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是不需要獎勵的,趙風身為皇帝,富有天下,根本不在乎王芳髓給他的那點兒微薄的工錢,而琉璃身為一國丞相的千金,雖然身上沒帶多少錢,但可以隨時回家要:
因為進天門山學藝的時候,保密工作做的好,所以鄭云飛并不知道琉璃的真實身份,只當她是一個普通農(nóng)家的女兒。
可鄭云飛不一樣,他真的就是一個普通農(nóng)民的兒子,沒有其它任何收入來源。雖然每天受苦受累地給王芳髓干活,但見他們都不跟王芳髓要工錢,他也沒好意思要。
所以,現(xiàn)在的鄭云飛,除了一日三餐算新鮮的,身上的衣服,褲子,鞋子,都是舊的,過的比王芳髓還清苦。
如果他知道,一分工錢沒得到過的他,其實是這群人里面最慘的一個,估計會一口老血噴出來。
“好?!甭勓?,打量了鄭云飛一遍,王芳髓道,終于松了口,因為……因為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臟又舊的鄭云飛,王芳髓覺得他確實挺慘……
收拾完攤子,幾個人正打算回家,一個衣著華貴,體型微胖,看上去約四十左右歲的中年男子,擋住了幾個人的去路,拱手道:“請問這位仁兄,可是創(chuàng)立了芳髓豆腐的,大名鼎鼎的王芳髓?”
聞言,王芳髓一愣,打量了這個男子一遍,見他雍容華貴,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老爺或者子弟,自己這種在街邊做小本生意的百姓,根本就無法和人家有交集,更別提認識了,于是有些疑惑地開口:“正是在下,不知道這位老爺是?”
“在下姓龔,是這京城,《飄香坊》的老板,我的豆腐店離你這里不遠,就隔了一條街。”那中年男子道,語氣謙卑,笑意盈盈,看上去知書識禮,見狀,以為來者不善的琉璃師姐弟二人,暗松了一口氣。
“哦,原來是龔老板,久仰大名?!甭勓?,王芳髓道,聽到和自己同是賣豆腐的,心上劃過一抹不詳?shù)念A感,但他仍十分恭敬地,向這中年男子行了個拱手禮,“不知龔老板來找王某,有何貴干?”
“王老板的豆腐坊,雖然小,但是名滿京城,京城中人提起豆腐,無人不夸芳髓豆腐美味無雙,獨一無二,龔某亦是這喜歡您家豆腐的人之一。”男子道,眼中不由得露出贊賞憧憬之色,見王芳隨用打量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再次禮貌的對他拱了拱手,繼續(xù)道,“在下看王兄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可是王兄的豆腐坊規(guī)模太小,若有了寬敞的場地,更多的人手,將來成為這京城第一大豆腐坊,日進斗金,名滿天下,也未可知??!”
王芳髓雖然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百姓,但一滴水可見長河,他再卑微,他的另一個身份也是商人,商人之間那些爭功奪利,爾虞我詐的套路,他當然了然于心。
“謝龔老板提醒,”聽罷,王芳髓立即猜到了他的用意,不禁心上冷笑,但面上卻不顯,了確定自己的猜測,和男子一樣,向對方恭敬地拱了拱手,再次開口,“不知道龔老板可有什么好主意?”
“在下仰慕王老板的為人,所以愿意自薦,坐王老板的合伙人。”禮貌地向王芳髓拱了拱手,男子繼續(xù)道,有些得意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在下不才,經(jīng)營了十家豆腐坊,這京城有名的豆腐坊,都是龔某名下的,剛才龔某與王兄說的飄香坊,是總店。龔某名下的這些豆腐坊,每日接待人數(shù)高達上百,凈收入可達斗金,王兄若與我合作,絕不會吃虧?!?p> “不知道龔兄說的合作,是借在下一個地方,繼續(xù)賣芳髓豆腐,還是我們兩人,合二為一,一起生產(chǎn)芳髓豆腐?”王芳髓望著面前的這個男子,目光犀利地開口,請求似的沖男子拱了拱手。
“這還用說嗎?”有些無奈的沖王芳髓拱了拱手,中年男子笑道,“自然是王兄,把您生產(chǎn)豆腐的秘方給在下,在下和您一起生產(chǎn),把芳髓豆腐,發(fā)揚光大了。”
“謝龔兄好意,”沖中年男子拱了拱手,王芳髓道,“在下自創(chuàng)的這芳髓豆腐,不過是小本買賣,能賣幾個錢養(yǎng)家糊口,對在下來說,已是上天垂憐,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王某在這里,只能對龔兄說句抱歉了。”
“王兄……”對王芳髓拱了拱手,中年男子還要說什么,王芳髓卻已逃也似的一般,帶著幾個徒弟快步離開了。
離開后,王芳髓臉上恭敬的笑容,立即冰冷了下來:竟然敢設套,套老子的獨門秘方,老子就以普通農(nóng)民,無權無勢,一旦把秘方給了你,以后這京城里哪還有老子的立足之地?想用幾句糖衣炮彈,就讓老子犯傻,門都沒有!
