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打車!”
兩個女人惜字如金地商定,打車帶我去吃飯。
長葫蘆在街道的左邊走,短馬尾在街道的右邊走,她們看上去怪怪的。
直覺告訴我,誰也別跟,沿著街中心走吧。
我們在路口匯合,出租車司機問要不要打車,她倆誰都不說話,只能我說“嗯”。
長葫蘆坐在后座左邊,短馬尾坐在后座右邊,她們都緊挨著車門,留出很寬一條隔離帶。
“幾位去哪里?”
我向司機示意,問后邊那兩位,我做不了主的。
“兩位美女,去哪里?”
她們緊盯著各自所在一側(cè)的窗外風(fēng)景,沒有開口的打算。
司機手搭在方向盤上,側(cè)著身子顯得很著急,胡亂按了兩聲喇叭。
“老地方!”美女們異口同聲地懟了一句。
“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你們熟,我可不熟?!?p> “老地方就是老地方!”兩張嘴又冒出同一句話。
司機和我一樣搞不清情況,直撓頭,氣得直喘粗氣。
半分鐘后,他似乎想起來哪里是老地方,利索地掛擋,踩油門。他開車像頭蠻牛,到哪里都橫沖直撞。
高速轉(zhuǎn)彎,加速直行。
我緊張地拉著車頂?shù)陌咽?,生怕下一秒會被甩出去。后視鏡里的兩人屁股上一定加固了螺栓,一點兒也不受影響。
真慶幸,在我吐出來之前,汽車停了下來。
兩個女人掏出皮包,各抽了一張毛爺爺,甩在座位上,然后開門下車。
司機愣愣地看著我,大概在問什么情況。我擠出笑容,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
原來真有個地方叫老地方,霓虹招牌上寫著“老地方”三個大字。
“歡迎光臨老地方!
“請問有沒有預(yù)約?
“三位嗎,坐包間還是大廳?”
服務(wù)員還沒問完,她們已經(jīng)挑了靠窗的四方桌入座。
我面對街道玻璃窗坐著,左右各擺著一尊冷面菩薩,她倆連視線都永不相交。
服務(wù)員為我們添上茶水,拿來餐具,只有我微笑示意。她把菜單遞給我,里面豐富多樣的菜品令我眼花繚亂。我的選擇困難癥又發(fā)病不輕,看來還得兩位菩薩拿主意。
服務(wù)員耐心而熱情地一一做著推薦,每介紹完一個,我都要看看她們,征求她們的意見。
她們的意見單調(diào)而統(tǒng)一,完全沒有反應(yīng)。
“兩位吃點兒什么?”
“問他!”她們朝我翹動下巴。
我來回翻動著精致的菜單,不得不做出選擇。
“吃魚吧?”
嘭!
長葫蘆用筷子把餐具的塑封膜戳了個洞。
“呵,果然心里只有魚!”
“行吧,吃魚就吃魚,讓他吃個夠。”
兩位菩薩在一瞬間就和好如初似的,非常默契。
“酸菜魚來一份?!?p> “紅燒魚也來一份。”
“嗯嗯,烤魚也來一份?!?p> “所有魚花樣,統(tǒng)統(tǒng)都來一份。”
服務(wù)員瞠目結(jié)舌,不過倒省事兒,不用寫都記得住。
豆花魚,紅燒魚,酸菜魚,烤魚,炸魚,滿盆滿缽滿盤陸續(xù)端上來,把桌子塞得滿滿的。
她們拿食物賭氣,我可沒錢買單。
“喝點?”
“啤的!”
短馬尾起身,擼起袖子,很快提了兩箱山城啤酒過來。一箱擱在長葫蘆旁邊,一箱擱在我旁邊,接著又去給自己拿了一箱。
“他不能喝酒?!遍L葫蘆把我那一箱堆在她自己那箱上面,補充說,“他身體不好?!?p> 短馬尾沒說什么,又跑去給自己加了一箱。
喝吧,喝吧,我倒要看看宰相的肚子大,還是女人的肚子大。
每種魚我都嘗了一下,如果少點辣椒味道估計會更好,不過比起惠,差距還不小。如果再見到惠,真要建議她去開個飯館,難道她不知道外面的廚子也不過如此嗎?
她倆自顧自的吃得真香,吃相和長相不是很匹配呀,形象還要不要的。
“干一個吧,好歹也做了大半輩子的朋友。”
“噢,好像真有那么久了喲。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毛丫頭,頭發(fā)卻留得老長?!?p> “嘁!你還不是丫頭片子,那時你胖嘟嘟的,頭發(fā)剪得那么短,真像個男孩子?!?p> “我倒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子,那樣就能不受混賬氣?!?p> 脫掉外套,擼起袖子,一個用牙齒,一個用筷子,啟開瓶蓋,舉起酒瓶,咕嚕咕嚕就往肚子里灌。
她們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有說有笑地吃吃喝喝。
原來朋友之間就是這樣相處,不用刻意搭理誰,不用甜言蜜語,碰個杯各自往肚子里灌酒就夠了。
“你還在留發(fā)?十年了吧,瞧瞧那串頭發(fā)疙瘩。”
“管好你自己可以嗎,省出說話的功夫多喝點兒酒!”
“我喝得比你少嗎?”
誰也不比誰少,我數(shù)著呢,各喝了三瓶。
“那你呢,還在罰自己整天抄‘海芋百合,不容拒絕’?”
好像都觸及到痛點,這次是短馬尾先喝掉半瓶,長葫蘆在等著她回答。
“有幾天沒寫了,這小子替我呢。不過他自作主張把句子改了!”
“呵,他就是愛搞事情。”
“是啊,好像不守規(guī)矩才是他的規(guī)矩?!?p> 她們根本不給我插話的機會,我也沒那膽量。
“嗯嗯,真不讓人省心。還記得那次吧,他差點被老程逼著退學(xué)?”
“記得記得,他在宿舍抽煙被逮住了,說什么要嘗嘗寂寞的滋味?!?p> “哈哈,笑死我了,后來還要我們幾個去向老程求情?!?p> 原來她們在說林,她們都認識他。
我一直只是道影子,只不過現(xiàn)在不再獨獨被玫瑰擁有。
窗外,白色的斑馬線將街道隔開,兩旁站滿擁擠的人們。綠燈亮了,他們擁擠著進行位置的互換,驚擾了落單的蝴蝶。
窗戶開著,黑色的蝴蝶飛過窗沿。它以為屋子里面會更安全,可很快就被滿屋子的煙酒味熏倒在地。它在地上扇動著雙翅,可惜無力再飛起。真可憐,沒有誰來幫幫它。
我要不要去幫幫它?