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鎮(zhèn)的趕秋節(jié)活動在北山倉庫的露天廣場舉行,有八成以上鎮(zhèn)民到來,衣服顏色以藍、白、紅為主,極少數(shù)老人家穿著黑色苗服。
數(shù)百人圍在一起,穿著打扮大同小異,蔚為壯觀。
八人秋千、刀梯、苗鼓……各種各樣的活動所需物品也在有條不紊的布置。
閑著沒事的人們,例如李野這類金主,便在分發(fā)糖果給各家小孩。
離他不遠處,李青山和一群老人扎堆,彎腰握手,忙的不亦樂乎。
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在博個善名。
當然這些都是小道,重頭戲還在生意場上,只是那些事,就沒必要帶回家來了。
一陣繁忙過后,李青山揉了揉酸疼的腰,邁步走到李遙樂身邊坐下,裝作休息模樣,目不斜視道:“有沒有在李巖辦公室發(fā)現(xiàn)什么?”
“別的沒有,工作文件積壓了兩箱?!崩钸b樂不屑一笑,賭氣般說道:“你就看著吧,讓他負責倉庫遲早出事,到時候?qū)Σ簧腺~,你后悔都沒用。”
“那也比讓你看著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坐辦公室里鼓搗些什么。寫些沒用的東西干嘛,能賺幾塊錢???”李青山偏過頭狠狠瞪了李遙樂一眼,好半晌,放緩語氣道:“報紙上怎么寫的你也看到了,李野巴不得讓我去死??!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冤枉我,但別人不這么想。這事要說不清楚,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p> “我有什么辦法,又不是我寫的舉報信?!崩钸b樂嘆了聲,臉色難看下來。
心里還記掛著李青山剛說他寫些沒用的東西——小說。
“我昨天跟龍明打過電話,他過段時間才有空到李山鎮(zhèn),現(xiàn)在是讓冉湘帶著偵探來當先鋒軍。你不是跟冉湘他們兄妹兩個關系挺好么,這幾天你在家沒事,多去走動走動?!?p> 李青山說著話,手拍在李遙樂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遙樂這才知道李青山醉翁之意不在酒,本來就沒想著他能在李巖辦公室找出什么。
真正的意圖,是要他借著冉湘的關系和三月偵探社接觸上。
想到這里,李遙樂臉色變得很是古怪,悶悶“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你忙吧。”李青山松一口氣,走向別處。
李姓祠堂大火過去了兩個多月,不算久,有人提起也是當作一場與己無關的“新聞”來討論。
人人都確定那是一場意外。
吊詭的地方在于,不管是辛薇還是龍明,對祠堂大火的性質(zhì)表示懷疑。
李姓一族就該不高興了,嘴上不說,心里暗戳戳的,指不定怎么罵呢。
你要說這是心虛,倒也不是。
漢家講究人死如燈滅,過往一切都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消散。
苗疆認為靈魂不死,死意味著生命在另一個世界開始。萬物有靈,人當敬畏。
活人跟死人過不去,還算是人么?
……
“我說了不是,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露天廣場的西南角,是北山倉庫的便利店,門前放了兩套桌椅供人落座,另外還有一臺電視機擺在門口。
李巖放下汽水,一臉無奈道:“我跟遙樂是不對付,可也沒有仇??!報紙上說的事,落誰頭上都得沾一身臟的,鬧不好一輩子名聲都毀了。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會不知道這么做的后果?!?p> “不是你,那會是誰呢?”
李野目光飄忽,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面露沮喪。
就算那報道是李巖搞出來的,他這么問,也是緣木求魚。
報道簡短,用一句話就能概括——李青山害死了李霍一家。
這話說出去會引發(fā)什么后果?誰能從中得利?
李野想破大天也想不明白。
李巖說:“爹,我覺得這事,可能跟冉湘找的偵探有關?!?p> 李野半信半疑的掃了他一眼,“說來聽聽?!?p> 李巖左右看了看,悄聲道:“冉湘帶偵探來鎮(zhèn)上時,我去見過一面,上次龍瑞不是把我關派出所了嘛,就是因為姓辛的。她后來還到派出所來詐了我一句,你猜她說什么?”
李野看向他,眼神不善。
李巖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干笑道:“她說冉玉失蹤,是因為發(fā)現(xiàn)祠堂大火不是意外。那時候我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后來想了想,這肯定是冉湘亂嚼舌頭。不過姓辛的給我的感覺,好像還真就是想查查大伯到底是意外去世的,還是被人害死的。”
李野問:“你的意思是,那篇報道是辛律師突發(fā)奇想的結果,目的是能名正言順的來李山鎮(zhèn)調(diào)查祠堂大火?”
李巖瞅了瞅他的臉色,一時不知道自己說錯了還是說對了,不敢回話。
這時候廣場那邊突然響起一陣歡呼,將兩人目光都吸引過去。
原來是開始趕秋千了。
李野站起身來,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李巖的肩膀,“你能看出這些來也不容易,聽說辛律師還沒有結婚。好事??!”
“啊?”李巖沒反應過來,抬頭卻只看見李野的背影。
他默了默,琢磨出味來,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辛薇曼妙身段,清秀面容。
更難能可貴的是,辛薇身上還有股難以言表的獨特氣質(zhì),當媳婦確實不錯。
如果辛薇不是個瞎子的話。
李巖目光冷下來,又看了走遠了的李野一眼,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握成一個拳頭。
趕秋節(jié)這一天,對所有苗人來說,都是個歡樂的日子。
在這一天,你可以到各地的“廟會”上尋找中意的女孩對唱情歌,也可以參加舞龍舞獅隊游遍十里八鄉(xiāng)。
前者為姻緣,后者為財富。
人生在世,絕大多數(shù)人的追求都是這兩樣。
北山倉庫三百米外的月牙河畔,幾間吊腳樓孤獨的像是沒人要的孩子。
走廊上,冉湘望著北山倉庫怔怔出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笑容。
如果冉玉沒有失蹤的話,現(xiàn)在該是在那里表演“上刀山”吧。
辛薇走到她身邊,遞上一杯濃茶。她雙手倚在欄桿上,目露沉思神色,不一會兒,有些遲疑道:“李巖欠下巨額賭債的事情,你能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