而望著王芳髓毅然離去的背影,中年男子臉上的友善恭敬也一掃而光:不識抬舉的老東西,本老爺親自來和你商量,是看得起你,沒想到你如此不識抬舉!既然敬酒不吃,就別怪我給你吃罰酒了!
看了眼說話前后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二人,琉璃目瞪口呆:
剛才還一見如故,推心置腹的,怎么轉眼就一副要與對方斗個不死不休的架勢?
莫非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綿里藏針,暗中帶刃?厲害啊,可以一邊暗罵對方,一邊跟對方做著拱手禮,這就是傳說中的口蜜腹劍嗎?
不愧是自己的師父,可以一邊罵人,一邊給對方行禮,琉璃默默對王芳髓伸出了大拇指:徒兒佩服,著實佩服!
京城南郊。
之前破舊簡陋的民宅,已經(jīng)被拆去,此時一群木匠瓦匠,正在用公主置辦來的上好的石料木料,修建著高大寬敞的房屋。
“這回,咱們住起來就舒服多啦!”掃了眼已經(jīng)蓋了一半兒的,三間寬敞的大瓦房,公主拍著手道,興味昂然。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主持蓋房子,整個過程,她跟村里的老人取經(jīng),設計圖紙,選材,找工匠,監(jiān)工,做了很多她這種從小衣食無憂的人,從來沒從來沒做過,甚至都沒有見過的事兒,她感覺這種事比自己以前和一群紈绔,斗雞走馬,狩獵聽曲兒,要有趣兒好幾十倍,所以整個過程下來,她的精神都處于亢奮的狀態(tài),不僅沒喊苦,沒叫累,還樂此不疲。
而宋巖就不一樣了,他從小生活在農(nóng)村,對蓋房子這種事情已經(jīng)習以為常,所以并沒有公主那么興奮。
“公主,其實你沒必要這么做的,我住那個破屋子很舒……”宋巖再次開口,一臉歉疚及抗拒地,阻止著趙雪。
趙雪有些無奈的看了看宋巖。
這已經(jīng)是他第N次阻止自己給他蓋房子了,他也不知道宋巖是哪兒來的耐心和毅力,一向言簡意賅的他,突然變成村西頭的余大媽一樣,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說個不住。
“我都告訴你很多遍了,這個房子不僅給你住,還要給我住,我可是堂堂……堂堂公子哥,身嬌體貴,不蓋幾座像樣點兒的房子,怎么住得慣?”
“趙兄,男女……男男授受不親,”宋巖,再次百折不撓地開口,雖然這句話,他也和之前的那些話一樣,跟公主說了N遍,“我未婚,你未嫁,怎么能住到一處呢?”
為了不暴露公主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宋巖一直稱女扮男裝的趙雪為,“趙兄”。但雖然如此,身為正人君子的宋巖,也不想趁趙雪“女扮男裝”的當空,占她的便宜,所以才用如此蹩腳又不倫不類的話,移花接木地提醒她。
可趙雪雖然女扮男裝,雖然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但也只是變了稱呼而已,心里一直把自己當成姑娘。
雖然和那群紈绔哥們在一起時,她心底會生出一些做男人的覺悟,大大咧咧,舉止豪放,與男兒無異,但是到了宋巖面前,這種覺悟就蕩然無存了,因為他是自己喜歡的人,是能讓她異常清晰的記得,自己是個嬌羞軟弱的小姑娘的,男人。
“哎呀,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聞言,掃了一眼還在院子里干活兒,把宋巖說的話都聽進去了的工匠們,趙雪臉上一熱,抬起手嬌羞的捂住臉,嗔道,“誰說要和你住在一張床上了?!”
