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顏律師事務(wù)所。
萬菲菲抓了抓頭發(fā)，握著拳頭狠狠砸了幾下空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將目光投向儲物間。
她回到辦公室拿儲物間鑰匙，在心跳聲的伴隨下找到六年前小紅花福利院殺人案的檔案。
六年前，平安夜里，小紅花福利院的孩子們相繼回到寢室睡覺。
夜色無言，只有寒風(fēng)呼嘯，忽從吳良院長的住處傳來爭吵聲，沒多久變作打砸聲，尖叫聲……
吳良院長于當(dāng)夜報警。
據(jù)吳良交代，白顏翻墻進(jìn)屋，持刀脅迫他交出財物，之后又懷疑他沒把錢全部拿出來，大發(fā)雷霆。
副院長陳清影突然趕到。吳良為保護(hù)陳清影，舍命奪刀。
過程中白顏將陳清影殘忍殺害，畏罪潛逃。
警方將命案現(xiàn)場封鎖后，于第二天在距離小紅花福利院不到五百米的一家面館將白顏?zhàn)ゲ稓w案。
看完案件概括后，萬菲菲接著翻頁。
她要看的，是江籟可能留在資料末尾的文字——一些閑話。
江籟在重大案件資料最后，往往都會寫些個人觀點(diǎn)，案件猜測，更多的是內(nèi)心真實想法。
這個秘密，還是萬菲菲一次偶爾整理事務(wù)所檔案時發(fā)現(xiàn)的。
江籟在這個殺人案檔案最后，留下這么一句話：為什么我們習(xí)以為常的事情，在白顏眼里會是不可饒恕的罪孽，甚至不惜以身犯法，也要遏止它的發(fā)生？
“菲菲，在看什么呢?！?p> 萬菲菲猛地回過神來，瞪了一眼過去，“叫這么大聲干嘛，人都要被你嚇?biāo)懒?。?p> 她的一位男同事哈哈笑了聲，到架子上拿檔案，邊說道：“江籟還沒來嗎？”
“他有事出去了。”
……
小紅花福利院。
孩子們在職工的帶領(lǐng)下正在院里做著游戲，一派熱鬧景象。
辛薇和江籟各抱著一箱蘋果，推開半掩的鐵門，走進(jìn)福利院。
有認(rèn)識江籟的職工迎過來，口上喊著“江律師”，嘴里說著客氣話，目光落在蘋果上移不開了。
辛薇皺了皺眉，旋即又笑起來，招呼道：“孩子們，過來吃蘋果了?！?p> 有幾個膽大的孩子向這邊靠近了些，卻沒有過來，只是眼巴巴望著。
辛薇臉黑的不行，彎下腰把蘋果一個個發(fā)到他們手上。
職工左看右看，認(rèn)出人來，說道：“薇薇都長這么大了，好漂亮??！哎呀你不用再發(fā)了，他們吃不完的?！?p> “這樣啊！”辛薇呵呵一笑，轉(zhuǎn)過身的同時，手里拿著的蘋果“掉”了一個到職工身上。
江籟愣了下，忙扶住職工，“沒事吧？”
辛薇望向早就來了卻沒有說話，一直盯著她看的吳良，“老院長，真是辛苦你了。讓這些調(diào)皮的孩子聽話，一定費(fèi)了你不少功夫吧？”
吳良虛了虛眼，擺手叫道：“嗨，快別提了，整天唧唧喳喳的瘋的不行，甚至還有那調(diào)皮的孩子……心里琢磨著要跟我玩惡作劇，收拾我呢。”
辛薇眉毛一挑，一字一頓道：“那老院長可得多注意了，小孩子呆頭呆腦的，下手又沒個輕重，可別讓他們得逞?！?p> 吳良“哈哈”一聲，砸吧砸吧嘴，“薇薇，你可是好幾年沒回來過了，快進(jìn)來喝杯茶?！?p> 辛薇強(qiáng)忍惡心，提議道：“去你辦公室吧，嘗嘗你收藏的茶葉?！?p> “嘿，還惦記著呢，好好好。”
吳良的辦公室在福利院西北方向，靠著圍墻，門窗都是老式的紅漆木頭。
房間不寬，卻很長，還用衣櫥隔開來了，前面這一截是辦公室，后面就是吳良的住處。
桌椅板凳，沙發(fā)茶幾，都是紅漆木頭，年代感十足。
“你們先坐一下，我去燒水?！?p> 江籟見辛薇不言不語，目光落下時會微微一凝，便知道她是在算計著什么。
他心里嘆了又嘆，算是看出來了，辛薇根本就沒將過去放下。
都六年了，有必要嗎？
“老院長，別假客氣，我有事先走了?！毙赁闭酒鹕韥?，將一張照片拍在辦公桌上，揚(yáng)長而去。
“薇薇！”江籟叫了聲，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吳良從隔間里走出來，臉上也沒有了笑容，瞥了一眼桌上照片，忙揣進(jìn)兜里，臉色陰晴不定。
江籟好奇道：“院長，院長……”
“怎么了？”吳良下意識回了句，反應(yīng)過來后，笑道：“你看薇薇這丫頭，還跟以前一樣奇奇怪怪的。你就別走了，我去給你倒茶?！?p> 說著話，吳良又往隔間走去，看那模樣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江籟站起身來想跟過去問問，辛薇留下的照片是什么。
“你怎么來了，不用你幫忙?！?p> 吳良提著茶壺走出來，身上帶著一股刺鼻的燒焦味，和茶香混在一起。
照片被燒了？
江籟抬起眼皮看了吳良一眼，默了默，回到沙發(fā)坐下，道：“過完年你就退休了，福利院的事多交給其他人辦吧，別把自己累著了?！?p> “嘗嘗這茶，泡的不好?！?p> 吳良摸出包煙來，看了江籟一眼，又放下了，笑道：“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啊，讓我不干活整天躺家里睡覺，我還真怕哪天就一睡不醒了?！?p> 江籟干笑道：“多跟孩子們玩玩，別老是那么嚴(yán)厲?！?p> 吳良搖了搖頭，哭笑不得道：“小孩子嘛，有時候，不打不行。就說上次，那個女孩子才多大??！八歲。跑食堂偷東西吃，被我抓住了還不承認(rèn)，差點(diǎn)把我手指咬斷。那時候我沒想太多，給了她一巴掌，把她牙齒打掉兩個，就有人舉報我虐童，你說這叫什么事?！?p> 吳良見江籟神色不對，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懊悔道：“說起來也怪我太沖動了，搞得那孩子現(xiàn)在都沒人敢領(lǐng)養(yǎng)，造孽呀！”
“剛那張照片，能給我看看嗎？”
江籟杏眼里充滿笑意，和自信帶來的強(qiáng)大氣勢，仿佛他現(xiàn)在不是在拉家常，而是在庭辯。
“平安夜是你陳阿姨祭日，我忘了去給她掃墓了。我怎么現(xiàn)在才記起來啊，嗚嗚嗚……”
吳良說來就來的眼淚，讓江籟猝不及防，身上所有的氣勢都消失不見，化作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