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色下的盛京城
“大火是什么時辰燒起來的？”
蕭白映看著面前被大火掠奪后的廢墟，銀白的羽緞大氅將他略顯清瘦的臉襯得有些蒼白。
“昨夜寅時?！?p> 景王府的管家荀九面色沉靜，皺眉道：“火焰呈紫色，水撲不滅，只一柱香的時間，就燒成了這個樣子?！?p> “可有人員傷亡？”
“沒有?！?p> “嗯？”
蕭白映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一炷香時間，還是在夜里，如此大火怎么會沒有人員傷亡？
“火勢起來之前，院外有簫聲，引出了庫房值夜的守衛(wèi)?！?p> “簫聲？可有人見到吹簫者？”
“沒有，追出去的守衛(wèi)并沒有看到什么人?！?p> “這庫房原本存放的是什么？”
“一些布料和府中置換下來的家具，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p> 荀九回答道。
“這就怪了，沒有人員傷亡，又不是求財......”蕭白映蹲下身撿起一塊燒焦的木炭，輕輕一捻，焦炭頓時化為齏粉，如此能力，倒不像普通妖物所為。
“府上近日可得罪過什么人？或傷害過什么動物？”
凡是進入盛京城謀生的妖怪，都要前往鎮(zhèn)靈司登記入冊，但在鎮(zhèn)靈司的《百妖冊》內(nèi)，并沒有關(guān)于修煉火系的妖類記載，難不成是因為動物天生怕火的緣故？
蕭白映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這......府中下人較多，在下無法準確回答。大人若想細問，在下可幫大人召集府中眾人?！?p> 荀九開口回答道。
“嗯，你去吧?！?p> 蕭白映拍了拍手上的炭灰，站起身。
“嗚——”
等荀九離開，一旁的貓哥突然抬頭沖蕭白映叫了一聲。
“你說，這里有魔界的氣息？”
蕭白映有些訝異。
他在鎮(zhèn)靈司入職三年，已經(jīng)處理過不少案子，但作案者大多是一些小妖或冥界逃出的小鬼，魔界被封印已久，怎么會突然在這里出現(xiàn)蹤跡？
……
盛京，位于天子腳下。
皇城繁華富饒，但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總有一些力量悄然滋生。
從景王府出來，蕭白映帶著貓哥，往黑街而去。
黑街，是盛京勢力最大的地下黑市，在這里，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其中不少妖精會在此混一口飯吃，蕭白映為查案常來此處，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他要找的人姓石，活了四百年的鼠妖，在黑街做販賣消息的勾當。
鼠族狡猾，最認錢財，對蕭白映也是熟稔的很，遠遠見他來了，便熱情地起身讓坐。
“今天是什么風把您老給吹來了？”
石紋用還未完全化形的爪子拎起茶壺倒了碗涼茶遞給蕭白映。
水是涼的，到了蕭白映面前已經(jīng)冒起了熱氣。
蕭白映接過來放在桌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擲到石紋面前，問：“近日城中可來了什么非同尋常的人物？”
石紋放下茶碗，將錢袋打開粗略數(shù)了數(shù)，臉上笑成一朵花，道：“是來了幾個妖界的人，不過都是些小嘍啰，不足一提。”
“你先別急著回答，我給你點提示……”
蕭白映打斷他的話，說：“未在鎮(zhèn)靈司備案，使用火系術(shù)法，而且修為不低……你可有印象？”
石紋見蕭白映神色認真，知道這次事件應該非同尋常，遂收起笑意，正色道：“暗處的情況我一清二楚，如果是我不知道的，恐怕來的人走得是明面上的路子?！?p> 蕭白映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似在沉思，過了半晌，他抬頭問道：“昨夜景王府突發(fā)大火的事，你可知道？”
“猜到您會問這個?！?p> 石紋把玩著手中的錢袋，說：“那火蹊蹺的緊，絕非尋常妖族所為，奉勸您一句，那也不是您的道行能降得住的?！?p> 貓哥在一旁舔著自己的爪子，聞言，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石紋一眼。
“你都知道些什么？”
蕭白映聽出他話里有話，急急問道。
