難。我老來得女,而且這唯一的子嗣,得來得很不容易,就像是從老天那里搶來的一個意外,即使將她抱在懷里,還有種僥幸得到、好像不久就會失去的虛無感。我視這唯一的女孩勝過自己的性命,她的娘親更是如此,我們不舍她出生沒多久,就要離開父母流落他鄉(xiāng),可是,最終我們不得不作出這樣的選擇,因為和舍不得她相比,我們更希望,她能活下來。”
“而對于那些生了這致命怪病的村里人來說,你對他們的好,就像我對自己女兒的不舍,而他們即將逝去的性命、和因為他們的死,而孤苦無依的家人,就像我們更在乎的女兒的性命。這世上的很多事,并非單純的黑與白,里面有太多的是非糾纏,身不由己。”說完自己的故事,馬吉承上啟下,語重心長的繼續(xù)道。
“那他們不讓我死,也可以達到保住圣水的目的的?!?吳宇道,有些不甘心。
“因為他們害怕啊,害怕你以后會再次像今天這么極端的傷害這個唯一能救他們命的里正,讓他不再給他們提供圣水啊。”微微一笑,馬吉拍了拍吳宇的肩膀,半解釋半寬慰的開口,“何況,人在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常常會思想偏激,失去理智。就像你自己也無法保證,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挑不出任何錯處。比如今天,你不管不顧的直接沖到里正的府上,將他暴打一頓。這種行為,在一些人看來,可能也會覺得你偏激無禮。”
聞言,吳宇猶如醍醐灌頂。
馬吉這些溫柔細膩卻又振聾發(fā)聵的話,讓郁悶了這么久的吳宇,沉默了半晌之后,徹底開朗了。
后來,他這個馬吉的忠實小迷弟,毛遂自薦成為了馬吉身邊的暗衛(wèi)之一,成為馬吉的暗衛(wèi)之后,在暗處見到那個離經(jīng)叛道、卻又古靈精怪的小姐,他才知道,馬吉所說的那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就是在京城臭名昭著的小混混,馬琉璃。
雖然,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了解之后他發(fā)現(xiàn),馬琉璃并不像傳說中的那么頑劣,她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又十分淘氣,但心地善良,很講義氣,絕對是個可以與之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對,這貨之所以覺得某人正常,是因為壓根就沒把某人當(dāng)女人看。
言歸正傳,這個吳宇在馬吉入獄之后,還能不離不棄的追隨他,真的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真漢子了。
“你們等等我,等等我啊!”過了半晌,那個遠處跌跌撞撞的身影,才終于走了過來。他說的話是十分流暢、沒有任何大夏口音的宋語。
而他走過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即幫他們翻譯紙條上的大夏文,而是坐在地上,一陣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
對,這個與二人年紀相仿的少年,是他們特意請過來的,會夏文的大豊人。這種關(guān)乎兩國存亡的大戰(zhàn),兩國的人都難免會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找真正的大夏人來破譯暗語,恐怕為了自己的國家,他們不會告訴他們真正的內(nèi)容。
所以,他們想盡辦法的找到了這個十分少見的,曾到大夏留學(xué)的大豊少年,陳小駿。
能到那種對大豊人來說,十分“野蠻、低下”的地方去留學(xué)的,這個陳小俊絕對是一個和琉璃一樣“離經(jīng)叛道”的奇葩。
但他們也都是有這沖破世俗思想、改革創(chuàng)新的新世紀的新青年。琉璃的離經(jīng)叛道,是打破性別限制的舊枷鎖,而陳小俊的離經(jīng)叛道,則是打破不同文化之間的相互鄙視。
他并不認為,這世上只有大豊文化是先進而高貴的,他?認為每個民族的文化都有自己的優(yōu)勢和魅力,所以他打算游歷所有國家,了解并記錄他們各具特色的文化。
其實他并不是什么出國游學(xué),只是一個喜歡游歷不同國家、了解不同文化的客人。只是到不同的國家,必須要學(xué)會那個國家的語言,才能和當(dāng)?shù)厝苏=涣鞯耐瑫r避免一些有可能出現(xiàn)的不必要的危險。
所以,在他到大夏游歷的時候,學(xué)會了大夏文,而這次,他之所以會被宋巖和這個暗衛(wèi)選中,用來破譯大夏暗探和大夏人聯(lián)系的通訊,就是因為他剛從大夏回來,陰差陽錯的遇到了正在尋找熟悉大夏文的人的宋巖他們。
大豊人大多對大夏那種經(jīng)常侵擾大豊邊境的野蠻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要在大豊人中找到精通大夏語言的豊人十分困難,他這個剛從大夏游學(xué)回來,看上去并不怎么合格的少年,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地,被宋巖他們選中了。
不過,他雖然稚嫩,但稚嫩有稚嫩的好處,那就是學(xué)東西很快。到大夏游歷的那段時間,他大夏文學(xué)得很好,已經(jīng)到了把他放到大夏人里,都分不出他是與大夏哪里不同的程度。
“你這也太弱了。”瞥了眼坐倒在地上倒著氣,形象全無的某少年,宋巖和暗探不約而同地開口。
“我……我弱?”聞言,陳小俊提高聲音道,嘴角不由得狠狠抽了幾抽:
他弱?是他們兩個太變態(tài)好嗎?!
之前某個經(jīng)驗豐富的暗衛(wèi),明明拍著自己胸脯跟他保證,從軍營放出來的那只信鴿一定會走他提前帶他們守候的那條路線,結(jié)果就在信鴿經(jīng)過的前一盞茶的功夫,他飛上樹梢,發(fā)現(xiàn)鴿子飛來的方向,竟是另一條路,于是,為了成功截住那只鴿子,某暗衛(wèi)施展起輕功,風(fēng)馳電掣的飛走了,對,對他這個不會任何武功的小白而言,他那確實不是追了上去,而是徹徹底底的飛走了,只留下一個遙遠的背影,和一臉懵逼的他。
可他也不能就這樣被某兩個沒人性的家伙丟在這深山老林里吧?何況,何況四周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吃人的野獸的叫聲在四周回蕩。一聲尖叫過后,陳小俊撒腿就追了上去,其追逐之慘烈,鞋都跑掉了一只,好不容易才追上這兩個善變且沒有良心的男人,他們竟然還說自己……弱?
如今他被弄的這么狼狽,怪誰?難道怪他自己跑丟的那只鞋嗎?
氣定神閑的二人循著某人的目光,看到了露在夜晚的冷氣中,放飛自我的小腳丫,一時語塞:
他倆剛才,主意改變得可能,可能真的有點唐突,跑的,跑得可能,可能真的有點兒快哈,咳咳……
什么叫可能?分明是真金白銀的事實好嗎?!某人淚奔。
“你先休息一會兒,緩過氣來了再幫我們翻譯這紙條上的內(nèi)容吧!”宋巖先貼心的開了口。
宋巖其實和陳小俊一樣,體力差不多,而且也都沒學(xué)過什么武功,但是能至少保證自己不被吳宇遠遠甩掉,是因為最近查案他一直和這個馬吉的心腹在一起,已經(jīng)習(xí)慣了某人心血來潮的套路,說變就變的性格,腿腳已經(jīng)被磨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