“……”宋巖本來也不是這個意思,聽她這么一說,和之前的趙雪一樣,掃了一眼還在院子里干活兒,把趙雪的話都聽進去了的工匠們,感覺自己像正在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老臉一紅,忙解釋,“公主,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是住在同一個院子里,也不可以?!?p> 不過,宋巖顯然是多慮了,因為不知道趙雪是女兒身的工匠們,聽到他們說這些“不男不女”的話,還以為他們倆腦袋讓驢踢了,壓根就沒當回事。
“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怎么了?”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個古板又固執(zhí)的男人的趙雪,無計可施之下,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此時女扮男裝的身份,靈光一現(xiàn)后,理直氣壯的開口,“你問問這些蓋房子的工匠們,兩個男人住在一個院子里,有什么問題?”
最后一句話,趙雪故意帶著征求意見的口吻,說得很大聲,讓這些工匠全部聽見。
聞聲,不知道趙雪是女兒身的工匠們,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還有一個比較喜歡言談的工匠,笑了笑,道:“沒問題!我們這個村子,男男同居,女女同居,都不是什么問題!可能宋小弟不是本村人,他生活在那個地方,對這種事情有講究吧!”
這些前來干活的工匠,年齡都比宋巖大,農(nóng)村的人都樸實熱情,所以知道宋巖的名字后,就親熱地稱他為,宋小弟。
“……”這回宋巖沒了應對,連他們要居住的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承認了他們同居的“合法”性,他要是再不退讓,讓這些人意識到趙雪并非女兒身,就更麻煩了。
“那宋某,?先謝過趙兄慷慨相助了,”對趙雪行了個禮,宋巖道,他的原則和自尊心,是不允許自己白白承受別人的幫助的,于是情真意切的開口,“改日宋某若能苦盡甘來,定對趙兄今日的恩情,涌泉相報!”
雖然說的是苦盡甘來,但此時境遇艱苦的宋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平冤昭雪,官復原職。
但是,為了不讓這個一直努力幫自己想辦法、讓自己振作起來的公主傷心,他只能如此保證,而他的心里想的卻是,報恩這件事,并不一定要達到一定的條件后,才能做。撇去公主對他的錢財資助不算,公主非他不可、不離不棄的愛意,便已是他傾盡此生,都報答不完的恩情了。所以,他要從現(xiàn)在開始,從與她相處的生活上的點點滴滴上,就對她好。
“既然要報恩,那是你說的算,還是我說的算???”想到了什么,趙雪狡黠一笑,道,一雙水洗般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狡猾的靈動。
“自然是公主說的算?!彼螏r道,不解其意。
“既然是我說的算,那我想要你以什么方法報答,你便會以什么方法報答嗎?”
“……”覺察到趙雪似乎再給自己下套,這回宋巖認真思索了片刻,方再次開口,“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不傷害家國百姓,宋巖,義無反顧。”
見宋巖突然沉默,怕自己的小心機被宋巖發(fā)現(xiàn),在宋巖開始回答的時候,整個過程,趙雪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就怕宋巖說出什么話,將自己的打算,徹底扼殺在搖籃里。
把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說完,趙雪方松了一口氣,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堂堂的一國公主,竟已在這個男人面前卑微到了這種程度——把他的話當成了一語定乾坤的“圣旨”。
有些不高興地瞥了宋巖一眼,趙雪繼續(xù)之前的話,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報恩的方法,便按我的來。不過,我現(xiàn)在還沒想好讓你怎么報答,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p> 她當然已經(jīng)想好讓宋巖怎么報答了,否則之前也不會說那么多話給宋巖設套。她想要的,就是宋巖十里紅妝,鳳冠霞披地娶她過門,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變心。
但她之所以說現(xiàn)在還沒想好,因為她知道,現(xiàn)在這個窮困潦倒、自顧不暇的宋巖,是不會娶她的,只看和自己同住一個院子都怕毀了自己清譽的這件事,就知道。
不過,若他命運不濟,一直無法擺脫這種困境,她絕不會再像現(xiàn)在似的,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她可是公主唉!他宋巖就是一個平民,別說他的婚事了,就是他的生死,都是她說的算好嗎?到時候要是宋巖不肯成親,她就霸王硬上弓,看他能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