石紋笑而不答，將錢袋重新放回桌上，說：“我確實不清楚那火是何人所為，若大人不信，可另尋高明?！?p> 蕭白映聽他這樣說，知道再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剛準備起身離開，石紋又叫住他，說：“城中最近新開了家酒肆，就在河邊的青石街上，酒水還不錯，大人若有興趣的話，不妨去看看。”
“嗯?！?p> 蕭白映隨意應道，并沒有把這話往心里去。
除了他身邊親近的幾人，幾乎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鎮(zhèn)靈司捕快，從不飲酒。
出了黑街，就是冷冷清清的城中小巷，沿著七拐八繞的巷子穿過民居，蕭白映帶著貓哥來到十字街上。
十字街是處繁華街道，只是今日的天氣實在不好，街道兩側(cè)的商鋪已經(jīng)早早地關(guān)了門，街上偶爾可見一兩個步履匆匆的行人。
同為鎮(zhèn)靈司捕快的林七雙手揣在袖筒里，正蹲在避風處朝這邊張望著，見蕭白映出來了，忙迎上來問道：“如何，可有線索了？”
“不好說?！?p> 蕭白映搖搖頭，朝西街的方向走去，道：“看這天晚上許是會下雪，你先回去罷，不必跟著了，我須得去煙波樓一趟。”
林七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原來如此、你知我知、保重身體”等涵蓋諸多含義的表情，蕭白映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是天氣冷，脾氣差，懶得解釋，隨他去了。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煙波樓，名字起的文雅，卻是盛京有名的風月場所。
這里的姑娘們多是清倌，七八歲的女童，挑長得好看的買回來。從小教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拿銀錢一點點堆出書香氣質(zhì)，再教會其揣摩人心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
這樣養(yǎng)出的姑娘，能聊人生談理想，又懂詩詞通音律，再加上善解人意通情達理，這煙波樓，也因此成了那些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的銷金窟。
此時華燈初上，煙波樓內(nèi)已是“絲竹管弦邀相見，琵琶聲停胡琴起”的熱鬧景象。
“你真的不進去？”
蕭白映看著步步后退的貓哥，有些好笑，道：“你好歹是個靈獸，怎么會怕狐妖？”
貓哥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挪動的打算。
它生得圓潤可愛，每次進煙波樓都會被眾多姑娘們摸來抱去……它都開始掉毛了！
見貓哥抗拒，蕭白映也不逼它，交代了一句等他回來，便進了樓。
“哎呦，這不是蕭公子嘛？可有些日子沒來了。”
蕭白映剛踏入門檻，一條香氣膩人的帕子便甩到了臉上。
“是琉璃啊，仙仙在嗎？”
蕭白映不動聲色地躲開貼上來的身體，笑著問道。
“那可不巧了，仙仙正陪王公子呢，您吶，來晚了?！?p> 琉璃沒好氣地說完，哼了一聲扭著屁股招呼別人去了。
過些日子她就二十四了，若再沒人贖身，就會被賣到低一等的勾欄里去，那里做得可都是皮肉生意，所以琉璃甚是著急。
原本這蕭白映倒是個不錯的對象，生的俊俏，父親又是當朝戶部尚書，如此家境，也沒養(yǎng)成那些富貴公子的紈绔做派，如果沒有尤仙仙，或許自己也能爭一爭？
可也不知道那個狐媚子有什么好，竟能讓這樣一位公子哥對她死心塌地的。琉璃一邊想一邊將屁股扭得風生水起。
可惜的是蕭白映聽不到她的心聲，這邊見琉璃離開，侯在一旁的小丫鬟忙上前，沖他福了一禮，低聲道：“公子這邊請，仙仙姑娘知道公子到了，特意讓奴婢在此等您的?！?p> 蕭白映眼神閃過狐疑，卻什么也沒說，點點頭，跟著她穿過尋歡的賓客，上了樓，在轉(zhuǎn)角處一扇微掩的雕花木門前停下。
“姑娘，蕭公子到了?！?p> 小丫鬟輕叩房門，聽到答話后，識趣地福了一禮退下。
門內(nèi)傳來懶散琴聲，蕭白映抬手推門進去，眼前景象還未看真切，鼻尖卻敏銳地嗅到一絲甜香。
香氣直入心肺，心中不可控制地起了旖旎心思。
這香味有問題！
蕭白映忙屏住氣息，定了定心神，皺眉道：“對鎮(zhèn)靈司捕快使用魅術(shù)，你是想嘗嘗我們的牢飯嗎？”
“哎呀，開個小玩笑嘛！”
伴隨著嬌媚的嗓音，粉色珠簾被一只纖纖玉手掀開，露出艷麗非凡的一張臉，下巴尖尖，眉間繪有精致花鈿，眼波流轉(zhuǎn)間媚色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