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正招呼他入座,身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dāng)v著他顯得小心翼翼,附近窗口斜散出的冷光打在他單薄的后背上。走進些,他起伏的呼吸,微顫的睫毛和低沉的嗓音都在沖擊著感官。汪艷艷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那雙清亮的眸子注視著自己,略顯蒼白的唇對她上揚。她才對自己說,這是真的,張一敞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張一敞,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汪艷艷在心里說著,眼睛一刻不放過他。
四目相對,縱有千言萬語,亦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汪艷艷,你去哪兒了?我都找不到你,你說小……”葉支支從后堂進來,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葉支支去把你師姐和陸誠都叫過來匯個診!”大師兄打斷她的話,語氣顯得異乎尋常。
葉支支看了一眼臉色古怪的汪艷艷,急回后堂去找人。
樊沁和陸誠一到,大師兄就讓出位置讓他倆分別給張一敞把脈。三人皆有疑惑,邊細(xì)語著邊往后堂走去,臨到拐角時大師兄對葉支支說:“你也給他把個脈,我們今日研究研究方子,嗯,讓他明日再來!”葉支支迷茫地點點頭,坐在了大師兄剛才的位置上,把手摁在了略有涼意的手腕上,心下一驚。脈象浮亂,有表無里;中候漸空,按則絕矣。是散脈!這種脈象之人按說命不久已,陽消則命絕,怎么還能安然端坐于此?葉支支示意換手診脈,噫,脈象極細(xì),而又極軟;似有若無,欲絕非絕。是微脈!這也是氣血大衰,壽數(shù)無多??!她認(rèn)真地再把了一次脈,勾勾手指讓張一敞靠近些,盯著他的臉問:“你哪兒最不舒服?”
前面幾個大夫說就走,又被這么年輕的小姑娘診脈已經(jīng)是稀奇,還被盯著看那么久,張一敞也是頭一遭,心中覺著甚是好笑,但看葉支支一本正經(jīng)地樣子,又是汪艷艷自家的藥鋪,也不好抬腿走人,只得耐著性子,說道:“有些咳嗽氣喘,因是這兩日舟車勞頓,乏力而至!請大夫開幾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
葉支支聽完睜大了眼睛,簡直不可置信,就這,命都快沒了,怎么可能?不是應(yīng)該連下床都有困難嗎?!她又問:“今日何時起的床,吃得什么,現(xiàn)在感覺身體真無其他不適?”
“我能吃能睡,咳嗽氣喘也只是在傍晚時分,無其他不適?!睆堃怀ㄕf完,深深看了一眼汪艷艷。
越說,葉支支越是滿頭霧水。眼光掃到了張一敞身邊的小侍女,總覺得有些異樣,可又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便對張一敞說:“要不,你明天再來取藥,今日我們要研究研究方子,有幾味藥材要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言罷,行色匆匆往后堂去把人就這樣撂下了。
張一敞起身對侍女說:“你在這兒等剛才那女子出來再問問藥能不能今日便帶走,若不能你便先回家吧!我想出去走走。”說著,走到汪艷艷身邊,停了一停,往藥鋪外走去,汪艷艷緊隨其后。
濕潤的夏風(fēng)在空蕩街巷中橫沖直撞,卷攜著雨的氣息。跟在后面的汪艷艷在風(fēng)里似乎能嗅到走在前面的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她快步追上,扯了一下張一敞的衣袖。一滴雨恰巧落在了她的眉間。張一敞轉(zhuǎn)過身,注視著她,抬手拭去那滴雨水,笑道:“這雨似乎比你還心急。怎么說下就下了!”
“這雨怕是已經(jīng)等得夠久了,只是沒人在意吧。”汪艷艷淚眼晶瑩。
張一敞牽過她的手往廊檐下走,說:“汪艷艷,我好想念你?!?p> 汪艷艷被擁入懷中,輕輕貼上胸口蹭了蹭柔軟的衣襟。張一敞笑意更濃了,道:“怎么還和從前一樣喜歡蹭我?也不怕我把病氣過給你?!?p> “我什么時候怕過啊?!蓖羝G艷帶著鼻音說。
張一敞輕柔地用手卷起她一縷發(fā)絲,松開再繞起,說著:“也是,你一向來都是無畏的?!?p> “那你還不告而別,知不知道我等得很辛苦!”汪艷艷抬頭看他,眼中罐了淚。
“我是為了治病,才不得已離開啊?!睆堃怀ɑ貞浧甬?dāng)年大夫信誓旦旦說這病恐活不過三個月,他忍痛遠(yuǎn)走他鄉(xiāng),就是為了不讓汪艷艷眼睜睜看著自己日漸消瘦形同枯槁,更深怕她會傷心欲絕做出什么傻事來。誰知還會有今時今日啊……
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我這不是回來了!”
汪艷艷握著他的手,道:“來了就別想走!”
他哄道:“不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